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石头滚落出去，亮光瞬间消失了。
金小银喘不过气，推了推身上的人，手掌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惊叫一声，“原来不是鬼神，是人！”
手脚并用翻开身上的面具男，张开五个手指，啪啪几个耳光扇过去，那人依旧昏迷不醒。金小银舔舔唇，决定使用人工呼吸，扒拉开面具，小手捏住那人的唇，低下头去，唇刚碰到他的唇，他又像原地复活了似的，反手抱住她的腰，轻声道，“别走……”
“好好，我不走，你别乱动啊。”金小银拉开他的手，怕他又乱来，也不做什么人工呼吸了。轻轻解开他身上的黑色衣衫，借着黯淡的月光，看见他心口上一道两指宽的伤口，还在汩汩的流血，她慌了手脚，小手去按那伤口，血又从指间溢出来。
那人被她一按，疼得醒了过来，紧蹙双眉，看向她月光下惊慌失措的脸。轻吸口气，也清醒了几分，淡声对金小银道，“黑衫内有药。”
金小银满头大汗，顾不得擦，又去拉开的黑衫里摸索，果然摸到一个瓶子，拉开瓶塞，将瓶口送到他唇边，“将就口水咽一咽，不然我先吃到嘴里化开再喂你？”
那人试着动了动，伤口裂得更开，血水涌出更多。这场景让金小银想起了外婆，外婆去世之前，也是这么吐血不止，吐了好多好多，她那时还是个高三的学生，虽然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些，到底还是孩子，吓得手足无措，只是抱着外婆哭喊。想到那里，不知不觉的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出来，那人见她落泪，眼底微动，气若游丝道，“……将药粉洒到伤口上。”
金小银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哦”的一声应了，抬起小臂擦了眼泪，咬牙撸起袖子擦去伤口周围的血水，将瓶中的白色粉末洒到伤口上。他的身子轻颤，想来这个药用在这么深的伤口上，应该是很疼的，他却没有发出一声声响。金小银眨眨眼，心里怪替他疼的，俯下身子道，“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低下头去哗啦啦往伤口上吹着小凉风，那人失笑，展臂拿起被她掀到一侧的面具，覆回脸上。
这药果然有效，不一会儿伤口就结了疤，血也算是止住了。他伸手拉起黑衫，低头与伏在身上的金小银对视。金小银发誓，从来没见过这么一双眼睛，只是对视一秒，当下背脊一片冰凉，这个人的眼底除了清冷，就是冷清，好像冷得没有一点感情。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要杀了她灭口！金小银当即弹跳起来，退后一步，急忙摆手，“大侠放心，今天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他坐起身来，牵扯到伤口，一时微微蹙眉，勉强将玉指撕下黑衫一角，一用力之下，伤口险些裂开，他呼吸一滞，深吸了几口气，将衣角放在一旁，微微闭目道，“这个送去添香楼，交与名唤揭车的人。”
金小银点头，拾起那块黑布，塞进袖子，偏头看向轻轻喘息的他，“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别人问起来我也好答。”
“姬苏夜。”
“哦……我叫金小银。小夜啊，既然都这么熟了，我问你个问题，”既然没有生命危险了，适时八卦一把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也不错么……金小银眨着黑亮亮的大眼睛，看向面具下的那双半含烟水半笼暗月的眸子，低声道，“你是不是添香楼里逃出来的鸭……咳咳，男倌？”
姬苏夜并不答，唇边浮起淡不可察的笑意。
金小银寻思，不回答就是默认了，“那你怎么会逃到这里来？哦哦……我猜到了，你一定跟我们公子在这里……嘿嘿，你们还真会挑地方。”
他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金小银自觉无趣，吐吐舌头，“真是个难相处的人。先说好，你不能过河拆桥，等接应你的人来了就把我喀嚓掉。”她斜睨他，白嫩嫩的小手在脖子前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他摇头，“自然不会。”
“好，看在你是我们家公子的相好的份上，我就替你跑这一趟。要不要我顺便告诉我家公子一声，让他来看看你？”
“不必。”他答得极自然。
金小银八卦心不死，都走出去一步，又倒回来，“你为什么要逃？是不是老板逼你接客你不愿意？他们对你用刑了么？你怎么受的伤？”
姬苏夜无言，别过脸去。
金小银眨眨眼，他不说话她就当他默认了。啧啧叹了两声可怜，转身走出去一步，又顿住脚步。一个小小的邪恶想法窜了出来，她贼笑两声，又折了回去。
蹲下身子，嘿嘿笑着，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添香楼出来的，身上多少有些值钱的东西吧？”金小银两眼里鼓着金元宝，一跳一跳，“你暂时是用不着了，不如顺便让我打个劫，物尽其用嘛。”
两只小手在他黑衫的衣带里翻了个遍，里里外外都摸遍了，竟然空空如也……金小银打劫不成，心生不满，抽起嘴角吹了口气，额上的流海飞到他眼底。斜睨着他，闷声道，“怎么比我还穷啊？”
他看着她气得微微发红的脸，烟水般的眸子看不到底，迷一样的吸着她的魂。
金小银脸上热乎乎，一热痘痘群就集体发痒，整个脸像是爬满了蚂蚁一样，难受得不行。忍不住拿小手挠，挠得一张脸破烂烂的。
他拿手捉住她的小手，按了下来，“别碰。”
微微抬眸，正遇上他烟水般的眸子，眸底清纱胧月一样柔和，一瞬间让她有些失神，脸上更热了，另一只手又不安分的要抓脸。他连这只调皮的手也按住，她只觉得手背一凉，与脸上的热对比鲜明，越发觉得脸痒得难受。想要挣脱他的手，被他按得更紧，抬头撞见他的唇，好近。
怔仲之间，觉得眼前的人的气息，好像那夜的那个人，连眼底映出的月色都是一样的轻软，只是那人的眼眸是柔和的，他的眼眸比那人要清冷出许多。
哎，转念一想，就算对面就真的是那人，她应该要说什么好呢？问他为什么抛下她一个人，还是咬他一口然后走人，或许骂他一顿消了气会好受一些，如果他要解释的话，她勉为其难的听一听也是可以的。
金小银人不动，撅着小嘴滴溜溜转着眼珠子，鼓着腮帮子吹闷气。姬苏夜见她不乱动了，才放开她的手，一瞬间却见她眼底滚落出一颗泪珠，月光下闪亮如星。那夜的那个女子也是这样无助的落泪。若不是两毒在体内相克让他内力尽失，他无论如何不会让她死。他不曾看清她的相貌，也不知她的姓名，但却再也忘不了她。
金小银擦了泪珠，吸吸鼻子，带着鼻音道，“拜托小夜，下次逃命的时候多带点银子，你这样让我很难办的。”撇撇嘴，咬牙，打劫原来也要碰运气的，最近倒霉事一件接一件，连打个劫都这么失败，“下次我劫不了财，可就劫色了。”
抽了嘴角，闷呼呼的哼了一声，下了楼去。
见她下楼去，姬苏夜不觉唇角浮起一丝浅笑。虽然金小银穿着男仆的衣衫，他早已经觉出她是女子，她说话间与那个女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眸间一抹黯色掠过，随手拾起落在一旁的石头，掌力催动之下，石头亮起了五色的晕光，侧身展臂由书架上抽出一张画纸，就着纸上的血水，一点一点画着那女子的眉目双眼，却终于只得一个模糊的轮廓。叹息一声，头仰靠在书架上，月光映着眸底的空洞，手轻握成了拳，将那一页图画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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