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睡了,明天再说吧。”说着便要关门。
“耶,你今天很奇怪,平时没有睡这么早。”花凋眼珠子转了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让我进去看!”
“花凋——”安悠一掌拍去化解了他的来势。
花凋也是一愣,没料到安悠会急得使出了真招,心下更是疑惑,皱眉道:“哎呀呀,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你啦,有事没事都心事多得像女人!好心没好报,免费给你送解酒的茶水,还受到如此待遇!”
“送茶水?”她一怔。
“玄龄特意烧水做的解酒茶。”花凋哼了哼,“惦记着你喝了一坛子,也舒服不到哪儿,专门留点给你。”
“那谢了。”安悠有一丝歉意,毕竟,六扇门里的众位兄弟,花凋跟她最熟,虽然大而化之了一些,小气爱财了一些,至少对她是诚心关怀的。
“谢就行了么?”花凋撇撇嘴,一捂心口,“伤人心啊。”
“那你要怎么样?”安悠还顾虑着屋子里的人,心不在焉。
“趁热喝了啊。”花凋兴致勃勃打开篮子盖,一股幽香扑面而来,“看是你自己来,还是要我动手喂?”
“无礼!”安悠瞪眼。
“开个玩笑,别那么认真行不行?”花凋摆了摆手,“不欢迎我算了,明日见。”
见他离开,安悠总算松了口气,转身关门回屋,见榻内没有动静,她有些啼笑皆非,“出来吧,非要我亲自去请么?”
屋内一片寂静,仍是没有动静。
安悠走上前去掀那帘子,刚要说“还藏”,那个“藏”字还没有出口,便被一只手堵住了嘴巴,拳头刚要扬起,又被另一只手抓住,反扭向腰后,整个人贴近一具温暖的怀中。
安悠下意识地想要反抗这种近距离的接触。
“嘘……”男人在安悠耳边低低地说,“别冲动,到时候后悔的人可是你。”然后袖风一甩打灭了屋子里的蜡烛,顿时,四周一片黑暗。
安悠睫毛一颤,兀地迎上那双黝黑的眸子,不觉脸上泛起一阵红潮。
静听之下,外面传来微乎其微的呼吸,这是极为隐密的,若不是双方都有不相上下的实力,很难捕捉得到——花凋,果然起了疑心。安悠的身子倾在他胸前,鼻息间尽是男人身上干爽的气息,还有那一股难以掩饰的浓郁沧桑。
两年……他都去了哪里?很多疑问一下子都冒了出来,她不是寻常女儿家,今日却有了比一般人还要重的好奇心。安悠甩甩头,努力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外面的声音上,不由得也放缓了呼吸的频率。
那男人见状,昏暗的房中一双眸子神采又现,指间轻勾她零落额前的发丝,明知会招来对方一记必杀的眼色,仍然不以为意,在她耳边低低呢喃:“别激动,不然被发现了,我顶多一走了之,麻烦的是你。”
安悠一听便恼了,抓住他的前襟,以眼神警告他:“你敢!”
又是有恃无恐的淡笑。
安悠扬手一掌,很是恼恨被人看穿了心思。
男人手疾眼快握住她的手腕,顺势抵在额前,静静地没了动作。
安悠推开也不是,不推开又被异样的感觉弄得心绪烦乱,心想,要不是怕外面的人还没离开,一定将他扫地出门。
等了许久,外面渐渐沉寂下来,安悠终于按捺不住,推一下牵制住自己的男人,“喂,人都走了,你还要有什么好说的?”
“你身上有酒的味道。”低低沉沉的嗓音带有浓郁的不悦。
“男人喝酒不是很正常的么?”安悠冷笑,“别忘了,六扇门有一个最能喝酒的风烛,在他周围的人再不济,也要多少喝些。”
“问题在于——你不是男人。”
“住口!”安悠瞪大双眼,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唇,掌心热乎乎的气息令她一阵赧然。
“这么久,你还是想不通。”他拉下她的手,但并没有放开,四目相对,“朝中有值得你困守的事物么?”
“不关你的事。”老话题她不愿多谈。
“如果有,两年的时间足够解决了,可是你还停留在原地。”他叹了一口气,“六扇门的四大名捕之一,你坐在这个位置上,除非不想,否则解决问题的办法很多。”
“你今日来意就是看故人,看完,可以走了。”安悠有一丝狼狈地转过身,挥手间点燃了桌上两根蜡烛,去端花凋送来的醒酒茶。
“花凋么——”男人的口吻十分玩味,“他对你很好,不过要是让他知道当初曾经砍了他头发的安悠和我亲近地同处一屋,会有什么反应?”
“你!”咄咄逼人的他是安悠不曾见到的,印象中,即使别人百般挑衅,外界施压有多么严重,他也会谈笑处之。而今,他却判若两人!安悠无言以对,他说得没错,安捕头有洁癖是朝中上下的共识,而百般对此人妥协,只因当初他曾经救过她么?
男人说完话,表情也有些许怪异,沉吟了一下,瞅瞅她,“宿醉不好受,休息前去把那茶喝了。”继而转身要走。
安悠脱口道,“你又要离开京城吗?”
“我走不是你刚才的要求么?”他似笑非笑地回头望了她一眼,“开口要我留,我便留。”
“不送。”气恼的安悠发丝一垂,别过眼。
半晌,没有动静,安悠这才意识到屋中又只剩下一人。夜风撩拨纱幔,飘渺虚无,隐约在提醒她那一片空寂才是现实。
宁王……龙简……
他回来是要准备做什么吗?安悠闭了闭眼,指尖陷入掌心的肌理。
为什么?
他怎么会在她面前这般失态?两年别离,再度见面本想给她一个不同的宁四,到头来是不同了,却是不同得让人生厌。不要说安悠,就连他自己都厌恶此种尖酸的口吻——为何见她和别的男人打成一片,心里会那么难受?明知她不会对官场的人有好感,为何还耿耿于怀?
离开六扇门,远远地,有两人并肩站在胡同的拐角,见到龙简不约而同迎上。
“王爷,您可算出来了。”其中一名手持长剑的男子说。
龙简睨了睨他,没吭气。
另一名持剑男子赶忙拉住同伴的袖子,低声道:“宁爷,是咱们不对,一来京城就忍不住那些繁文缛节的习惯。”
龙简摇了摇头,“不关你们的事,这些习惯都是‘他们’培养的。”顿了顿,“走吧,三个人聚集在这个地方会引人注目。”
持剑男子问:“爷,您不回王府么?”
龙简想了一下,淡淡道:“暂时不,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爷,莫非你想——”持剑男子悚然一惊,拦住去路,“现在不可,正是多事之秋,王爷贸然回去,一定会引来灾祸。”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龙简没好气地笑了笑。
“属下保护王爷安危,绝对不能让王爷深处险境。”对面的人难得固执地违抗他。
龙简拍了拍他的肩,“伏刀,我此番回京城来,为的不就是这个原因么?早点去办对公主是好的,否则成了定局,回天乏术。”
“爷——”伏刀皱眉,“如果真的要回去,也请您写书一封,让属下进宫交给娘娘。”
“不必。”龙简摇头,“我自己的娘亲我很了解,没有我出面,一封信打动不了她,更甚者会适得其反。”
“爷——”一旁持剑的男子开口,“那让我们送您去?”
“呵呵,侍剑这口气让我啼笑皆非。”龙简耸了一下肩,“只是要回家看看我娘亲,被你们说得像是送死。”
“爷!这话不可乱说!”侍剑脸色一青,“您明知道厉害轻重的。”为什么他们会遇到一个不把自己小命看重的主子?担心是注定一辈子了……
“行,我自有分寸。”龙简一勾手,“附耳来,给我去查一件事。”
“是。”伏刀侍剑听命。
龙简俯身在两人耳边一阵低语,侍剑听了一捂嘴,还是发出“呀”的惊叹!伏刀瞪同伴一眼,也是神色忧虑,“爷,牵涉到六扇门,比较麻烦,何况他们的反侦能力很强,属下也无把握全身而退。”
“我要你们查他们了么?”龙简反问,“这件事自然不能从六扇门入手,嗯……从陵王身边开始吧,要做得不留痕迹,十二监虽然不如六扇门,却也眼线众多,做要做得干净利落,别给人落下口实。”
“是!”
“那好,就此分道。”
龙简吩咐好,闪身离去,留下哑口无言的两个侍卫。
京城——是非地啊!一回来,连天空也晦暗多云起来,伏刀侍剑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感叹还是塞外的时候自在!
王爷——
不要看他一脸闲适的样子,那种身世,那种经历,如何轻松得起来?
王爷,何时才能摆脱那种束缚?
久违的深宫,依旧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数里宫灯旖旎多姿,纱幔轻扬,丝竹缭绕于耳际,仿佛当年不曾发生过任何足以令山河变色的事。龙简深吸一口气,越过房檐,落于梅妃所住的宫院,四顾御林军刚刚离开,宫女在外打盹,方才放心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