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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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那一天

“不必劳驾韩处长了。”我表示拒绝。

“别老是韩处长、韩处长的,没了规矩,我是你父亲!”

“我没父亲!”

“混帐!二十年前我穷光蛋一个,听说你出生了,我想见见你,可你妈硬是大吵大闹把我从医院赶出去!为了不让我见到你,她把你东躲西藏,有一次差点把你蒙死,这件事你可以去问问田妈!对这种偏激疑心病又重的女人,我唯有退让!她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再这样跟我说话,我找你妈理论去!”

“够了!她已经疯了,你还想怎样?”

我突然叫喊起来,路边的人都不约而同朝我看。我已经顾不得了,这个男人总会挑起我的情绪,让我控制不住自己。

“韩淳,”我直呼他的名字,咬牙切齿地说着,“你以后少来烦我!二十年里面跟我生活在一起的不是你,而是我妈!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没资格管,你去管好你的下属吧!”

我骂了一句粗话,随手关了手机,像个斗红了眼珠的母夜叉,站在人行道上直喘粗气。

有人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我。

我不经意地抬眼,愣住了。

是健彬。

春阳融金似粉,隐约可见他的眉目微微拢起,在俊秀的脸上掠过一道晦暗的影子,我很熟悉,那是失望。

看哪,这个叫韩宜笑的女孩,总会强硬到丧失理智。

我很想过去解释,双脚却灌铅似的沉重,又觉得胸口像是一团麻丝凌乱地纠结着。原来,从认识到现在,他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我恍惚地看着他,他也冷眼看着我。

那辆菲亚特PALIO停在他的身边,韩嫣嫣在里面叫唤:“钟健彬,快进来啊,不然警察要开罚单了!”

然后她也发现了我,稍稍愣了愣,示威性地朝我笑。车子的后座,摆满了一簇簇火红如霞的杜鹃花。

他们刚刚一起扫墓回来的吧。

我竟然也淡淡漠漠地投以微笑,然后率先转过头去。我要坚持住最后的一抹自尊,爱过的念过的,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我跟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道,他们的脚下铺满了鲜花,而我身不由己走进了荆棘地,已是穷途末路。

菲亚特从后面驶过,很快地远离我的视线。

就在那一天,我换上旗袍,重新站在涵淡公园的那口井旁,接着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小时候听母亲讲过一个故事。鲤鱼精爱上了书生,从池子里出来,浑身湿漉漉鳞光闪闪。转眼人形一变,变成霓裳翩翩的俏佳人,与她的书生相亲相爱。

当我穿透黑暗去到那个世界,我的书生会在哪儿?

“醒了!醒了!”

耳朵里全是嘈杂的人声,我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摆设很熟悉,我躺在小洋楼的新房里。几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在晃动,满室清香缭绕,一名装扮奇特的男子念念有词,挥舞着拂尘。

男子喝了半碗凉水,冷不防朝我劈头盖脑喷来。我一惊直起身,猛然打了个喷嚏。

“好了!好了!”

众人齐叫,都舒了一口气。其中一位对男人说:“大仙请歇息,夫人能醒过来,全靠您了。先拿定金,等将军回来再奖赏。”

接着整个房间全是忙碌的身影。人们撤香案、拆帷幄,将家具重新摆放原位。待打扫干净了,才一一过来告辞。

我懵懂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房里只剩下一名老女佣了,这才问:“我怎么在这里?”

老女佣突然红了眼睛,道:“小姐您一定是糊涂了,老奴是前院伺候过老爷的。老爷夫人他们逃得急,撂下我们这帮老妈子不管了。小姐您在楼里一直昏迷不醒,司鸿将军找来外国佬神父也没用,所以把你背到这儿来了。小姐,您可是昏迷了好几天了!”

我这才恍悟,原来我是被司鸿宸背过来的。他与我已闹成这样,他还想把我怎么样?

想起余嫂倒在血泊下,我依然不寒而栗。

“余嫂呢?”我幽幽问道。

“已经埋了。小姐,司鸿将军就是安洲城小霸王,您可要想开啊。余嫂一死,我看他挺后悔,一直问我们怎么样让你醒过来。后来我们想个跳大仙的法子,他也答应了。”

“他人呢?”

“匆匆忙忙去了葑观老家,估计老家有事,他说后天回来。”

后天……

脑子嗡嗡直叫,我眼前一阵发黑。

后天就是四月六日。

难道他死在回来的半路上?

如果我碰不上他,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吗?

更为忧心的,那个时代交通不便,我连如何走葑观也不知道。司鸿宸去葑观老家是否有别的目的?难道这几天他得到裕王地宫的秘密了?

不可能。

一方面担心他死了,我又要空手而归;另一方面,内心深处又咒他早点遭报应,免得见了面我又要受罪。

这样在矛盾纠葛中,一天很快过去了。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小洋楼铁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司鸿宸的德国霍希车回来了。

我惊疑不定,跑下去看个究竟。车子只在花园内拐了个弯,停住了,驾驶室出来的是司鸿宸的手下副官。

副官朝我啪的一个敬礼,“夫人,将军命我去书房取个文件。”

“将军回来了?”我急忙问。

“将军正在回来的火车上,预计明日凌晨到达安洲站。”

我又是一阵晕乎,司鸿宸坐的是火车!

冯大泉母亲的《司鸿志》里,只是写明车祸,并没有告诉我,究竟是火车还是汽车啊。

副官开着车走了,我在房间里徘徊了很久,直到服侍我的老女佣睡着了,才披上外套,幽灵一般闪出了小洋房。

黑夜,垂下沉沉大幕,遮掩了大地上的一切。午夜过后,繁忙的安洲城车站也安静了下来,只有站台上还亮着一排昏暗的路灯。全城的人似乎都入睡了,万籁俱寂。

我找了个角落将自己躲藏起来,掖紧了外套,只听见周围一片啾啾的虫鸣声。

满天星斗朝我神秘地眨眼。一颗彗星,拖着橘黄色的长尾,划过漆黑的天宇,向遥远的地平线上陨去。我疲倦极了,也没多思多想,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东方微露鱼肚白,我被一阵齐整的踏步声惊醒。只见车站人员忙着清理地面,并铺上红地毯。一队士兵立正持枪,一排排雪亮的刺刀,在熹微的照耀下闪射白光。

还没搞懂究竟发生什么,一群衣着鲜艳的男女出现了,他们手中持着彩旗,摆出欢迎的姿势,翘首等待着,窃窃私语着。我悄悄地走过去,混入欢迎的人群当中,有人还热情地给了我一面彩旗。

“马议员垮台了,司鸿将军是安洲城的新主人,这地盘真正属于他了。我们要拥护司鸿将军!给他极大的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