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带走了她的喊声,吹入密林深处。
接着,半柱香以后,奇迹发生了。金小银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口上,竟然闻见了一阵肉香。扭头左右寻了一圈,发现身后三米之外,一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参天大树下,有火光和青烟。
金小银两眼放光,饿狼一般扑向那火光处,惊喜的发现火上架着一只金黄娇嫩的烤鸡,四下看了看,周围没人,她一屁股坐到火边,取下烤鸡,捧了就啃起来,烫得手嘴都发红,也不管不顾,一口气把鸡吃的骨头都不剩。
就在她吃得满手满嘴的油,跟一根咬不碎的骨头较劲,洋相尽出时,一双黑色缎面的丝光软鞋出现在眼前。金小银嘴里还残留着半根鸡骨,仰起头无辜的看向来人,当即被雷劈中——来人竟然是小夜!而且是在她吃相不佳,落汤鸡一样落魄的情况下,被他瞧见,金小银有一种想死的冲动。
张开五个油腻腻的小胖指头,嘿嘿一笑,“小夜,早啊。”说完,半截骨头从嘴角掉落出来,滚到姬苏夜的脚边。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骨头,抬眸看向金小银。
金小银仰头看着他,眨巴眨吧大眼睛。话说小夜真是极品美男中的极品啊!他的脸像是玉做成的,轮廓精美得堪比雕琢出的工艺品。虽然带着半个面具,但面具下那双墨色的眼睛,一眼看去深黑到极致,那黑却像是有生命的,淡淡就化开成无尽的山水和月,水墨画一般的绝美。那淡色的唇,并不饱满,也没有光泽,但看上去却是那么的酥软,好想好想尝一口的说。
想到这里,金小银的脸刷地红了,瑟瑟的笑了两声,羞涩的别开眼去。
姬苏夜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沉默不语。
金小银打了个饱嗝,急忙拿小手捂住嘴,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他,尴尬的挤着笑,“是你救了我么小夜?”
姬苏夜将视线看向密林深处,一袭青衣极快的闪过,却没能逃过他的眼。
“不是。”他答,语气极轻。
金小银眨眨眼,“那是谁?”
“……”姬苏夜显然没想回答这个问题,微微俯下身子,向她伸臂。虚掩在黑色长袖下的手,在她眼前探出,五个手指修长而干净,没有任何香味。夕阳的薄暮落在指间,让原本就完美的手,美到不可直视。
金小银左看看,右看看,脸上的热气扑腾着窜上来。小手使劲在衣衫上擦,把油都擦干净了,才把小手送进他的手里。
姬苏夜微微皱眉,但还是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转身却对她说了句,“账目。”
晴天霹雳,原来他伸手不是要拉她,而是问她要那破账本呀!歪着嘴咬牙,鼓起腮帮子,“一本破书,有什么好的。”
姬苏夜再次转过身来,墨色的双眸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不怒不言。那一刻,金小银知道她已经败下阵来,他的眼神很柔和,平淡得好像根本没有在要求什么,但那眼神又是亲切的,好像他要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但是那种礼貌性的亲切,把两个人的心隔离到好远好远,远到了天边。
金小银叹口气,将头摇成拨浪鼓,腮帮子憋了下去,“已经让茗倌那丫偷去了。”
眼角偷瞟小夜,他脸上依旧是平静如水,没有起伏。
金小银咬了下唇,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小夜,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知道是谁要杀我吗?”
姬苏夜将视线从远处收回,侧脸,目光安静的落在她的眼底,“偶遇。林外有马车,你可与我同坐。”
金小银固执的摇摇头,要是真的跟他做同一辆马车回去,狭小的空间,两个人独处,还不知道她会想出什么奇怪的事来……
“那个……我……自己回去就好。”
姬苏夜脱下外衣,上前一步,将黑衣披在她肩上。
他只是那么随意的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的一眼,目光干净而深邃,礼貌性的随和。金小银知道,这样的眼神是专为陌生人准备的,他看任何一样东西,哪怕是一株花草一颗石头,都是这样的眼神。心上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些痛。
只是那么一眼,姬苏夜便极快的移开了眸子,转身向林子外去了。他的脚步很轻,走过满地的叶子,没有一点声响。那样安静而飘然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密林深处,金小银忽然有种想要冲上去拉住他的悸动。这是种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情愫,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害怕再错过,再见不了面的恐惧。
或许是,因为他跟那个人很像?
金小银拍拍头,转过身来,坐回火堆旁,将手伸向火光,翻来翻去的烤热,身子也逐渐热了,小脸红红。收回手,裹紧小夜的黑衣,不知不觉眼泪滚落出来,啪嗒啪嗒落进了泥土里。
一只小虫子飞进火中,劈啪一声炸响,金小银猛地回神,恍惚间想起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小月。这个名字,是在她昏倒后,宿云在她耳旁说的。本来她都忘了,这火光一亮,忽然又想了起来。
宿云是让她去找“小月”这个人吧?小月,听起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难道是她的妹妹?宿云的意思,是将妹妹托付给她么?
“宿云,你放心,我一定找到你妹妹,好好照顾她。”金小银对着火光轻言,接下来发了一个小时的呆,身上的衣裳渐渐干了,也暖和了许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袭来,她缩了缩身子,靠在大树旁,寻思着明天要怎么走出这个林子,怎么回添香楼。银杏一定着急死了,叹口气,不知道还要给银杏添多少麻烦呀……
罢了,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先睡一觉。
金小银闭上眼睛,没多一会儿就沉沉入睡了。
她睡着之后,树上落下一个青色的影子,布衫上斑斑的血迹在火光下娇艳欲滴,手臂和腰上三道剑痕,最深的一道还渗着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