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梅殊扶着绿珠的手,慢慢地向前走,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沈妈妈说道,“沈妈妈是王府中的老人了,自然知道有些东西能加到饭菜里,也自然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加在饭菜里的。”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身子已经拐过了半月形的拱门,有些娇俏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那份无形的压力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大家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沈妈妈更是大惊,这大宅后院里的腌臜事情,王妃竟然直接点明,那说明她已经知道了。
她完全知道了!沈妈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身子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地上。
“王爷,可是看够了热闹?”走到一个无人之处,柳梅殊突然对着一株梅花笑道。
“你怎么知道本王在这里?”司徒墨从梅花树后面走出来,高高的身材足足比柳梅殊高一个头。
他并没有穿御寒的衣服,只是穿着玄黑色的锦绣川镶嵌着蝙蝠的长袍,一双玄黑色绣着白色祥云图案的长筒靴子,头发被一支墨玉钗子高高束起,整个人显得越发凌冽帅气。
“这么短的时间就换了衣裳。”柳梅殊对着司徒墨笑笑,“王爷可是饿了?我已经吩咐厨房里将饭菜送到挽月阁。”
“过了午膳的时辰,也吃不下了。你可是饿了?”司徒墨难得温柔地说道。
在远处谈笑的冷迁和冷夜远远地听到司徒墨这句话险些从屋顶上摔下来,他们两个去了一趟朔州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前虽然有很多女人,但从来不跟那些女人说话超过三句的王爷竟然这么温柔款款地说了这么多字。
冷迁和冷夜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哈哈哈……”
他们突然异口同声地笑了出来,相互用手捂住对方的嘴巴,对柳梅殊的兴趣也越来越浓郁。
“正如你说的,过了午膳的时辰,想吃也吃不下了。等过些日子暖和了,将院子里那偏房收拾成小厨房吧,这样用膳方便一些。也用不了几个人,我和香雪、绿珠这两个丫头就够了。”柳梅殊趁机说道。
“你还会做饭?”司徒墨微微一愣,问道。
“不会做总会学的。王爷可是跟我回挽月阁?”柳梅殊问道。
“也好。不过我听说花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想起你那日的梅花煮酒,心中念念的,总有些惦记。”
司徒墨说完这句话摸了摸鼻子,柳梅殊那里的好酒,他可是从来都没品尝过那么纯正的酒。刚开始还以为是清浦坊的,可没想到清浦坊的酒虽好,但味道却比柳梅殊那里的酒差太多。
“恩?”柳梅殊微微蹙眉,“挽月阁里便有梅花。”
“挽月阁里的梅花是红梅,花园的梅园里却有碧梅。这碧梅更加清香,也更加飘然,想来碧梅煮酒,酒香应该能浓一层。”
司徒墨说道。
柳梅殊点点头,心中也有些期待,跟着司徒墨向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远处的冷迁和冷夜坐在房顶上,两个人都有些怀疑,他们不过是去了一趟朔州,回来之后司徒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刚才说的话,绝对比以前的时候他一年说的话都要多。
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吸引了他?而且,听说王爷以前并不待见这个王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迁和冷夜的眼中都带着疑惑和不解,他们两个跟着王爷已经有三年时间,却从来没有见过王爷这么有人情味过。
以前的王爷,冷冰冰的,即便是跟女人上床都是机械似的发泄欲望。可是现在,他们两个竟然在那块千年寒冰之中看到了一股暖流。
不可思议!
冷迁和冷夜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决心今天晚上去观摩一下王爷的房事是否还像以前那般机械与无趣。
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天空一片清明,湛蓝的天空中五彩祥云呈现,因为没有阴霾,倒是显得有些宁静致远。
甬道上的雪花已经被清扫干净,花圃里的雪未清理,白雪映日,本不是这个冬天的花朵正在妖艳地开着,趁着寒雪点点,凭空里添了几分妖娆。
司徒墨和柳梅殊慢慢地走在甬道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西江阁的位置。
西江阁周围的雪已经被堆成了一堆,那门是紧闭着的,柳梅殊和司徒墨经过西江阁的院子,来到一堆高高厚厚的雪跟前,想来是丫鬟婆子们将扫起来的雪都堆在这里,才导致这雪像小山似的。
“救我……”柳梅殊走到雪堆旁边的时候,脚踝突然被一只手给抓住了,她被骇了一跳,只觉得一股冰冷直入心扉。
“救我,求求你,救我。”
微弱的声音传来,柳梅殊着实被骇了一跳,那只抓住她脚踝的手牢牢地抓住她的脚腕。
“你是谁?”柳梅殊停下来,定睛望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雪堆里竟然有个女子,女子的手上还隐隐残留着不少血迹,只是流出来的血早已经被冻住了。
“救我,救我……”
那个声音更加微弱,抓住柳梅殊脚踝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
柳梅殊看了一眼司徒墨,司徒墨脸上淡淡的并没有什么表情。她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王爷。”
她叫道。
“想救她?”司徒墨眼睛闪了闪,他的心里有些一丝怀疑,以前的柳梅殊绝对不会这么好心,也不会懂那么多的兵法,甚至……
“废话。”柳梅殊自然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双手已经在扒雪。只是那雪着实太厚,又有些脏,只是扒了几下身上便沾染了一片。
所幸,那雪虽然厚,但埋在雪中的女子却并不在最里面,柳梅殊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便抓到了她的手臂,只是她身上那层厚厚的雪。
若是依靠她一个人的速度,这丫头冻死了她也不能把这雪给拨开,因救人心切,她柳眉微蹙,冲着司徒墨吼道,“快过来帮忙,愣着干什么?”
司徒墨微微一愣,一张俊脸上有些发黑。
远处的冷迁和冷夜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女子敢用这样的口气和王爷说话。
看到王爷那张又黑又臭的脸,他们隐隐期待着王爷接下来的表现。
“喂!快点,我弄不动。”柳梅殊身上的衣服被雪打湿,脏兮兮的,小脸和小手也冻得通红。
“别动,我来。”司徒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最终还是将心中的火气压了下去,他只是轻轻一碰,那雪感受到司徒墨的内力冲击,快速地向着另一方面移动,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般,一点点地从那个丫鬟的身上移走,原本厚厚的雪几乎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梅殊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什么功夫?难道是传说中的气功吗?前世的时候她见过一个气功大师,那气功大师自称能够隔空击物。虽然最后电视台上报道那个气功大师不过是个骗子,但那隔空击物的功力却深深烙在她的脑海中。如今亲眼所见,她心中有些激动,目光崇拜地看向司徒墨。
司徒墨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柳梅殊崇拜的表情,他突然很想笑,也很想抬起手摸摸她的头。
他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便抬起了手。
“这丫头在发高烧,若是晚了恐怕活不了了。”柳梅殊探了探已经昏迷的丫鬟,没有发现王爷的异样。她只觉得这丫鬟浑身冰冷,但惟独那额头烫的厉害。
这丫鬟穿得非常单薄,这么冷的天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衣,外面套了一层八分旧的单衣,身子很是瘦削,尤其是那张脸颊,瘦瘦的,小小的,苍白不堪,看起来令人怜惜。
“我感觉到她的脉搏很微弱,耽搁下去恐怕真的不行了。”柳梅殊有些焦急,“王爷……”
“王爷!贱妾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在柳梅殊想要开口让司徒墨将这丫鬟抱回去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传了过来,柳梅殊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丫鬟暗暗着急。
“王爷,怎么到了贱妾的门口也不让丫鬟们通报一声?这大冷天的。王爷,贱妾准备了一些热茶和点心,王爷快进来暖和暖和吧。”方侧妃深情款款地行礼,大方得体地说道。
司徒墨眉头微皱,看着方侧妃低眉顺目的模样,想起李妈妈的可恶,还有眼前这个被大雪覆盖住奄奄一息的丫鬟,心中凭空生出一些厌恶来。
“王爷身上这衣服可是旧了,前日贱妾得来景秀纺的缎子,刚好给王爷做两件子衣裳。”方侧妃依然款款地说道。
“王爷!”柳梅殊抬眼望去,只见她身着藕荷色曳地望仙裙,裙子上用极细的金线绣成一簇簇的繁华锦绣,点缀着闪闪的紫水晶。上身穿着金丝软烟罗的对襟小褂,外面套着一件孔雀大氅,这孔雀大氅在雪光中隐隐泛光,看起来高贵无比。
柳梅殊有些冷笑,打扮地这么精致,想来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方侧妃了。没想到,这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她们便面对面了。
听到柳梅殊的声音,方侧妃才意识到柳梅殊也在这里,并且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正是自己的丫鬟流莺。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自在地冲着柳梅殊行礼,“贱妾不知王妃也在此,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王妃多多包涵。”
听到方侧妃的话,柳梅殊淡淡地抬起头,“好说好说,王爷,快救救这丫鬟吧,若是晚了……”
“王爷!”方侧妃听到柳梅殊要救流莺,不由得心中着急,若是流莺被柳梅殊救走了,那她做过的事情肯定就瞒不住了,虽然流莺一个丫鬟的话并不足以为信,但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和善大度可就毁于一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