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记得的唯一一句,他的承诺。这一句就够了,再不需要其他。
她累得无力回答,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身子蜷缩在他怀里,以为自己已经不相信爱情,他却只用了一夜,就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刻骨铭心。头顶传来他温润如水的声音,“睡一会儿。”
“嗯。”她抱住他,闭上眼,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平和安宁,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没有做梦,睡得很踏实。
金小银再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刺眼的光线将她的眼睛灼得很疼。一夜都在黑漆漆的状态下视物,什么都看不清,她忍着眼里的刺痛,仰头看去。
一看之下,惊得睡意全无:她合衣卧在添香楼某个侧门的墙根,墙上一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她头顶走过,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又偏头走开了。
金小银认得这只猫,就是昨夜那只吓得她半死的么……她揉了揉眼睛,动动身子,浑身都酸疼。曲起脚,扶着冰冷的墙面站起来,左右看看,那只黑猫已经不见了踪影。垂头叹气,两只光着的脚丫,大拇指绕着圈圈,心凉透了大半。
他不见了……扔下她在这墙角,光着脚,浑身凉透。
纠结,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样子,也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连他们在一起的那间屋子,都记不清长什么样。
就算他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有把握能认得出来。
仰头看天,湛蓝如洗的晴空浮着柔软的白云,像是大朵大朵的棉花糖,晨风清新的吹来,拂开鬓角散乱的碎发,却吹不散脑海中那张双墨色的长眸。
“金小银,你这个笨蛋!还真相信他会带你走么……”说着说着,鼻子酸酸的,她垂下头,手指揉了揉鼻子,雾蒙蒙的视线瞅着光着的脚丫子。一脚踢飞墙角的小石子,脚指甲还被磕翻了,疼得她嗷嗷大叫,越发觉得委屈,本来还能忍住的泪,一下子溢了出来。
人生有些巧合,是预想不到的。茗倌从南门出来,正好看见门边一个小个子少年,光着脚,靠着墙,手背在身后,低垂着头。
他认出这少年,就是骗他进茅厕,害他挨扫帚的那个。本来要揪住他先打一顿屁股,让他不许再行骗的,手都伸出去了,又轻轻缩了回来。
俯下身子,将脸凑过去,低到她垂着的头下面,一张苦瓜似的小脸上,满是眼泪。
金小银正落泪瓜子儿,猛然见一张似乎有些熟悉的脸,一双阔长的眼带笑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莹亮如月。暗叫一声倒霉,怎么偏偏就遇到他了呢,她已经心理上将他划分为敌对阶层一列,这副狼狈相让他看去,心下十分不爽。
抬起脚丫子,狠狠踢在对方的小腿上,闷声道,“看什么,没见过别人哭啊。”
他生生受了她这一踢,“嘶”的一声,弯腰抱着小腿揉了揉,仰头道,“你这小子,劲儿还挺大。”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心情不好,你最好赶紧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她哑着嗓子,别过头去,小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吸吸鼻子,不看他。
“呵……别人劝我不要做的事,我偏喜欢做。”
金小银偏头,大眼睛里含着水珠子,“你无不无聊?你不走我走……”
他摇头淡笑,宽大的手掌按住她的窄肩,“男子汉大丈夫,别哭。”
金小银嘴角下落,红着眼睛瞪他,“我不做男子汉,也不是什么大丈夫,我就哭,偏哭,你管不着。让开!”
“呵……管得管不得,可不由你说了算。”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手臂将她的肩一揽,转头对她笑道,“走,大哥请你喝酒。”
金小银钻出他的手臂,清清嗓子,嫌恶的咬牙道,“谁要认你做大哥?谁要你请喝酒?”说完狠狠一脚踩在他的脚上。
他低头,看到天青色鞋面上,留下了斑斑的血渍。眉头略略皱起,展臂将她按回墙上,执起她的脚来,俯下身去仔细的看她受伤的脚趾。
金小银见脚背让他握住,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天色也不早了,还得赶去相国府当差呢。
“喂,我还有事呢,你放手。”
他抬起脸来看了她一眼,“别动。”又颔首,垂下眸子,玄青色的丝质长袖缓缓落下,另一只手撕扯下衣袖的一角,包住受伤的脚趾。
握在手里的小脚踝不安分的动了动,他挑眉道,“疼的话,咬住袖子。”
金小银背靠着墙,咬住袖子,看他握着她的脚背,小心翼翼的替她包扎,他好像是怕弄疼了她,表情很严肃。黑亮亮的大眼睛眨了眨,吐出袖角,眨眨眼,“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他放下她的脚,起身偏头道,“在这儿等着。”说完径自进了添香楼去。
他说话间有种霸气,金小银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就乖乖的站在那儿等了他一会儿。一盏茶的功夫,他从里面出来,手里握了一双软鞋。见她听话的等在原地,琥珀眸子里凝起笑意。金小银见他笑她,转身就要走。
他展臂将她拉回来,按回墙上,蹲下身去替她套上鞋子,唇边挂着笑道,“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看到你就让我想起她来。”
“咳咳……”金小银当即呛得咳嗽,脸上一热,别开视线看向别处,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他站起身来,抬起袖子擦去她脸上的脏兮兮的灰土和泪痕。隔得近了,鼻息中隐隐嗅到一阵熟悉的香气,眸子骤然一窄,看向她的眼睛。金小银也正好看过来,两眸相对,她的脸越发的红了。
“你脸红了。”他故意将身子靠近她的身子,凑近她的脸,吐气如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