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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靖帝之死

于是将押我的马车出列,因为我的人被绑在车柱上,远远看过去甚是震撼。果然,司鸿宸停止了厮杀,刚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安静了下来。

封叔知道对方已经看见我了,执剑对准我的胸口,哈哈大笑,朝司鸿宸高喊:“敖兄弟,看见这个女人了吧?她应该叫裕王夫人,如今落在我封某的手中。你想必是为她而来,情深意重啊!既然如此,我封某就做个顺水人情,完璧归赵如何?”

一抹沉静,接着司鸿宸喊道:“太平侯想怎样?”

“让封某平安离去。我已写下战书,约定两个月后的今日,你我来个彻底了断。孰能赢取天下,就在那日定夺!

司鸿宸并未马上应答,他似乎还在考虑。我扯开喉咙,大声地喊起来,“不要答应!他这是缓兵之计!等到那些粮草财货运走,他的兵力势必强壮,胜算不能掌控!不要管我,杀了他们,天下就是你的了!”

封叔抡起拳头,一拳击在我的小腹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天地顿时旋转颠倒,我感觉快要虚脱了,却勉力咬牙挺着。封叔犹不罢休,将我已经撕成布条的外袍扯了下来,他指着我半裸的身体,吼道:“敖兄弟,封某为人自有阴狠之处,你要是不答应,我便杀了这女人!封某死不足惜,我的兄弟自会替我完成大业!”

“好,我答应!”司鸿宸低沉的声音。

“不要……”

我呻吟出声,剧痛潮水般漫遍全身,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角淌下。

耳边马蹄声隐隐,封叔的人马正在撤退。司鸿宸的铁骑也不追赶,听任对方马队隆隆西去。这里是战场,眼前的人与景,影影绰绰掺合在一起,在我视线中晃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依稀看见司鸿宸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窸窣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落在我心头一般。我感觉自己像个闯了大祸的孩童,没有任何重逢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悔意和自我谴责。

一股热流从我的下身涌出,顺着大腿股沟往下淌。

司鸿宸站在我面前,冰冷漠然地伫立着。

“韩宜笑,为了你我放弃大好时机,我值吗?”

我惨然笑了,“不值,一点儿都不值……”

“为甚么要擅自离开我?封逸谦为你肯放弃江山,你信;就那点狗屁的鼠疫,我说我能经受,你却不信。封骥这次赢了,我会遭天下人耻笑,韩宜笑,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的眼中已凝成了一团寒气。不像是在质问,像是娓娓叙述他此时的心境,每一字却如重锤砸在我心上。这样没有暴怒的表情尤其可怕,他一定很恨我了。

我想去抚摸我的小腹,手被绑着,紧了,又似乎松开了。空气似乎一下子被抽离,我忍不住痛苦地喘息,司鸿宸的嘴唇在开开阖阖,极遥远的,再也听不清楚。他的面容也是模糊的,不停地幻变着光彩,凝重的、惊惧的、恐慌的……

“懂了……”

我无力地吐出两个字,意识却已飘散而去。

我醒转的时候,已经在宫里了。

窗外似在下雨,从屋檐淌下一长串的水珠子,溅在盛开的木槿花上。娇嫩饱满的花瓣忽地遇雨摧折,一枝一叶都在颤抖。几个小宫女跑在雨中,衣衫湿透了,虽小心翼翼地不敢大声笑,稚嫩的脸上掩不住踏水嬉戏的情趣。不期然想起,年少的自己放学回家,雨突然下了,我奔跑在街巷,死死捂住书包,脸上一定也是这样稚嫩的笑。

光阴荏苒,我是个妇人,宛如行将凋零的枯叶残花,没有绮丽的颜色。

窗边,站着司鸿宸。

他无声地望着窗外,听那人声雨声,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眼角的一缕皱纹清晰犹如刀割。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痛又一层一层地漾了上来。

因为什么,他变得一夜苍老?

从下身涌出的热流、他从冷漠转为惊惧的眼神、急促的马蹄声……

此刻,我几乎已经明白了。

四年,情到销魂处,我对他的感觉甚于任何男子。而终究有了爱的结晶,却这样丢了。

丢了啊!

那种念头压得我无法呼吸,我剧烈地摇晃着头,呜咽出声。

有杂沓的脚步声环绕身畔,浅翠绮罗的侍婢,提着药箱的御医。而司鸿宸依然站在那里,仿佛在想什么。他的身后,光线悄悄透过漏雕的窗扇,将他颀长的影烙在墙面上。

我压抑不住声音里的波动,泪光闪闪,虚弱地问御医,“孩子有多大?”

“禀夫人,三个月有余。”

三个月事情发生得太多,我竟然忘记自己停经了。这能怪谁呢?怪我吗?我擦去眼角的泪,忍不住又问:“我还会生育的,是不是?”

“臣不敢隐瞒,夫人,恐怕不能了。”

大殿一片寂静。

“不能了?”

我惘然地盯着司鸿宸,他依然没转身看我,身子似乎已经被凝固了。脸上失了血色一般。他紧闭双目,睫毛却剧烈地颤动。风骤然大起,吹开窗扇,吹起他的衣袂袍角。殿内也乱了,一只鎏金花瓶掉落在地,铿然摔了个粉碎。垂地的重幔经风扬起,缭乱地飞舞。

几名侍婢慌忙跑去收拾。待窗扇紧闭,幔帐不动,窗边颀长的身影消失了。

寂静无声的皇后宫,再没有人敢出声,天下间仿佛就剩下我一个人。

朝生暮死,硝烟火海,他从容经历,他说他是裕王。而此时,他抛下我,独自去到隐蔽的角落承受痛苦,我想唤你回来,但是也清楚地意识到,我没有资格唤你。

我伤了你。

你可知我更绝望。这辈子,再也不能给你生个孩子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深居简出,几乎将自己埋葬在深宫。

司鸿宸没有再出现。

那场鼠疫已经过去了,皇宫里恢复了平静。剩下的人不再提及这件事,而大火焚烧的惨景已经深深印在人们的脑海中。

我的身体渐渐复原。这一天,我派执事宫人将几名老臣请了来。

我将离宫的原因和那次遭遇详细地叙述了一番,语言诚恳,几次潸然泪下。那几名老臣站在公正这一边,听了不免欷歔不已。

“夫人一片丹心,微臣感佩备至。裕王此番新政遭阻,实是与夫人有关。虽再无异议,摄于裕王威风,心里的确不服。太平侯已下战书,百姓终日惶恐不安,皇城危在旦夕啊。”

“正因为全城百姓鼎力抗击来犯敌人,所以请你们来。”

我强自按住波动的情绪,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有两件事,请你们帮我理正。首先,葑观玉匠之子无辜而死,我心悲痛,深感愧疚。请把先帝赏我的赐物以及皇后俸给,全都交给他家母子。都是私人财物,不动公家分毫。”

小香,这些是我补偿给你的,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长,将司鸿家族发扬光大。

“还有一件事,我先要声明:我不是什么魔女,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妖孽,只是一名普通女子。为了不再生出诸多难以预料的周折,请太史令抹去我的‘裕王夫人’名号,贬为庶人,从此不再染指后宫。个中繁缛琐细太多,请诸位上书裕王,尽快简单化了,早日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