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一看过那些礼物,留下了一些赐给下人们,卫官得了令,留下了一百人,其余的人都离开了。
金小银很幸运的留在了这一百人之列,卫官传了十个小厮,没人发了一百两银子装的一袋钱,到金小银这里,特别照顾的给了她两袋。
两百两,黄金!金小银打开袋子的时候,眼睛发直,嘴笑得差点歪掉。
另外又有十人上来,每人发了一套衣服,是宫服!金小银高兴坏了,这些衣服可都是宫里的裁缝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质量上乘,手工精细,对他们这样的下人来说,这样的衣服可是一辈子都梦不上一件的。
最后的惊喜,金小银幸运的得到了太子爷亲赏的一个玳瑁腕珠,拿去当铺至少得一千两呀!OMG,这不是梦吧?金小银猛的捏了一下手臂,疼得直呲牙,越疼还笑得越贼,嘴都合不拢了。
东西都分发完毕,卫官站在一旁,大声宣布,“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明早辰时,到宫门外候着。”
金小银寻思着,是不是还有什么好事啊,当下窃喜。环顾左右,周围的人却好像都不怎么开心,苦命的人,都让添香楼的规矩压抑得淡定了。
从堂厅退出来后,随众人一起出了门去,人们都各自散去了。金小银抱着大赏回到住处,乐颠颠的将两袋金子倒在床上,一个一个数完,又把那串玳瑁一片一片的吻过,倒在床上双手双脚乱舞,就等着小炎和银杏回来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当然,既然小炎没有出力,她的那部分自然是不算数了。
有了这些银子,她就可以跟银杏远走他乡,买一座宅子,再经营一个小店,没准不多久就能开自己的银楼呢!金小银越想越兴奋,爬起来把满床的金锭子都收好,玳瑁串子放进内袋,跟那两枚青玉放在一处,两袋金子合成一袋,随身系着。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窃笑了好久,却一直没等到任何一个人回来。不过想来,这么大的宴请,估计她们都得忙到天亮了。金小银独自计划了很久,准备明天去宫门外领了赏,后天就离开。
想着想着,慢慢也就困了,手握着腰间的一袋金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入睡之后,屋顶上的一袭黑影,半卧在青瓦之上,瓦片却如只覆了一层薄霜,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夜色袭来,面具之下的深眸微微半合,长睫静如夜色一般,不曾闪动分毫。若不是另一个人影飞上屋顶,踩响了一片薄瓦,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卧了一个与夜融为一体的男子。
婳梦行过礼,委身坐在姬苏夜身边,蝶袖带着香粉,轻抚过瓦面,“夜主子,今晚月舒小宅,发现了三具黑衣尸身。人不是我们的人,剑却是幽都铸的好剑。”
姬苏夜依旧半合着眼,“我知。”
“是主子你的手法,才能将人处理得这么干净,不沾血渍。”婳梦显然想要一个更合理的解释,蝶袖仍旧轻抚着冰冷的瓦面,手指挨着瓦片边缘,指腹来回轻滑。
姬苏夜的身子未动,长睫微闪,却还是未睁眼,“此事由我,你勿须过问。”
“主子的事,婳梦自然不敢多问。婳梦只是猜想,或许这跟陌衿的失踪有关……”婳梦话到这里,见他仍然未动,也没有阻止他说下去的意思,凤目扬起媚笑,“若婳梦没有猜错,陌衿就是木一,当初他托人之手对我下毒,只不过念着主子或许会为了婳梦,早临京都。他与主子见面,拿解药换了幽都的武器,免了私造兵器的杀头之罪。这样就可以全身而退,杀他想要杀的人——那个假想中的燕国公主。”
“婳公子多虑了,主子并不是为你早临,兵器换解药,也都是主母的意思。”房上随风而来的第三人,青衣高笠,身若轻风般,踏在薄瓦之上,片瓦无响。
要等的人到了,姬苏夜长睫微动,睁了眼,却并不多言。
婳梦站起身,正对那宽衣长衫的男子,轻佻柳叶修眉,眼中的媚笑掩盖过眼底的失落,“留夷公子,许久不见……公子,风采依然。”
“婳公子亦然如此聪颖,既然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足下就不送了。”留夷说话,语气一向是谦和恭敬,但说出口的言语,却总是一针见血的不留情面。
婳梦早也习惯了,转身对姬苏夜行了礼,抬眸寻他的目光,心底是那么企盼他能看自己一眼,哪怕只是一个飘忽的眼神,也好……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有,主子留给他的,自始至终,只有背影。
留夷在一旁看着,淡然开口道,“婳公子,请。”
婳梦起身,回看留夷一眼,飞身下了屋檐去。
见婳梦离去,留夷也并不坐下,仍旧是立在原地。伸手斜摘了竹笠,两指夹住,垂在身侧,未束的蓝色长发散开两束,闲散的落在肩头,夜光下泛着青光,“主子答应了苏墨,要帮那个女子?”
姬苏夜颔首,“然。”
“这不是主子行事的风格。”留夷轻轻摇头,“那女子已经死了,她只是相像而已,主子又何必……”
这就是姬苏夜一直在等的答案……她,终究是死了。手下的一叶瓦片,悄然碎开,锋利的瓦片棱角撕裂开一道长口,血漫过碎粒,一滴一滴落下屋檐。
留夷见状,垂眸。回想起那夜,他抱了毒体与主子解毒。第二日一早,母上突临,主子的毒又初解,内力尽失。他与母上的人抢过那女子,欲带她走。不料母上催发了他体内的蛊毒,毒发作前,他不得已,将那女子留在了添香楼外。母上第二日带了她的尸身来,已经被鞭笞得面目全非,自那日起,主子的眼眸,倒比从前更森冷了。这段时日他奉了主子的令,查探那女子是否真的死了,才得知那日主母并未找到女子,于是寻了个替身,好让主子死心。可惜,这件事,他不能告诉主子……成大事者,绝不能拘泥私情。
留夷抬眸望月,忽然很想笑,世间造物,眼看着这个不过二十有几的少年,竟然深沉如耄耋老者,他能做的,只是推就,甘愿成为那个权利熏心的老妇人手下一枚棋子。
只有这苍茫昊天知晓,他心有不忍,然却别无选择。
“主子,若无他事,我先回无夜城。”留夷望着半轮皓月,皎洁如新,深叹在心。
姬苏夜轻合了双目,垂下的长睫微微抖动,“母上问及,言未见我。”
“婚事定在明年九月初十……主子忙完这段,该回无夜,见见未来的妻子。”留夷提起夹在指间的竹笠,戴过头顶,将脸隐在月影之下,转身消失在夜风中。
妻子……
面具下,杏色的双唇,浮起一丝浅笑,旋即被夜风吹散,空冷的深眸,一如既往的韩若冰霜。无夜,是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