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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心急乱投医

我几乎丧失了神智,悔恨和痛苦铺天盖地。封逸谦在我的怀里,全身冰凉凉的,双目紧闭,唇色跟脸色一样苍白。

“阿谦,你不要死啊,我来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扔下你不管!阿谦!”

我呼唤着他,将脸贴在他的脸上,仿佛这样才能将暖意传递给他。细碎的呼吸拂在他的耳鬓,我不断地发出呜咽的嘶鸣。

我的哭喊声让他逐渐有了意识,他缓缓睁开眼,现出一个平静地笑意。接着他抬起僵硬的拳头,艰难地伸开,里面紧攥着两枚玉珠。

余下的我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唯一清晰的就是他的声音,在虚弱的起伏中低语。

“这是你原来的,我用新的调换了……宜笑,你要开心……我跟自己压下一个赌,等着你,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脱感受,我不由颤抖着接过玉珠。

秋暮萧瑟,波上寒烟弥漫,无声地将一切掩盖。晏老头儿子背起封逸谦就走,我默默地跟在后面。无人听到我哭泣的声音,看不见我流泪的容颜,唯有自己,感觉到了内心的那份触动。

隐隐有声音在耳畔说,他最爱你。

一抹烛光莹莹,若明若暗地勾勒起屋子里破旧的摆设。封逸谦安静地躺在床板上,旁边的郎中抽回把脉的手,屋内所有的人几乎都屏声静气地等待着。

郎中轻摇头,无奈道:“病人阴阳俱虚,气血逆乱,鄙人医道浅薄,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内心骤然下沉,不禁惊呼:“难道先生断不出病情?”

“医道有深浅,恕鄙人无能为力。姑娘,这位小爷的病像是日久失控,还是赶紧请宫城名医为上,拖延下去就不好办了!”

晏老头一家送郎中出门,我呆坐在封逸谦身边,方感觉到身上全被汗浸湿了。

封逸谦呼吸有点急促,双颊如染红的纱,那层绯色愈来愈重。这样的状况我以前看到过,这次却是真真实实地发生了。我心中大恸,几乎就想要伸手抱住他,握着他的手劲紧了一紧。这时候,封逸谦慢慢睁开眼睛。

他深深地喘了口气,反倒静下来,轻声笑道:“宜笑,我俩又在一起了。”

我心里原是极乱,一心一意为他的病情着想,只好回答说:“我送你回封叔那儿,他了解你的病。”

“不……不要送我走。”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滚烫的手覆在我的掌心里,费尽力气握着,再也不放手。

“封叔的药太猛,那是用来唬人的,我知道,我早晚会死在他的手里……出来了就不想回去,即使死在这里,也是值得的……”

“阿谦,莫乱说。你会好起来的。”我沙哑着声音,“都是我的错,知道你真犯病了,就不该扔下你跑掉。”

“对不起,宜笑,是我以前骗你太多。”他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也哭了。

我含泪道:“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赶羊的小孩往山下喊‘狼来了’,人们全都跑来帮忙,结果发现是小孩在撒谎寻开心。后来狼真的来了,纵使小孩再拼命喊‘狼来了’,已经没人相信他了,小孩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羊被狼吃掉。”

封逸谦明白了,将我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脸上染着深深的歉意,再次说:“对不起……”

终于,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绞痛,伏在他的身上,呜咽着哭起来。

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再拿后人的故事去刺激他的!

忘记是从何开始,我与他的关系含混不清,他的身份不明,我也从来没有坦诚直言……他的眼眸依旧如当年一般清澈,让我恍如沉溺在俪城某一个温柔的梦境里。即便没有一见倾心,即便心里装的是司鸿宸,他给了我足够的包容和温暖,我不是没有心动过。

普天之下,谁那么深切,那么真挚地叫过“宜笑”?

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奔走宫城,想方设法为他找来良医。

主意已定,趁封逸谦沉睡的时候,我将心中的打算告诉了晏老头一家。

晏老头沉吟片刻,对我说道:“即使请到宫城的名医,这么偏远的地方,人家还不一定肯来。何况见不到病人,不好开药,这来回折腾的费事费时。还不如将封小爷直接送去宫城,找个安静的地方歇着,名医随叫随到。”

众人皆说有理,小香和我收拾行李,晏老头父子连夜借马车去了。

不久马车在院外备齐,我扶着封逸谦上了马车,尽量让他睡得舒服点。晏老头将家里所有的铢钱都掏出来交给我,我收下一半,其余的留下给小香,让她能安顿好家里的生活。自己和晏老头儿子上了车,他在前面扬鞭赶路,我在车内照顾封逸谦。

就这样,我再次告别晏老头,披星戴月马不停蹄,直奔宫城而去。

我们当天赶到了宫城。

因为生怕被封叔的人发现,我们选择去西北角僻静的地段,那里多是贫民窟,店铺也是极为简朴,反而不会受人注意。

选择一家稍微干净的旅舍,我们安顿好了封逸谦。接下去,就是向旅舍老板打探,晏老头赶车去请名医了。

名医果然被请来,三指搭脉下去,看舌苔薄黄,诊断为肺热津伤,便开了清胃泻火,养阴生津的药方。我们再三谢了名医,按照药方赶紧抓药煎药,里外一阵忙碌。

几味药剂下去,封逸谦状似安定下来,连呼吸都趋向均匀。我不得不感叹古代医学之博大精深,紧张的心情渐渐舒缓下来。

三天后,封逸谦半躺在床上,我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封逸谦起先还调皮地抚摸我的脸,我佯装生气偏过头去,他正想笑着说话,突然止不住的一阵猛咳。

我连忙放下粥碗,拿起一边的手巾想给他擦脸。却见他痛苦地呻吟,眉端蹙成一团,我惊慌地叫声“阿谦”,一缕鲜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淌下,滴落在棉被上。

晏老头儿子闻声从隔壁房间跑进来,一见这番景况也大惊失色。我赶紧叫他快请名医,自己抱住封逸谦的头,着急地呼喊他的名字。

封逸谦脸上比先前更加无血色,他的头软软地靠在我的肩上,说话游丝般无力。

“宜笑,我从小得的是这病,看来无人能治……宜笑,我可是要死了……”

我的心里狠狠地缩了一下,惶恐之际,嘴里却不断地安慰道:“阿谦,你不会有事的!别害怕,你很快会有治的!”

焦躁的等待中,名医再次被请来。搭脉之后,名医脸上呈现讶意,惊道:“奇了,病人脉象微弱,病势险恶,看来并非中消那么简单!”

我急得快哭起来,说道:“您是名医,请问还有没有良策秘方?”

“惭愧啊。实话告诉姑娘,梁汉王朝最好的郎中并非我等江湖中人,而是在宫里,替王族贵人看病的,那才是名医,就怕你一个百姓家请不起!鄙人医道贫瘠,请姑娘另请高明吧。”

名医再三道声惭愧,拱手告辞而去。

我心底涌起一阵寒意,踉跄后退,瘫坐在椅子上。

“宜笑姑娘,快想办法啊!这样下去封小爷会没命的!”晏老头儿子急得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