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将锦葵扶起,阿大心有余悸般不敢上前。
“无可救药。”独泽凄冷,凛冽的目光无情扫过她狰狞的面容。指尖微微用力,匕首应声落地,于寂静午夜发出铿锵巨响,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治王府,轮不到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多管闲事。”宗葵捂住疼痛不止的肩头,时而移至锁骨处。断裂之处刚刚接好,她竟未好伤疤未忘疼,依旧死心不改。
独泽面色微恙,怒意盎然,“若非师傅要我盟誓,此生手不刃血。此刻,定取你性命!”
闻言,宗葵原略带惊慌的容色瞬时化作万千轻蔑,嘴角嗤冷,“是么?话说千遍,到底连你也不敢杀我!”
“他不敢我敢!”话音刚落,一抹黑夜悄无声息从天而降。
下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宗葵的脖子。
眼眸,骤然睁得斗大。
银色的月光笔直泻下,银辉落在他冰冷的眼底,愈发凄寒霜冷。强壮有力五指无情的扼住宗葵纤细的脖颈,方才还狂妄嚣张至极点的女子,此刻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徒睁着惊惧的眼眸,死死盯住他冷魅之容。
皇甫函治俨然重生为另一个人,冷漠无情。
眼底的温柔与仁慈在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彻底化作忘川河水,消失在阴冷的黑暗里。
“王爷?”阿大与锦葵面面相觑,这样的皇甫函治让他们不敢置信。
“王、王爷,我是……宗葵……”宗葵拼尽全身气力,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试图打动皇甫函治。
唇角微微抖动,眼底愈发森冷,“杀的就是你。”
宗葵陡然瞪大铜铃般的眼眸,恐惧已经到达极限。
“我的仁慈与温柔已随素和死去,是你亲手杀死了曾经的皇甫函治。如今,我是代替素和活下去的行尸,但凡伤害素和所在乎的人,都该死!”皇甫函治低哑的说着不属于自己的冰冷,猛然凝力。
耳闻骨头断裂之音,众目之下,宗葵颈骨粉碎。身子恍若飘零的落叶重重落于地面,了无声息。
面无表情的垂下第一次杀人的手,除了麻木只剩呆滞。
径直走向锦葵,只一眼怀中疲累的孩子,眼底顿时涌现氤氲的湿润。
她说过,他们的孩子会异于常人。
难道……
“因为王妃生前的力量残存在孩子体内,所以他才能一夜之间成长至此。”独泽并不讶异,他一早便知会有这个结果。轩辕素和岂是常人,她的孩子自然也会异于常人。
“真的好像……”手,微颤着抬起,却在即将接触到孩子面孔时僵住。猛然想起,这只手,刚刚结束了一条性命。如此肮脏的手,怎能亵渎孩子纯澈的脸。
这容颜,分明便是素和再世,尤其那双一尘不染的双眼。
如水清纯。
孩子一把抓住他正欲缩回的手,咯咯笑着,“你是我爹吗?”
他未语,强忍着挤出一丝痛彻心扉的笑。
瞬间,孩子仿佛害怕他会离开,猛然扑进皇甫函治怀里,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坚决不肯松开。
下一刻,他心如刀绞,回应般紧搂住年幼的孩子。这是轩辕素和唯一留给他的血脉,是他们最后的生命延续。微白的唇抖动着发出苍凉的声音,“倾轩……”音色飘渺,霎时泪如雨下。
是的,倾轩。
此生倾心,轩辕素和。
音犹在耳,伊人芳逝。
皇甫倾轩!
“爹,你哭了?”倾轩仰着稚嫩的脸庞忧虑的蹙眉,柔嫩的手轻轻拂去他的泪,“是被那个坏女人伤着了吗?”
皇甫函治痛入骨髓,深邃如夜的眸子荡开绝世哀伤,“不是,是爹活该。”
倾轩不解的望着他,“爹,娘为什么一直睡?刚才好危险,娘为什么不起来帮我?”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无不泪垂。
难道要他告诉年幼的孩子,你的母亲死了,再也不会睁眼看你。再也无法像别人的母亲那般,伸出温柔的手抚慰孩子的脸颊。她死了,你不会再有母亲的疼爱,不会再得到母亲象征「爱」的亲吻。
寂冷的黑夜,只能自己抱紧身体,维持温热的体温。
以后对母亲的思念,只有在梦里。
皇甫函治毅然将他抱的更紧,“娘累了所以一直睡着。现在,爹跟你一起去叫娘起来好不好?”
倾轩欣喜若狂的重重点头,眼中的渴望与期待深深震痛他的灵魂。
“娘一定会喜欢我,就像爹一样看到我会激动得哭起来。”童言无忌,他始终只是个孩子。不会明白大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无法理解,为什么父亲会哭着告诉他,有一种痛叫「活该」。
踏入房门的瞬间,所有人怔在那里。
床上空空如也,轩辕素和的尸身不翼而飞。
皇甫函治的理智在刹那间彻底崩溃……
“素和?我的素和去哪了?为何会消失不见?莫非素和还活着,她不愿见我……”皇甫函治恍若疯癫的痴傻之人,口中不断喃喃自语,不时在房内漫无目的搜寻。最终,空洞的眸子直勾勾落在门口,赫然飞奔而去。
“爹!爹!”年幼的孩子声声呼唤,眼泪吧嗒落下,被锦葵一把抱进怀里。
独泽的眸子微微眯起,带着危险的神色。房内依稀残存着不属于人界的气息,阴柔之中夹杂冰冷。
“为何娘娘……莫不是青碧!?”阿大骤然惊呼。
锦葵的眼眸陡然睁大,心头扑通乱跳。
青碧?若真是青碧,为何要盗取王妃尸身?身死魂灭,到底盗尸为何?
蓦然回神,独泽毅然跨出房门,“我去追王爷。”
不待众人反应,身姿已然翩然远去,消失在清冷月色中。
茫茫荒原,风过无痕凄厉呼啸,朦胧月色席卷天地。疯狂的人仿佛失去一切,彷徨无措,身形恍若幽灵孤独的在世间飘零。他在寻找,寻找她最后留下的气息,却在蓦然回首间发现皆是徒劳。
凄寒的世界,除了与自己的影子相互依偎,什么都没有。
“素和……”身子重重跌坐在地,木讷的仰头去看皎洁皓月。依稀看见那夜漫天的孔明灯与紫色彼岸花,熟悉的女子款款而来,眉目依旧伫立跟前。颤抖的手徐徐伸出,始终无法触摸她的容脸。
泪落的瞬间,一切化为乌有。
唇角荡开凛冽的笑意,无温而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