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金小银进了园子后,没有直奔住处,而是在园子里走了一圈,熟悉环境。这园子并不大,却栽了许多的古树,盛夏季节,盘根错节的古树棵棵枝繁叶茂,将小园遮得清凉。书库修在园子正中的位置,一共三层,造型很像佛寺里的藏经塔,黑顶白墙的风格很有书香气息。书库的大门紧闭着,上面一把大铜锁锁住,金小银还特意去研究了一下,竟然是金锁!她当下十分欢喜,这一把锁得值多少钱啊,以后天天都跟金锁在同一屋檐下,想一想都来劲,相当的给力丫!
她捂嘴窃笑,与那锁缠绵了许久,才红着脸兴奋不已的走开了。
书库右边是一间单独的小瓦房,淡蓝色的琉璃瓦在晨光下闪着亮亮的光,很好看。房子不是木质结构,兴许是怕起火烧了书库,改用汉白玉砌成,显得华贵。整体的设计却又不张扬,颇有古朴肃静之风。蓝白相间的色调不显压抑,将书库的沉闷消减了不少。房前的古树下还有一方石桌,一个石凳,晚上在这里乘凉应该很舒服的说。
一路看来,这御书园虽然不如相国府别处的建筑那么风姿绰约,但金小银却最喜欢这里,不夸饰也不沉闷,颇有怡然自得的书院风格。魏晋之时的归隐之士要是得了这么一个小院,应该就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金小银懒洋洋的走到她以后将要居住的小房子前,先从开了个小缝的窗口看进去,里面的陈设也很应景,一张没有帷幔的木床,一副山水壁画,一张书案,只能用简朴两个字形容。不过下人们住的大抵也都是这样的地方,她在柳府的房子还不及这个好。想到这里,心里还是觉得很满意。
还想往里面看得更深,忽然床前出现一张满是褶皱的脸,皮肤松弛下坠,斑斑点点,外凸的眼球布满血丝,鼻子塌陷,鼻孔外翻,双唇又厚又大。金小银以为见鬼了,吓得失魂大叫,惊飞古树上一片飞莺。
她正拔腿要跑,不巧一急之下,被路边一颗石子绊倒,跌了个狗啃泥。
背后吱呀一声门响,她不敢回头看,双手合十瞬间默念心经一百遍。
“你是新来的书童?”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金小银仰头,那张鬼一样的脸正看着她,似笑非笑。
她大叫一声,小手捂住脸,吓得差点哭出来。
“小伙子,莫怕,我是人不是鬼。”
金小银将手指叉开一个缝,抬头悄悄望出去,貌似这人是没有长獠牙,而且他穿着相国府里下人的衣服,腰上还挂着名牌。
应该是人没错。
惊魂才算是安定了,深深吸了口气,怏怏的爬起来,拂了拂身上的尘土,抱拳道,“这位……老伯,小辈失礼了。”
“大家都叫我老吴。”老吴看过她腰上挂的名牌,“小金是吧?”
金小银笑笑,点头。
老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领她绕着小园转了一圈,大致将生活细节多交代了一遍,末了两人停在书库前,老吴取出一把金钥匙交给金小银,“这是书库的钥匙,府里除了老爷和公子外,别人是不得出入的,除非有开锁的令牌,否则不得随意开启书库。”
一个书库还这么有名堂,里面一定有猫腻。金小银面上笑着答过,收好了钥匙。
老吴招招手,让金小银靠近些。充血的眼瞬间瞪大,声音飘渺,“在这里住,无论你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随便出门,也不要乱说话。”
金小银后背一阵发凉,头皮都麻了,结结巴巴道,“能……有什么……声音?”
老吴摇头,“书库很少有人出入,难免生了些蛇蚁鼠虫,偶尔闹出点动静来。”
他说这话的语气,不是十分的笃定,可见他也不是很信这话。金小银暗暗叫苦,她从小就怕黑,看一部鬼片都能吓到失眠一个月,这么微弱的神经,怎么经得起这么恐怖的折磨。
老吴年纪大了,可以退休。她还有漫长的几十年,离退休还早得很呢!
金小银用尽各种借口,将老吴留到了黄昏时分,天色暗下来后,老吴的样子也越来越恐怖了,她又不敢再留人家。老吴走后,金小银环顾四周,月黑风高的小园里万籁俱静,一阵夜风吹过,参天的古树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老人凄凉的哭声,月下斑驳的树影摇摇晃晃,罩在书库的墙上,十分诡异。
金小银自觉夜凉,一路小跑钻进房间里去,关紧了门和窗,点了蜡烛,窝到床上去,掀过被子蒙住头。外面一声猫叫,吓得她心惊肉跳,大半夜没睡着觉。第二天天色将明了,她才勉强睡了一会儿,不到辰时又发恶梦惊醒过来,不敢再睡了。
脸上痒痒的,顶着两只熊猫,在脸盆里一照,没把自己吓死:水面上一只双眼青黑,满脸红痘痘的鬼脸,正咧嘴对她笑。金小银双腿一软,隔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伸过脖子又照了照,水面上那张脸,越看越像她自己……
难道是失眠导致内分泌严重失调?金小银掬了一捧水小心翼翼的洗了脸,还是很痒,又不敢用手去抓,痒得受不了就使劲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疼总比痒好……
耳光声此起彼伏,良久之后,金小银顶着两片红得发紫的脸出了门来,倾吐一口气,心情糟糕至极。
艳阳高照,暂时将黑夜里阴森恐怖的气氛驱散,金小银站在门口吐纳了一阵,搬了个凳子坐到小园里,太阳斜斜照过来,暖暖的铺到身上,手心微微发汗,才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脸上又痒痒的,她忍不住挠了挠,拨开额上的散发,心想这痘痘还能不能消下去,会不会留下满脸的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