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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懿妃又是谁

我叹息,缓缓说道:“事到如今,又能怎样?”

他沉吟,半晌,方道:“女人么,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看来着实委屈你了,你说,你来我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让我与他见上一面。”

袁放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安排你们见面。不过,君心不可测,至于靖帝能否饶恕他,那要看他的造化了。”

我垂下头,眉宇间毫无不快的神色,甚至带了感激的笑。

“多谢袁将军。”

说完,重重地行了一个礼。

袁放的军营牢房,士兵将我带到栅木栏外。

“敖,有人来看你了!”

士兵朝里面高声吆喝,不见应答便低骂了一句。我见状,从袖兜里掏出一串铢钱,士兵脸上笑开了花,掂量着径自走了。

光线昏暗,墙上的松明灯半燃着。靠墙席地坐着司鸿宸,他看起来落寞而孤单,身形一动未动地,几乎在墙上成了一纸剪影。

我察看周围的动静,轻声唤他:“司鸿宸。”

闻声,他慢慢将脸转过来,对着我一言不发。他的脸上又是细密的一层胡渣,脸上微微泛白,还带着鞭痕,唇际是若有若无的笑容。

熟悉了这种笑意,我有点紧张,不得不压低声音,“你怎么样?”

他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发出黑色的光泽。接着他动了动身子,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还没死。这几天楼家盛除了剿灭蛣蜣族人,还费尽心思想如何折磨我,够辛苦他了,不愧是梁汉王朝大权臣啊!”

“靖帝很信任他。”我顺着他的话说。

他盯着我,话语冷如冰峭,“你也很信任他吧?当然,你们曾经是兄妹,这点事实是抹不去的。你来干什么?是看我落魄相,还是前来送我最后一程?”

“司鸿宸,你这人说话好没意思……”我气得满脸涨红。

“拜托,别自虐像个怨妇好不好?”他并不领情,挖苦道,“那个美少年没陪你一起来吗?你说送他回家,结果一去不复返,原来两情相悦,心有所归了!”

我知道他还在为上次的事耿耿于怀,也没时间去解释,待他情绪安定,斟酌字句缓慢道:“我大老远从俪城赶来,不是和你磨嘴皮子的,是想办法如何让你出去!这里的人没一个值得信任的,连靖帝也是一会儿将你当将才,一会儿将你沦为阶下囚,这世道太可怕了!”

“我倒觉得这样才有趣,人生才刺激。”他冷笑着回答我。

“这世道,想处死一个人易如反掌。袁放手中的权力就是王法,他要是想杀你,用不着禀奏靖帝的。司鸿宸,难道你心甘情愿就这样送了性命吗?”我依然苦口婆心地劝他。

司鸿宸脸上连丝动容都没有,懒洋洋地说道:“这次如果死了,说不定投胎成汉武帝呢。如今中郎将也不能当了,就是放出去还是宫奴身份,还不如死在这里。这里白吃白喝,虽然给的是馊的、臭的,总比没吃没喝好吧。”

我霍然而起,想是气极了,竟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绝望之下,我跺脚便走,他这才悠悠说话了。

“靖帝的小儿子正在闹病,整个皇宫此时一定处在六神无主之下……”

我的眼皮不经意地微微一跳,急促地转过身去。司鸿宸的手里变戏法般多了一粒药丸,杂耍似地抛在半空,又灵活地接住了。我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

“你进宫去,告诉靖帝你有灵丹妙方,条件是放了我。”

我明白了,不禁抿唇轻笑。怪不得刚才他如此淡定,原来是胸有成竹的。

不过我还是奇怪,不由问起心中的疑虑,“你怎么知道小皇子双目失明了?”

“这世道虽是落后,很多奇术妙招往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当囚奴的时候,有个死囚临终前将他的招数传授给我,在人的面前念几句咒语,那人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要将这药丸塞进此人嘴里,又会恢复原状。我就是靠这样的招数,团结所有被囚禁的宫奴,那些蛣蜣兵明明被咒语束缚了视力,待醒过来还以为做梦呢。上次靖帝紧急召见诸将,那小皇子也跟来了。我当时发现楼家盛不怀好意地瞥了我一眼,我立马意识到会出事,情急之下只好这样了。”

我忍不住吁了一口气,从他手里接过药丸,摇头轻叹,“司鸿宸,真难以想象,你也学会歪门邪术了。”

“想生存,任何旁门左道都得学。楼婉茹,你也学着点。”

他这样教训我,接着半躺在墙边,朝我挥了挥手,“你去吧,我等着靖帝亲自过来放了我。”

我满心欢喜地出来,心里变得轻松许多。走在路上,连阳光都变得暖暖温温的舒服。

那印着皇家玉玺的告示还在。我也没去在意路人惊异万分的眼神,自顾揭了就走。

曾经读过很多中外故事,皇宫里美丽的公主得了某种怪异的病,久治无果。这个时候骑着白马的英俊少年出现了,他一定得了神仙指点,于是公主被救了,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总以为,这样老套的童话般的故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可是真发生了,总像做梦一样。

尽管没有美丽的公主,司鸿宸纯粹出于自救。

但是我还是激动万分。

当皇宫深重的大门出现在眼前,我还是将信将疑地掏出绢帕,我小心地摊开,那粒药丸清晰地赫然在目。

确定自己不是做梦,我长舒一口气,将药丸重新包好。正在这时,一道黑影出现在眼前,在我还在恍惚失神之际,一只大手从天而降,迅速地夺去了我手里的绢帕。

我大惊,回头一看,袁放带了几名随从站在后面。

袁放注视着手中的药丸,难得绽出露齿笑意来,“本来就怀疑这家伙搞鬼,果然如此。怎么样,这药丸到我手里,他是搬起石头压自己的脚啊。”

话里明显带了一丝嘲讽、一丝得意。

我想一把抢过,他将手举得高高的,然后交给后面的黑髯大汉,“咱们现在就去给靖帝瞧瞧,要是治好了小皇子的眼疾,我袁放的功劳可不小啊。”

“袁放,没想到你会做出这么卑鄙的事!你把药丸还给我,不然我上宫里吵去,说你抢了我的东西!”我气得大叫。

袁放倒不在乎,笑道:“你再怎么吵怎么闹,靖帝会相信你吗?”接着敛起笑意,警告我,“识相点,这里是我袁放的地盘,少跟我作对。如果你也不听话,我自然不会对你客气!”

说完,径直带了一干人进宫去了。我想追过去,那黑髯大汉推了我一把,我踉跄后退几步,终于摔倒在地。

我望着袁放等人的背影消失在御道尽头,随着宫门隆隆关闭,一只乌鸦从盘错出宫墙的树枝上腾空,冲着我发出怪异的嘎声,似乎在嘲笑我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