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银从匣子里取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叠好，握在手里，乐颠颠的推开门，转到主房门口，敲了敲门，“小夜，分红了。”
片刻之后，门开了。她推门进去，小夜正坐在书桌前看书，见她进来，也不抬头，淡声道，“你留着，不必与我。”
“这是你赚的钱，我怎么能这么贪心呢。”金小银握着银票，坐到小夜身边去，“嘿嘿，给你。”
小夜合了书策，抬眉淡淡看着她，“有事？”
一眼就被看穿了，其实金小银不是为了给钱才来的，小夜不要她才高兴嘞。她赖着不走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无聊，又冷清又没人说话。往日到这个时候，她要么已经睡了，要么就在街市上瞎逛，买些新奇的小吃，或是奇怪的饰品什么的。
今天不是下雨么……街市也不会开，有没有一点睡意，只能来找小夜玩了。
“咳咳……那个，你知道蜡烛很贵的吧？要十文钱一个呢，我看我们不要浪费，我去把字帖拿过来，在你这里练，不懂的地方还可以问你，又省钱又省力，你看怎么样？”
“不行。”
金小银亮起一双大眼睛，星星一样闪着，瞧着小夜不松眼，小手握成拳头放在下巴，做可怜相，“外面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我害怕！”
天都笑了，外面不过是一点毛毛细雨而已，虽然细密，却还不至于是风雨交加，雷电就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不行。”姬苏夜淡淡看着她，眸中流云般清冷。
“其实，我房间里有蟑螂！好可怕的，就像你这么黑，有我的手掌这么大！”金小银忘了，其实前天她才踩死了三只蟑螂，还兴高采烈的跑去告诉小夜，她下脚是如何的稳狠准。
见他不说话，金小银只好装可怜，吸吸鼻子，挤出点泪光，“夫君，拜托啦……”
“半个时辰。”
“耶！小夜万岁！”她爬起来，飞快在他的脸上一啄，乐颠颠的回房抱了一堆字帖，抓了笔架上的毛笔，蹿回小夜房里，把乱七八糟的字帖往桌上一扔，跳起来关好门，又颠颠的跑回来，一屁股坐下，把凳子往小夜那边挪了挪。
小夜已经在看书了，她也不好打扰他，欲言又止。只好翻开字帖，抓过笔来。写了半个字，她就好奇起手上的毛笔来，拿在手心翻来覆去的看，手指轻抚被他握出磨痕的地方，想象他握着这支笔的姿势，学着想象中他的样子，握了笔，将那半个字写完。
“小夜，这笔比那些都好用，难怪你用了这么久。”
“喜欢便留着。”他淡淡答过，仍旧看着书。
金小银偏头，看了看他手上的书的封皮，头两个字她是新学的，“奏折”，下面三个字她不认识，但是“奏折”不都是皇帝和相国才能看的东西吗？
“你是皇帝吗？还是相国？为什么你会看奏折？”
“休言。”他轻声道。语气很柔和，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金小银吐吐舌头，撅起小嘴，埋头画起画来。金小银画画的水平大概也就是幼稚园小班的水平，画出来的什么都四不像。不过她还是很认真的，画下了心里面想要的那个画面。
太阳，房子，绿草，她，小夜，银杏，一口井，一亩田，一只母鸡……
画着画着，她忽然意识到，小夜不该在这幅画里，他们不是真的夫妻，总有一天要分开。银杏也不在这幅画里，快半年了，她一点银杏的消息都没有。没有了这两个人，其他的就都无趣了。想着想着，心里闷闷的，看着画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姬苏夜可以无视一切，但只除了她。或许她们太像，对她始终不能漠然。但本奏折集需在今夜阅完，她在，他便不能专注。这便是他一开始不许她来的缘由。
合了奏折集，垂眸见一张画纸落在地面，他俯身拾起，上面墨迹团团圈圈，他看了许久，才看出画上的事物。
一切都好，只是一人多余。他放下画纸，看向闷闷不乐的金小银，“雨住了，去灯市如何？”
金小银摇摇头，“我困了，回房睡觉去。”
他单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细而清冷，“夜中有雷，在我房里睡罢。”
她转过来脸来，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张美面，“你怎么也跟那鸭男一样，什么都知道……”呃，说起这鸭男，貌似好久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跟那侯爷怎么样了。
等等，干嘛要想起那个自大又讨厌的鸭男，眨了眨大眼睛，看着小夜，“你会看天象吗？”
姬苏夜略略点头。金小银立马来了精神，一把抓住小夜的手，捧在下巴前，两眼放光，“那你看看明天是什么天气？会不会刮风下雨？”
“晴好无风。”
“那太好了，我们去放风筝吧！”金小银狡黠的一笑，“如果你没空，就替我做一个风筝，反正你什么都会，做风筝这种小事难不倒你吧？”
“你先歇下。”姬苏夜起身来，吹熄了蜡烛，牵着她的手绕过屏风行到床前。新月刚从柔软的云层里爬出来，淡淡月光透过格子，落在两人身上。
他拉开她的系带，褪去她的外衫，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拉过丝光被子为她盖上，掖好边角，“睡罢。”
金小银一把攥住他的衣袖，巴巴的望着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小夜，你做完风筝也早点来睡，我……真怕打雷。”
“我知。”经历过上一次的雷雨夜，他知道她有多害怕雷电。他当然也知道原因——若不是他，这个女子该还是燕国的公主，衣食无忧，天真烂漫……世事并不如人心所愿。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推出小手中攥住的黑袖，淡然一笑，起身绕出屏风。
桌上仍旧放着那张她画下的画，墨眸在那画上短短停了片刻，便轻快的移开。出了门，带上门扉，转出侧门，径直到了一家卖风筝的店面。已经入夜，店铺关门了，姬苏夜耐心的敲开店门，买下做风筝需要的材料。最后一个骨架也做了成品，老板只得给他一块毛料，需自己切割。他问老板要了一张图纸，便带着材料回了小院。
切木，打磨，编架，系绳，糊面，上线……按着图纸边看边做，将近半夜时，风筝基本成型，只还需一些收尾工序。
天上一道惊雷闪过，姬苏夜收了风筝，行到床边，看金小银睡得满头大汗，或许是做了什么噩梦。他掀开被子翻身上床，将她抱住，手上继续摆弄那只风筝。低头看着她额上的褶皱渐渐消散，腰间被她的小手紧紧环住，杏色的唇上浮起一点柔和，抬眸专注将那只风筝完成。
接近天明时，风筝做好了，他试着动了动身子，金小银却将他牢牢抱住，不肯松手。他将风筝放在床边，合了酸痛的眼，那本奏折，看来只能等天明再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