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龙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十四弟呢?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哀家让皇上打发他去菊妃的宫里了。”梅妃轻轻地“哼”了一声,“那臭小子越来越麻烦,问题多得紧,哀家看,他恐怕也是处不久的。”
“母妃?”龙简浑身一震,不祥的预感也越发强烈。
“杂七杂八的事先别管了,母妃会全权打点好,还是想想怎么回你父皇的话要紧。”她推了推儿子颀长的身躯,两人进了交泰殿。
一身龙袍倚在榻上的男人看到进门的龙简,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慰藉,吃力地向其他奴才挥挥手臂,“你们都下去。”
“遵旨。”
等人一去,龙简施礼,“父皇龙体可佳?”
“免礼了,缱儿,你可知父皇为何紧急宣你入宫却又没有颁圣旨?”皇帝望着年轻俊美的儿子,有气无力地问。
“儿臣……不知。”龙简敛下眉眼,无视一旁梅妃着急的神色,径自摇头。
“不知?”皇帝挑起眉,“听说你今夜曾到过尚宝监,疏散了那些守候在附近的御林军与大内侍卫,可有此事?”
“是。”龙简从容不迫地回答,“儿臣认为皇家重地,守卫的人贵在精不在多,劳师动众只会招惹更多的关注,成为众矢之的。”
“那么,你知道在你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吗?”皇帝的声音陡然威严起来,继而引起胸口的宿疾,一阵剧烈的咳嗽。
“皇上……”梅妃赶忙上来为他拍打后脊,“事情也不能怪缱儿,都是守在尚宝监的六扇门捕头办事不力!”
“住口!”皇帝眉宇紧皱,冷冷道:“追捕大理寺逃犯是朕的旨,与六扇门何干?东西是在你的宝贝儿子驱散守卫后丢失,多少双人眼见证过,你要朕置若罔闻吗?后宫不得干政,是不是爱妃也忘了?”
“臣妾不敢。”梅妃慌忙解释,“只是爱子心切,才会口无遮拦,皇上恕罪。”
“哼,别以为朕糊涂了,不知道你在背后都做了些什么!”皇帝瞪圆了眼,“真是爱子心切就不要轻举妄动,那兰皇后就是后宫妃子的前车之鉴!”
“父皇。”龙简拱手,“若是儿臣臆测不错,乃是玉玺有了闪失。”
“放肆!”皇帝重重一拍龙榻,“你还好意思猜测!朕一向对你信任有加,以前不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除了太子都要再问问你的想法,而今太子被废,你立刻用这种答案回馈朕吗?龙简啊龙简,是朕高估了你,还是你本身就是如此无能?”
“父皇息怒。”龙简双膝跪倒,恳切地说,“儿臣自知失责,这件事一定会负责到底,若有差池便以项上人头抵罪!”
“缱儿!”梅妃吓得脸色苍白。玉玺丢失乃是一件动摇根基的大事,若有万一,就是凌迟也不能抵罪,她的儿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母妃勿忧,儿臣自会办妥此事。”龙简不动声色。
“玉玺乃天朝镇国之宝,传到朕这一代不慎丢失,他日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皇帝声色俱厉地指向他的眉心,“宁王,寻不回国宝玉玺,你也不必回来见朕!”
说“宁王”,不是“龙简”,那便是没有任何父子情分可言了……龙简很清楚这一点,于是深深一揖,“父皇保重,儿臣先行告退。”
“下去吧。”皇帝疲倦地靠在高高隆起的龙枕后,闭上双眼摆手。
龙简刚一走出交泰殿,就被两道人影拦住去路,他微微皱眉,“什么事?”
“小王爷,有些事儿臣等得好好跟您说说。”尚文恬冷冰冰一施礼,他身后的孪生兄弟尚武嬉格格直笑,妖媚不已。
“没什么好说的,本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请了。”龙简闪身就要离开。
“王爷,这不会太寒臣等的心么?”尚文恬扬起双眉伸手一挡。
“放肆!”龙简厉声喝道,“本王要走,谁敢阻挡!”这两个妖人越来越胆大,完全无视他们父子,把权势玩弄于股掌,母妃……唉!她到底器重他们哪一点?
“王爷要走,自然没有人敢阻拦,只是,罪犯脱逃,朝廷上下,人人得而擒之,王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尚武嬉摇着一把扇子凑过来。
“你把本王与逃犯相提并论?”龙简岂是任人宰割之人?对方若是厚颜无耻,他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衣衫一动,绕开三步距离。
“真人眼前不说假话。”尚文恬淡淡道,“那日在尚宝监,王爷把聚集在附近的大内侍卫疏散开来,之后立刻就有人来偷宝物,这只是巧合么?”
“尚文恬,注意你的身份跟措辞。”龙简一眯双眸,“尚书府的人还没有权利质问本王!”什么叫做“反咬一口”?摆明了是这兄弟俩先中人家“投石问路”之计,曝露尚宝监的位置,现在倒要控诉他的罪!笑话!
“臣……惶恐、臣惶恐。”说是“惶恐”“不敢”,那张脸孔写满了不以为意,“王爷是娘娘的心头肉没错,更是本朝的栋梁,莫要一时头脑发热,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才好,这前车之鉴太多,王爷何等聪明,必然不用臣等多嘴。”
是在……提醒还是警告他,不要顾念手足之情,缓解太子的危机么?呵,尚家兄弟还当他是不懂事的娃娃,一个手中的傀儡么?
龙简不动声色,冷笑在心,“你们对本王,真是关怀备至啊。”
“只是臣等期待小王爷早日独当一面。”尚家兄弟露出奸诈的笑。
“那就瞪大你们的眼,拭目以待吧!”龙简拂袖一甩,飘然离去。
“哎呀呀,大哥,小王爷这模样越长越俊,怎么性子却越来越差?”尚武嬉以扇遮面,露出奸诈的笑。
“这话没错。”尚文恬老谋深算地转转眼珠,“宁王自从那年的秋狩中失踪,回来后就变了个人,看来,咱们哥俩除了太子府和菊妃那里,还需要多关注一下自己的主子了?”
“哈,大哥,宁王这边就交给小弟操心吧!”尚武嬉主动请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尚文恬哼了哼,“莫要甜头没吃到,反而惹了一身腥臭才是。”
“大哥……”
宁王府厢房,一片熏香缭绕。
湘湘轻轻撩起幔帐,推了推沉睡中的女子,“安捕头,喝药了。”
安悠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觉得浑身火烧一般疼痛,勉强起了一次,没能撑住身子,湘湘打算去搀扶,却被她闪开,“别碰我。”
小丫头扁扁嘴,眼圈****,扑通一下跪倒,“捕头嫌湘湘办事不力么?王爷回来一定会……”
“你——咳咳——”安悠胸腔郁闷,忍不住一阵干咳,“站起来,我不是你的主子,不用跪来跪去,是我讨厌别人触碰——咳——就是你的主子也不例外——咳咳——”
虽然安捕头那张温雅的外表下很疏离,事实上却不冷漠,心很软,还在安慰她呢!又想到主子,湘湘哭笑不得,“王爷对捕头很诚心的,不仅如此,他对待每个人都很好,婢子不是担心受到惩罚才难过,只是不愿意看到王爷失望,捕头把药喝了,好不好?”
安悠反感地摇头,“我死不了,用不着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别让你家王爷再浪费。”
“不会啊。”湘湘吐吐舌头,“王爷对待朋友,一向很慷慨,别说那些药草,就是要他赴汤蹈火都没问题的。”
安悠被她的稚趣逗得莞尔,“哪有让王爷赴汤蹈火的事?”
“有啊。”湘湘的双眼一亮,“以前十四小王爷生病,需要一种叫‘雪蹄莲’的草药,王爷听御医说罢情况,亲自跑遍了北夏,历尽千辛万苦才回来,王爷当时受了很重的伤,足足在府里休养了大半年。”
“雪蹄莲?”那不是在她居住的那座山顶所产的异草么?一甲子开一次花,一甲子结一次果,师父把雪蹄莲视若珍宝,从不让人轻易靠近,既然龙简曾经得过此药,那一定是被师父刁难得不轻。他回来仅仅躺了大半年,这倒是师父手下留情了。
“小丫头,你不该把这种事情告诉我。”安悠别过眼,掉头朝向屋外雪纷纷的世界,“那样只会让我更加想要利用宁王重情重义这一点。”
“安捕头……不,私下里,婢子应该唤您安姑娘才对!”湘湘仿佛没听到安悠负气的话,凑到跟前,微笑着说,“姑娘那么美,可是不要轻易动怒,阿娘说,怒意会让女人变老,还是听王爷的,趁热把汤药喝下去,好不好?”
美?安悠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男不成男、女不成女,这样都算是美,天下女人岂不都是国色天香?”
“美在于气质——”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吓得湘湘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碗掉下去,幸亏来人手疾眼快,才避免碗碎药洒的结局。
“王爷恕罪。”湘湘一福身,“婢子不是故意的。”
“好啦,你的任务完成了,下去歇息。”龙简摆手,“一会儿若是侍剑找本王,让他在听风轩等待。”
“是。”湘湘以袖掩唇,笑嘻嘻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