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留下来,宇然才感到了疲乏的倦意,不受控制地合上了双眸。但他即使在睡梦中,他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令自己安心些。
此时安悠才发现,他削瘦了好多,就连昔日眉宇间的那份狂妄也染上几丝风霜与沧桑……
第二天一大早,施岩贞便带着玲珑堂的人赶到了白梅岭。
宇然虽答应了用施岩贞的药,却始终没给他好脸色看。一番忙碌下来,等安悠帮宇然敷好药都已经晌午了。这时安悠才有空坐下来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年前安悠离开宇然后,原本打算只身前去塞外,追查玉玲珑和天魔教的事。
只可惜,天魔教的人似乎一早便掌握了她的行踪,还未到达塞外,便在途中对她暗下杀手,抢夺玉玲珑。幸好被她师傅所救……伤愈后,她来到塞北。但天魔教势力庞大,除了打听到现在天魔教以圣女上官若雨为首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甚至不知天魔教总坛所在。
她记得慕青云说过,这对玉玲珑还关系着一个人的性命,玉在人在,玉亡人亡。当初司徒浩哲将玉偷盗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人。
可惜,她一直没能查探出那人的下落。
三个月前,她终于病倒在路上,被施岩贞所救,带回了玲珑堂。
宇然听到这里,不禁看了安悠一眼。
以安悠的武功就算是塞外严寒,也不可能会病得如此严重,昏倒路旁,她是不是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面对宇然疑问的目光,安悠微低下眼眉,继续道:“后来,我离开了玲珑堂,却在千丈崖遭人袭击……”
安悠永远记得那场惨烈的撕杀,特别是那名冷漠的白衣剑客,自始至终,他都没出过手,抱剑站在一旁观看,但那目光中的冰冷残酷,却是令人不塞而粟。
那些人各个武功高强,力战之下,她虽手刃了十多名杀手,但也几乎力竭,一个不慎错步跌落了山崖。
然而,万幸的是,临危之际,长在崖壁上的一株老松救了她。
当她好不容易下到崖底,却发现崖底有很多人在找她。
潜伏在暗处的她听见他们交谈中,提及天魔教,还提到了宇然。隐隐中,她感到有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便来了个将计就计。
她知道,那些人若是没见到她的尸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在那些杀手中找了名身形与自己相近的女子,趁其不备一掌将其击毙,弄花了她的脸,换上自己的衣物,再将玉玲珑放在她的身边,造成自己已死的假象。
然后便易容开始追查天魔教的事,原想反被动为主动,但到最后,见到宇然有危险,她还是暴露了身份……
合衣半卧在床上的宇然觉得自己几乎是跟着安悠历经了一场生死大劫。虽然,安悠说得轻描淡写,但其间的艰险可想而知,若没有那株老松,他根本就不敢想象后果……
“天魔教——”宇然咬牙,眼中的杀气尽现无遗。
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把这个邪教铲平。
施岩贞微一沉吟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连我们玲珑堂也被天魔教利用了。”
安悠点头,“不错。这天魔教用心险恶,先是不断残杀玲珑堂女弟子,制造出一种我正在被追杀的假象,引宇然出来,然后步步设局。”
宇然忽然冷哼了声,眼神凌厉地盯着施岩贞,“我看整件事不只是天魔教,就连这玲珑堂怕也脱不了关系。”
“宇然——”安悠皱眉。
“不是吗?”宇然冷冷地道,“你既然易了容,便不会以真面目轻易出现,那为什么当日玲珑堂那名叫月儿的女子竟说你被天魔教的人抓了去,引我踏进陷阱?”
施岩贞沉默。
安悠不禁看向施岩贞,那****只是打探到天魔宫的人将在那林子里设下陷阱伏击宇然,却不知是月儿引他去的。
“被我说中了吗?”宇然冷笑。
谁知施岩贞却轻叹了口气,突然道:“月儿死了!”
“死了?”安悠眉峰一蹙。
宇然不屑地又哼了一声:“当然是死了。若不杀人灭口,如何守住秘密?”
施岩贞没理会宇然,却是看向安悠,沉声道:“安悠,你可相信我?”
安悠正欲开口,却听宇然插嘴道:“安悠,不要相信他!”
施岩贞脸上的神色未变,口气却显得有些阴郁起来,“安悠,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我也无话可说。”
他站起身,正欲拂袖而去,却听安悠淡淡地道:“宇然,我们不能忽略了另一个可能。也许那名叫月儿的女子背叛了玲珑门与天魔教勾结。”
这时,门外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还是安悠姐姐聪慧,月儿真是背叛了玲珑堂。”
那是一名女子,一袭白衣,手执玉箫,竟是木蓉蓉。
“蓉蓉——”安悠见到来人,脸上顿时露出了淡淡的喜色,“怎么现在才来?”
木蓉蓉踏进房门道:“我就是替掌门师兄处理月儿的事才迟了些!”
宇然冷笑道:“来得可真是巧!”
木蓉蓉与他相处了几日,也知了些他的脾性,便不与他正面交锋,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安悠。
“安悠姐姐,这是我们在月儿尸身上搜到的。”
安悠接过一看,是一封密函,里面的内容正是关于天魔教让月儿诱宇然踏进移天换影阵的事。
宇然轻合上双目,眉宇间满是不屑和鄙夷。
“人都死了,随你们怎么说!”
沉默半晌,安悠忽然淡淡地道:“我相信你们。”
宇然蓦地睁开了眼,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抿着失色的双唇,盯着安悠,但安悠却避开了他的眼神,望向施岩贞。
“施大哥,如今我还未查出天魔教对付宇然的目的,所以想麻烦玲珑堂的人帮忙暗中查探一下。”
施岩贞此刻脸上已露出了一贯的淡笑,“有安悠这信任二字便已够了,我会派出所有玲珑堂的弟子帮忙查探。这天魔教为祸塞外已久,我们也想为民除害。”
“多谢。”
木蓉蓉笑道:“安悠姐姐客气什么,我们能在塞外相识,就证明这是缘分,但单凭这份缘分,我们玲珑堂便义不容辞了。”
见他们一来一往,相谈甚欢,宇然忽然间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离安悠好远好远。
心中一痛,顿时一阵气血翻涌,不禁轻哼了声,紧捂住胸口。
“宇然,怎么了?”
安悠见他神色苍白,不禁伸手探向他的脉搏,却被冷冷地推开。
“死不了!”宇然闭上眼,语中却带着赌气的成分。
施岩贞见状,笑道:“看来赵兄对我们误会颇深。安悠,我和蓉蓉先回玲珑堂了,让赵兄好好养伤,明日我再去寻些治疗内伤的上等药材来——”
“多谢施大哥,这份恩情,安悠永记在心。”
“安悠,你我之间又何须言谢?”
施岩贞言罢,看了宇然一眼,便带着木蓉蓉离去。
木屋里,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宇然终于沉不住气,睁开了眼。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姓施的?”
刚才施岩贞离去的最后一句话,无疑又在自己心口上添了一刀。
原来,他们的交情竟已如此深厚了吗?
对于安悠,他始终觉得自己抓不住她,有时甚至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每当自己靠近了她一步,却反而觉得又离她远了一分。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就像根毒藤,将他缠绕得几乎窒息。
“宇然,如果施岩贞是天魔教的人,你说我们现在还可以好好在这里站着吗?”
宇然重伤,小筑内未摆任何阵法,若施岩贞要置他们于死地,很容易。
宇然冷哼了声,不以为然,“谁知道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是不是别有用心我就不知道了!”
安悠忽然坐在床沿之上,深深凝视着他。
“但宇然,你相信我吗?”
宇然怔住了,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见安悠解下腰间其中那只龙雕的玉玲珑,放到他的手中。
“还记得那卖玉老人所说的话吗?”安悠看着他,淡淡地微笑,“他说,玉玲珑喜欢撮合有缘人。”
紧紧握住手中那只玉玲珑,宇然几乎失了神。
安悠很少有笑的时候,当她笑起来,脸上原本淡漠冰冷的线条便会柔化,隐隐流露出一丝温柔。
宇然很贪恋这种温柔,因为他觉得只有此时的安悠才是离自己最近的。
黎明前的那一刻,总是特别的宁静。
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浓密的丛林之中,一名黑衣戴着银灰面具的男子负手而立,似在等待着什么。
“右使!”
林中,忽地闪出一抹白色飘逸的纤细身影,显是一名女子,手执玉箫,脸上覆着薄纱,使人看不清容貌。
“都准备好了?”黑衣男子冷然开口。
“一切准备就绪。”
“好。”男子眼中闪现出一抹异芒,“这一次的行动绝不容有失。”
“是。”那女子应声退下,但走出两步,却又停下了步伐。
男子微微皱眉,“你还有什么事?”
沉寂半晌,白衣女子终于淡淡地开口:“为什么我们要绕这么大一个圈?现在赵宇然深受重伤,我们很容易便可以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