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娶妾,按照祖宗规矩,正妃必须到场见证。所以……”阿大没有继续说下去。
锦葵的拳狠狠砸在门板上,恨不能将门板砸个粉碎,“王爷太残忍,明知道娘娘……”咻然转身注视阿大,异样的灼热几乎要把他撕裂,“这么久了,难道你一点都没查出来?”
阿大轻叹一声,“查出又怎样?如今王爷性情大变,动辄家法处置。即便你我讲出真相,试问何人会信?”
“这么说,你已查出?”锦葵的眼底闪过希望的光芒。
重重颔首,阿大没有说话。
一把甩开他的胳膊,锦葵愠怒,“都什么时候了还遮遮掩掩,你倒是说呀!即便不为娘娘,也要为娘娘肚子里的世子着想。”
阿大的头猛然昂起,心中咯噔一下。
依照宗葵的性子,来日若登上正妃之位,势必不会善待任何与轩辕素和有关之人。无论锦葵还是自己,都逃不过。何况世子!假如因自己一时忍耐使世子有个好歹,他万死难辞其咎。
撇了撇嘴,终是开口,“她是青碧在城东门乞丐窝里寻来的一枚棋子。”
“什么?”锦葵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以为自己听错,“乞丐?你说她是乞丐?”
“没错。我曾拿着她的画像去验查,很多乞丐一眼便能认出。”阿大一本正经,“她是****在城东乞讨的叫花子。”
锦葵的讶异难以言表。
她虽疑虑过宗葵万千种身份,唯独没想过乞丐。
谁能想,一个乞丐竟会堂而皇之入住王府,一跃成为王府侧妃?
也许正是源于乞丐的身份,才令宗葵看尽世间百态,尝遍人间冷暖。以至于对金钱和荣华富贵的欲望膨胀到极点,所以一旦拥有便会不折手段。
锦葵忽然明白,为何她看轩辕素和的眼神总是带着恨意。
原是嫉妒。
同为女人,一个沦落乞讨,一个却安享荣华。
“她真名为何?”锦葵切齿。
阿大敛了敛神色,一字一顿吐出,“方、巧、萝。”
“阿大,你敢与我同前去戳穿她吗?”锦葵目光坚毅,口吻清冷。
眼眸顿了顿,阿大毅然点头。
王爷娶妾,虽无高堂在座,只需三拜。然妾室入门,参见正房必不可少。这是祖制,意蕴妾室入门正房给予的下马威,用来恫吓妾室安分守己,勿要逾越礼数痴心他想。
红烛高照,融化的是她心底的血泪;新人欢颜,映照她一生的落魄。端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轩辕素和面无表情、心如死灰。空洞的眼眸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亲眼目睹他们携手三拜,缓步向自己走来。
宗葵虽为妾室,皇甫函治却给了她最华丽夺目的凤冠霞帔。
珠光宝气下,那张珠帘后的容颜熠熠生辉,光彩耀人。
“参见王妃姐姐。”宗葵故作矫情,温柔施礼。
只一眼她傲冷的眼底,轩辕素和的心便揪到一块,生疼生疼。想起昔日她与皇甫函治成婚之时,太后下药,至今她都忆不起自己是如何嫁给眼前这个男人的。这样也好,没有亲身经历的记忆,便无需比较,更不会多一分痛楚。
“免礼。”声音微颤,强迫自己忍住,未想终是痛彻心扉露了神色。
皇甫函治的手紧忙将宗葵搀起,好一副深情款款。
泪,在眼底打转。
少正,你还记得你我之间的花烛吗?鲜红似血的烛泪难道你都不曾看见?不会心痛?你虽忘记,我已痛彻骨髓。
宾客所至不多,都齐齐称赞宗葵的知书达理,貌美动人。
轩辕素和孤零零坐在一旁,目送喜娘们将宗葵送往洞房方向。皇甫函治拾杯迎客,一脸喜不自禁的幸福洋溢,自始至终未看她一眼。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空气,多余得连充当摆设的资格都没有。
腹中微动,带着略微阵痛。
眉,蹙了蹙。
手心,微凉。
眼泪夺眶而出。
跌撞起身,无人理睬她的去向,更无人问津她的喜怒。所有人沉浸在欢天喜地的喜庆里,杯酒高歌间畅快痛饮。
身子犹如棉花般柔软,脚下轻浮不稳。
摇晃着,轩辕素和绝然向后山行去。
举杯饮尽的瞬间,眼角落在她绝尘而去的背影之上。孤独凄冷的画面不时萦绕心头,皇甫函治的笑在顷刻间变得怪异,似笑非笑,眼底竟带着微微湿润。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心会隐隐作痛。
今日,分明是他的大喜之日。
千秋阁。
红绸高挂分外妖娆,大红灯笼散发着朦胧的红光。于这样的氛围,映衬着宗葵绯红的脸颊,美丽的容颜。
端坐床沿,喜娘们细细交代一番便悉数离开,独剩她一人在房中等待。等待着珠帘掀起,一跃枝头变凤凰。
喜悦溢于言表,无可复加。
取出袖中类似蛇形的钉子之物,眉角扬起清冷的蔑视。
轩辕素和,我早说过,你不是我对手。
如今木已成舟,你又能奈我何?
自鼻间冷哼一声,愉悦把玩手中之物。
门,突然被人用力撞开,发出砰然巨响。
立刻将物件收回袖中,犀利美眸无情怒视门口的两人。身子腾然站起一把掀开凤冠上的珠帘,“放肆!”
锦葵怒不可遏走到她面前,顾不上自身疼痛与虚弱冷颜傲视,“别人不知你是谁并不代表你能抹去曾经的一切。方!巧!萝!”
话音刚落,宗葵整张脸登时发青,紧接着呈现猪肝般的紫色,果真是难看到极点。
天空突如其来炸雷轰响,记忆瞬间回到两个月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破败不堪的茅草窝棚,瘦弱的女子缩在一角,双手抱膝瑟瑟发抖。空洞的眼眸直勾勾注视不断从顶上渗漏的水滴,眼底的氤氲浮起不甘与痛恨。寒风刺骨,不由的,她愈发将自己抱成一团。
破碎得只剩半边的破碗被胡乱弃在脚下,不知何时盛上了水。
曾经,她也幸福快乐。
一家三口安享平和美满的生活,父母勤劳耕作,晚上共享天伦。她以为一切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延续,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饿殍遍地的洪灾过后,她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田地淹没,房屋冲毁,家财皆随无情的波涛悉数消散。
一下子从幸福的云巅跌落到乞讨为生的落魄与窘困,三餐不继、温饱难续。
她恨,恨一切施舍给她剩菜残羹的人,在她眼里那是对自己的践踏与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