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僵持不下,百姓终究不是官兵的敌手,不敢贸贸然送死。
阳光愈发毒辣,将近午时。
“决不能等到皇甫函治领兵驰援!”为首的男子忽然开口,声音熟悉而阴冷。
闻言,身后的男子立刻返身,驰马而去。
不消片刻,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直扑王妃墓。黑巾蒙面,即便众目睽睽,不顾青天白日。长剑鹤唳,血溅三尺,宛若那夜惊魂。黑衣人行动迅速,训练有素,长剑过处,守卫悉数倒地。
一时间,整个墓地乱成一团。
守卫奋力与黑衣人搏杀,刀剑碰撞发出振聋发聩之音,响彻烈日炎炎下的苍穹。
百姓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杀死妖孽!”
顷刻间,如黄蜂倾巢而出,铁锹、锄头雨点般砸落王妃墓。守卫们忙于应付黑衣人,已然无暇顾及疯狂的百姓。不多时,金丝楠木棺材赫然掘出坟墓,呈现在世人眼前。阳光下,金丝花纹依旧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可见当初雕工精细。
“不许碰娘娘!”一声暴喝,阿大飞马而至,一骨碌跃下马背,挥动着手中的木棍驱赶正欲打开棺木的百姓。面色青白,九王爷领兵未至,他不得不挺身上前,怎能亲眼看着众人亵渎心中尊贵的王妃娘娘。
棍子在阿大手中瑟瑟发抖,他不似守卫,尚有几番拳脚可以应付。
百姓一拥而上,好一顿拳打脚踢,硬生生打断他的肋骨。将阿大丢掷一旁,继续动手撬开棺木。
“不要……”阿大匍匐着,奈何牵一发动全身,霎时疼痛蔓延,疼的龇牙咧嘴。他很清楚,墓中空无一人,百姓若是就此认定妖孽复活,到时候轩辕素和跳进黄河洗不清。说不定,还会累及治王府每个人。
守卫们拼死冲上来,试图击退百姓。
终究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任谁也不敢轻易砍杀。万一事后怪罪,当真非同小可。
然而,守卫一上去,黑衣人便紧随而至,一番恶战,守卫死伤无数眼看全军覆没。
“轰”然一声巨响,震慑整个墓地。
棺盖掀翻在地,烈日下,棺内隐隐浮起一丝青烟,伴着一股好闻的香气,弥漫大地。阿大惊恐的瞪大眼眸,瞬间寒澈骨髓。不该发生的终究发生,不该看见的到底还是大白于天下。那一刻,心底的绝望代替一切。
顷刻间,所有人屏住呼吸,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原本激战的惨烈,消弭无踪,随之而来的惶恐铺天盖地。
不管何种妖孽,一旦身死徒剩魂魄,立于烈日下必定魂飞魄散,烟消殆尽。
百姓们睁大眼眸,惊恐的神色全部落在棺木处。
没有动静,没有声响,一切寂静得俨然午夜。
蓦然一阵马蹄声,皇甫函治飞奔而来。身后,独泽领着兵马无数,浩浩汤汤。
耳边是皇甫函承临别前的语重心长:少正,独泽已将王妃尸身被盗之事如实告知。朕给你兵马,自是不愿百姓开棺掘墓,落实王妃之祸。然而有句话你尚需谨记,若是激起民变,朕必不能保你周全,还望好自为之,勿要失了分寸。
“素和?”皇甫函治面容大变,忽然腾空飞跃,仿若游龙划过长空。腕上一抖,长剑登时迸射无数剑花,黑衣人措手不及,尽数中招。耳闻凄厉惨叫,全部毙命当场。但凡辱及轩辕素和之人,必不能留于世间,更不能存于眼前。
翩然立于棺木之旁,掌风狠狠推出,登时震飞围住棺木的百姓。心中爱恨交织,痛彻骨髓。
下一刻,皇甫函治怔在那里。
棺内,赫然仰卧着轩辕素和之身,眉目依旧,阳光下散发着隐约清香。面容苍白无色,安然祥和,好似刚刚死去,容色不改分毫。
远处黑衣男子骤然直起身子,可见诧异至极。
“素和?”皇甫函治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失而复得?抑或喜极而泣?寻寻觅觅甚久,未曾想她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当真是……
一把将她扶坐,紧拥而泣。
阿大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被赶来的官兵搀住,算是捡回一条性命。
“各位!”独泽高声,面不改色,“但凡妖孽烈日下必定现形毙命,而今王妃娘娘安然无恙,可见大家被奸人利用,以至错怪王妃。王妃娘娘英年早逝已是可惜,现遭此横祸,难道大家还不肯相信娘娘的清白吗?王妃娘娘已死乃是既定事实,怎会复生作恶?在下乃是九宫山公孙倍门下弟子,谨此以性命担保,少女被杀之事断断不是王妃娘娘阴灵所为。此事尚待调查,还望大家勿要轻信谣言,以至于酿成不可挽救的大祸。”
一番义正言辞,说的百姓面面相觑,不断点头。
到底是九宫山公孙倍的名号响亮,谁人不知九宫山乃是圣地,公孙倍通古博今,堪称活神仙。即是公孙倍的弟子,自然非同凡响,对于妖孽理应看的比常人真切。
众人窃窃私语,大有退缩之意。
独泽继续道,“大家试想一下,王妃娘娘平日间待人和善,怎会遗毒世间。大家不妨细心想想,必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传诵歌谣,鼓动大家做替罪羔羊。此事若然皇上怪罪,势必累及九族。大家都是有家眷之人,此举无疑为保家宅安宁,合家安康罢了,不妨就此散去。在下愿为大家请命,皇上宽宏大量,定能不再追究!”
言罢,众人立刻返身,登时作鸟兽四散。
皇甫函治轻柔的将轩辕素和尸身置回棺木,面色微恙,“请先生领兵回去,替本王向皇兄复命,本王料理完此事再回宫复旨。”
独泽颔首,“既然如此,王爷保重。”轻叹一声,到底还是让人打开棺木,只是轩辕素和的尸身何时归于墓中?不忍的回眸一眼,倾城的女子一如往昔,平和淡然。转身刹那,泪眼朦胧。
终究再见,原是心如刀绞。
拳,微微蜷握。
不是自己的,除了承受与成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骄傲的昂起容脸,烈日下的男子,俊朗飘逸,带着与生俱来的云淡风轻。难掩的,是脸上一掠而过的凄然。
跃然马上,“回宫!”
头也不回,驰骋而去。
因为此生,他已不必回眸。
“所有人退下,本王只想与王妃独处。”皇甫函治面色凄冷无温,视线直勾勾落在轩辕素和倾城容色之上。
阿大怔了怔,终究因为身受重伤,下去治疗。
原本喧嚣而嘈杂的世界,顿时陷入烈日下浮躁的死寂。除去地上冰冷无温的尸体,只剩下皇甫函治一人,孤寂落寞,背影萧瑟。
缓缓站起身来,长袖随风飞舞,目光远远落在天尽头。背身而立,再毒辣的太阳,于他而言抵不过心底凄寒。失而复得之后的绝望,谁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