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惟一一个肯陪她说话,解她寂寞,却恶劣地每次都要惹她生气的大坏蛋,原来竟有这样高的武功,原来竟能舞出这样的剑法。
那剑法,洛安悠并不陌生,她自己学的也是一样的剑法,可是由上官洺手中施展开来,却另有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叫洛安悠看得眸中异彩连闪,无法不为之惊叹震服。
同一套剑法,由不同的人施展为什么会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上官偌当初教她剑法的时候,剑势飘逸出尘,虽然剑招凌厉,却让人沉醉,叫人很难提起杀意斗志。而她永远无法达到上官偌的境界,无论如何苦练,也只能让剑法在她手上多了一分活泼灵动之气,叫人难以应对剑势的变化。
可是这楼下男子的剑法施展出来,一招一式,都不曾改变,却凭空生出一种杀场征战,千军万马的惨烈气息,即使是随手一挥一刺,其凌厉威势都可以叫心胆俱寒。
这样的一把剑在他手中展开,但见剑光如电,剑势如虹,花残叶落,就连池中碧波都为剑势所侵,而泛起波澜,这一剑之威,已能震天动地。
而洛安悠见他这等运剑英姿,一时竟痴了,如此英雄气魄,如此无双剑法,随便的一剑挥出,都叫她生起万夫莫敌千军辟易的感觉。
原来,世上竟有这样的英雄,原来,世上竟有人可以将剑法施到如此境界。
洛安悠痴痴看楼下那伟岸男子运剑如风,看那剑飞云天,看那长剑的光芒划破了渐渐降临的夜色,看那宝剑因执在英雄手中,所以明亮得让刚刚升起的明月也失了色。
“好!”叫声似从极遥远极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过了很久很久,洛安悠才意识到,这竟是自己忘情之下,用全身之力脱口叫出的话。
上官洺闻言剑势立止。他舞剑之时,剑气如潮,剑势如波,层层叠叠,往复不断,可是停剑时,却是说停就停,毫无半点迟滞。
他住剑,转身,抬头,凝眸。
此刻,他手执长剑,剑光莹然,身后是无边暮色,莹莹朗月,月色映池水,清明朗瑞,硕大的明月似在他身后形成了一道清亮的光环,清风徐来,吹得他衣袂发丝齐飞,受剑气震飞的落花在温柔的风中多情地落了他一身。
明月下,落花中,他威仪如天神,直似从月光中走出的神人一般。
他就这样,轻轻地抬头,静静地看着洛安悠。
目光冷静深沉,还有一点似有若无隐隐约约的……温柔。
上官洺和当年的上官偌一样,都看出洛安悠有极高的武学天分,所以有心成全,并不秘技自珍,只是他身为下一代当家,不能像上官偌那样肆无忌惮,为了维持必要的规矩,所以并不明传,只是借着舞剑,将上官剑法中的种种精华一一展示,相信洛安悠若有足够的聪明,必然可以受益无穷。
这其中苦心,他自然是不肯告人的,而妹子上官宁依然不肯放弃,跟东跟西,缠着要见洛安悠。上官洺不胜其扰,正要避出风云楼,却正好有贵客来访。
是东方世家的东方怜心和欧阳世家的欧阳倩兮一起来见。
“洺大哥,我们四家论剑之期就快到了,今年正好轮到我家做东道主,洺大哥想要何时动身呢?”东方怜心满面笑容地走进来,眉目如画,笑意甜美,足可叫百丈钢尽化绕指柔,“到时咱们正好一路同去。”
可惜的是,上官洺完全视若无睹,只淡淡答道:“我刚接了南宫世家的传书,这一次代表南宫世家出战的是四少爷南宫虹飞,他会先绕到这里接他的妹妹南宫梦同行,到时我或者会一起出发。”
“是吗?”东方怜心脸上带笑,心中暗自失望,原以为可以和上官洺相伴上路,以培养感情,这样一来,又加上两个碍眼的。
偏偏欧阳倩兮也笑说:“这一次我家参加论剑的是二哥,他到时会直接到东方世家。倩兮自小就听长辈说四大世家每三年都有年青弟子论剑比武,近十年来,总是上官大哥获胜,倩兮也想一起去看看热闹。”
东方怜心心中不悦,脸上含笑:“怎么姐姐也要一起去吗?”
欧阳倩兮微笑:“自然,今次极可能又是上官大哥获胜,倩兮也想看看上官大哥的英姿。”
“咦,欧阳姐姐难道不希望欧阳世兄得胜?”东方怜心的声音里已有了隐隐挑衅之意。
欧阳倩兮微笑如故:“我们四大世家,代代相交,情谊深厚,所谓四家高手论剑,不过是切磋武功而已,谁胜谁负又有什么关系,难道真要为了一时胜负而伤了和气?”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又显身份,东方怜心无言可驳,脸上仍带笑,但已有些僵了。
上官宁看这二人浅笑娇声中过招交手,大觉有趣,瞪大眼睛只是笑。
上官洺只是心中暗暗冷哼,她们看中的,不过是上官世家的财富地位罢了。原本心许上官偌,只因上官偌战败,就立刻把工夫花在自己身上,这些个出身大家的小姐闺秀,实在叫人看不出半点高贵之处,所有的精明能干,聪慧本领都用在这种事上,只能叫人齿寒。倒是那笨笨傻傻,但热心热血,记恩守义,从不因富贵祸福而移志的市井小孤女比她们可爱上百倍千倍。
他这里才想到洛安悠,东方怜心已经问起来了:“洺大哥,那个会使上官剑法的女子,你怎么处置了,可曾查出来历?”
“她,我自有处置。”上官洺无心解释,全不给面子地说,“我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二位自便。”
说完点点头就走了,一点也不觉得在小姐面前如此无礼是一种失仪。
东方怜心越觉脸上下不去,虽仍尽力挂着笑,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叫人不舒服。
欧阳倩兮却是第一次听到此事,微微惊讶:“有人会上官剑法?”
“是啊,是个叫洛安悠的女人,据说是偌哥哥教她的,好像学得还不错。可恨洺哥哥把她像藏什么似的关起来,连我也不许见。要不然,我早把她的所有事情都套出来了。”上官宁说来满口埋怨。
欧阳倩兮与东方怜心同时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欧阳倩兮想的是,以上官洺的冷性子,何以要将一个女子藏起来,东方怜心想的却是洛安悠的剑法。两个人想法虽不同,但想看一看洛安悠的念头都是一样的。
“宁儿,我原说上官世家最胆大的就是你了,怎么你居然会没胆子偷偷跑去看?”东方怜心用上了激将法。
上官宁苦着脸:“谁说我没胆子,可是洺哥哥派了他亲手训练的四五个高手守在那里,我一个人可放不倒那么多人,可恨吟风居然也不肯帮我。”
欧阳倩兮微微一笑:“宁儿你一个人自然不可以,若是加上我们呢?”
洛安悠正在苦读手中的内力图解,很自然地依图调息吐纳,在一呼一吸间,耳目变得无比敏锐,三丈之内,若有虫鸣蚁走也逃不脱她的耳目。所以门外隐隐的打斗风声虽然极微弱,她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凛,忙将书一掩放下,随手抽了枝笔,轻轻闪到门后,
房门一推即开,人影一闪而入,洛安悠也不及细看,以笔作剑直刺了出去。
东方怜心第一个进来,还没看清房中情形,已忽遇攻击,本能地侧身一闪,抬手回击。
转眼间二人已交手十几招,上官宁和欧阳倩兮才刚刚进来,看到二人交手,颇为精彩,倒也无心插手。
上官宁只看得美眸闪亮:“你就是洛安悠,你的剑法果然使得好,我尚且没有把本家剑法练得这样好过。”
东方怜心见她们进来了,越发不能示弱,施尽浑身解数才将洛安悠逼退,皱眉惊道:“没有可能的,你的武功比上次居然进步这么多?”
“这还用问,自然是洺哥哥教她的。”上官宁想也不想,就下断言。引来了欧阳倩兮和东方怜心不能置信的眼神。
各门各派,无不将本门最高武功看成至大的隐密,怎肯轻易教人,像上官洺那样冷心冷眼,凡事只考虑利害关系的人,更不可能做这种事,不过,除此之外,确实也不能解释,洛安悠在被软禁的期间,武功突飞猛进的事。
洛安悠见这三女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敌意,所以也没有再攻击,只是皱眉问:“你们是什么人?”
东方怜心冷哼一声,娇靥上满是不快。
欧阳倩兮却是面带微笑,神色和悦地看着她。
独上官宁笑吟吟近前来:“我是上官宁,上官偌和上官洺的小妹妹,这两位是东方世家的东方怜心小姐和欧阳世家的欧阳倩兮小姐。我们都是特地来见你的。”
洛安悠知道眼前这三位都是世家小姐,身份尊贵,地位极高,再看上官宁娇美无限,东方怜心明艳照人,欧阳倩兮气度华贵,反思自身,虽向来眉目清美,被这三女一比,怕也有所不如,地位更是天差地别,纵然再怎么苦心修炼武功,也是远远不能和她们相比,心中微微有些黯然,看着三女,并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