“我本来就是傻瓜!”
“可是你这个傻瓜……”傅意泽脸上飘过可疑红云,目不转睛的盯着怀里面红耳赤仍在愤怒状态的叶流年,一字一句的说着:“你这个傻瓜还挺可爱的……挺善良的……挺自力更生的……你的文字……也挺合我意的……你的行为……也跟我挺像的……要不……我们试试?试用期三个月,双方满意就延长合同。”
叶流年逐渐平静了下来,直直的看着傅意泽,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优质男人……居然在向她告白?
叶流年咽了咽口水,迟疑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说着:“那什么……”
傅意泽以充满期望的眼神凝视着她,如果可以,他很想用眼神就把叶流年电晕。他不知道叶流年接下来会说什么,可是他相信,那话……一定是象牙!
“你说你看了我的文字,还行?”
“嗯。”
“那你订阅全年的《乐游》杂志吧,打九折,杂志加厚了还不加印,还可以送乐游签约作者的任意签名书一本,值得考虑哦!”
傅意泽的心碎了……他哭笑不得的看着叶流年,他知道,他和叶流年之间的路任重而道远,他兴许将一个人上下而求索。
“你是创世影视的签约写手,要是再让我知道你精力没放在剧本上,我就告诉傅意朵扣你版税!”
“你……狠!”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叶流年再悲愤,也不能跟自己的粮食过不去,可她也没傻到以为傅意泽见过她两面就真的爱上了钟情了,充其量好感而已,她不想延续此类好感。见过鬼还不怕黑吗?
在现实生活中,爱上优质男的平凡女只有两个下场:成为杯具,或回忆。
这两种,叶流年已经从端凝身上收获到了,她不想重蹈覆辙。于是果断的狂奔而去,傅意泽总算没有再追过来,不是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放弃,而是……来日方长。
奔出大厅,再一次与那些光鲜的金领们擦肩而过,叶流年忽然就有些恍惚了,这一天过的还真是可笑,干嘛要来这里,干嘛要来找沈薇,自己区区一个小写手而已,创世不会因为自己卡文而倒闭,甚至连创世换了老板自己都不会知道。两年了,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见过端凝,再次见面,她狼狈如昔,他出色如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她已经躲的这么彻底,把自己改变的这么彻底,她甚至都已经相信自己又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快乐妞了,可让这一切幻景全部破裂的,只需跟他再次的见面而已。
苦笑,出了大厦玻璃旋转门,冷风呛的她清醒了些,下意识的想把双手插进外衣兜,可一瞬间想到的竟然又是端凝曾经的话,“总是不记得戴手套,长了冻疮可别让我帮你涂药。”
手套吗?她的确总是忘记戴,从前是因为可以借势把手伸进端凝怀里取暖,现在是没人会再提醒。
沮丧的走到路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一辆空出租车经过,冷的搓了搓手,再抬眼便瞧见一辆车从左侧开过来。
开车的人,化成灰叶流年都认得,是端凝。
不知道人的思想可以在瞬间打几个来回,总之叶流年已经百转千回了:他在等我?他在找我?他要送我?我要不要上车?我转身躲起来?
可车行到前方其实也只是一瞬而已,车里是端凝没错,他却并没有停下,甚至根本就没有朝叶流年的方向看一眼,仍旧以平常的速度经过了。
叶流年再一次成为了他的“经过”。可悲的是,她和他的点滴她都还记得,甚至每一句话。
“端凝,别以为女生就不会打架,就打不过你。”
“端凝,你怎么会姓端?哈,我知道,你妈妈一定姓蔡,大家都叫他小蔡,于是有一天,她被你爸爸端走啦!哈哈哈……”
“端凝,你带我去一次沙河口吧,就一次,我们不带端影不行吗?”
叶流年笑了起来,笑自己把这些话记的这么清楚,顺手抹掉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是他的经过,他是她的曾经。她的曾经,始于17年前……
17年前,叶流年7岁,端凝11。
端凝有个姐姐,叫端影,比他大二岁,从小就有眼疾,是医院的常客。作为弟弟,端凝还有个额外的责任就是照顾端影。那个时候端家很穷,父母亲只是钢厂的普通工人,每月赚来的钱除了必要的生活开销之外,几乎全部都因为端影的病而贡献给了医院。一家人生活的有些苦,父母亲经常会把气出在“败家女”端影身上,一方面不得不治她的病,另一方面却又对她有种近乎病态的埋怨及恨意。夹在中间的就是端凝,他心疼姐姐,同时也内疚于父母对他的溺爱,他总觉得是自己的存在才让姐姐不受宠。好在端影并没有怪他,反而特别的疼他。
端家住平房,有个小院可以种些瓜果蔬菜,可在城市里连泥土都要花钱买,端凝想了个好办法:对面的建筑工地还没竣工,用蓝色的瓦楞板围着,刚好在角落里有个缺口可以钻人进去挖些土出来,一次不能挖太多,用红白蓝袋子装满了就行。端凝甚至还专门找了块木板安了四个轮子,绳子牵着就变成了简易的小滑板车。放学回来的时候,端凝就拉着滑板车去装土。那个工地本来就是打算建成湿地公园,土质还算不错,端家院里的小菜园种的小白菜、葱,长势喜人。大概七八次之后,小院里的菜园子差不多就初见规模了。端凝想,再拖最后一次。
可通常“最后一次”这个四字所意味的是失败、穿帮等一切不大好的事情……
那是个夏日的傍晚,端妈妈正板着脸忙活一家人简单的晚饭。端凝拉着简单的木板拖车,跟端妈妈打了个招呼,就想去建筑工地了。端妈妈扯着嗓子开始骂端影,”死丫头,让你弟弟自己去吗?你不晓得帮忙吗,那么重的活儿你当姐姐的是干什么的!”
“哦。”正在做作业的端影从不会反抗,默默的把小拖车的绳子子从端凝手中抢了过来。端凝则趁端妈妈不注意,对姐姐做了个鬼脸,小声说着:“出去就换成我拉车!”
端影微笑着,面前的弟弟长的比她还高些,她不介意为了弟弟被驱使,真的。
其实端凝喜欢去那个工地的原因还有一个:他喜欢看那些纵横交错的脚手架、轰隆的水泥罐车、一块块板材、一根根钢管,他喜欢这些,觉得盖房子就跟搭积木一样的有趣,也更加神奇。那天,他先是入神的看着一个新的脚手架,寻思着兴许可以在端家小院里搭一个小几百倍的,类似的葡萄架,他不断的在脑海中勾勒着蓝图,直到端影喊他:”弟弟,这儿有些碎木板。“
碎木板?
端凝朝着端影的方向走了过去,先埋怨了几句:“姐姐你自己别乱走,工地上很乱。”
“哦!”端影的视力不好,便只是笑,“爸爸不是说想围几个木槽?我们把碎木头捡回去呗。”
“不知道能不能拿……”端凝有些犹豫,在他的概念里,挖点地上的土没事,可木头……万一这些木头是工地上还要用的呢?
端影摇晃着端凝的衣袖,“这么碎的木头,一定是人家不要的才扔出来,好不好?爸爸会高兴的,木槽围好了给我一个,我想自己种花,好看的花。”
端凝也笑了,看着姐姐瘦瘦的脸颊,他几乎是在立刻就同意了。是啊,不过就是几块碎木头,又脏又窄,对于端家来说是有用的东西,可对于这么大的工地来说,一定是垃圾了。他开始弯下腰,一块块的捡起来,然后扔在自己的小拖车上。
“我就知道你们是小偷!”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端凝后背一僵,本能的站直了,愕然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姑娘。
她穿了一件领口有白色蕾丝的短袖上衣,下身是件牛仔短裙,脚上是黑色的,亮亮的小皮鞋。她的头发黑黑的、长长的、有着大大的卷,眼睛也是黑黑的、大大的、圆圆的,就像是动画片里的小公主。
其实很多年后他再想起那一幕,一直觉得当时自己对于美丽的震撼傻的可笑。彼时,他和她都只是孩子而已,哪儿称得上美,充其量只是可爱、娇俏而已。可是那个傍晚时分,背对着夕阳,站在乱七八糟的工地上朝着他瞪眼睛的小姑娘的影像,就像一幅他可以用生命去记住的孤品油画。任岁月流逝、任阅历渐丰,任油画上的色彩斑驳、脱落,对那幅油画最初的怦然心动感觉却永远不会消失,历久弥新。
“小偷,上次是偷土,这次换木头了吗?”小姑娘鄙视的语气,走近了端氏姐弟。
端凝对美丽的震撼戛然而止,转而是对“小偷”这个指控的惊愕,以及心虚的局促。他挡在姐姐面前,挺了挺自己小男子汉的胸膛,想说什么,可自己的拖车上的确还扔着几块烂木头……
小姑娘以鄙视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端凝和端影,“几块烂木头都偷,卖到废品站能有多少钱?”
端影害怕了,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