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菜叶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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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夜艳(二)

那手指移开,金小银还恋恋不舍手指上的血香,喃喃道,“渴……还要喝……”

这血带了蛊毒,在合毒水引的中和下,金小银体内的阴阳两毒暂时压制了下去。动了动手指,力气恢复了些,她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四处找水喝。

猛地见床边矮几上放着一个铜壶,她挣过去,提起来嘴对着壶口,咕咕的喝了一大口。嘴里热辣辣的刺痛,原来是酒!当下渴得要死,不管了,闷头将那一壶酒喝得一滴不剩。

放了铜壶,手背擦擦嘴唇,两只小手揉了揉小腹,里面有一股奇怪的异动,好纠结的说。

头还是晕乎乎的,她将头靠上木墙。这面墙透着隐隐的木香,还很凉快。金小银将滚烫的小脸贴上去,左边贴了换右边,舒服得咯咯直笑。

窗边响起了箫声,她扭头,左脸贴墙,看过去。那个男银站在窗前,背对着月光,修长的手指握着一管白玉长箫,悠扬的调子从杏色的唇际缓缓流出,那画面看去有种淡淡的悲伤。

金小银闭了眼睛,箫声飘入耳中,每一个音调都好像是有颜色的,在眼底铺开一张黑白交织的图画,不过那黑白流转出的画面,都是些枯死的树,干涸的溪流,秃颓的老树,深冬的寒山,废弃的老宅……慢慢听下去,心上越来越凉。

窗外也不知哪里的寒鸦,应和了几声,那黑白的音符更显得悲伤,在金小银脑海中化作那个负心人的模样,他曾经那样欢喜的看着她,眉眼带着柔和的疼惜,就好像她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她却毫无知觉。直到有一天他约她到他们初见的樱花树下,冰冷冷的提出分手,她才如梦初醒,发觉一夜之间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泪水止不住顺着眼角往下流,湿了一小片的木墙。她睁开眼,醉意朦胧中,好像觉得当初爱过那人正站在窗前,一如往昔那样柔软的看着她。

身子不自觉的下了床来,借着醉意,歪歪扭扭过去。

一直想问他是为什么变心,还没开口,先呜呜的哭了起来。

箫声嘎然而止,她擦了泪,一把夺过那玉箫,猛地摔在地上,抓着他的手,醉眼迷离的瞅着对方,边哭边问,“呜呜……大坏淡,当初是你说我好,比那些只知道玩乐的女生强,说我们都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阵夜风从窗口吹来,金小银浆糊一样的脑子清醒了些,视线一阵模糊一阵清晰,盯着小手抓着的那只大手。一抽疯,低头狠狠咬在那手上,咬着哭着,哭着咬着。

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了嘴上,双腿发软,飘忽忽的站不住了。

他展臂,护住了她往下滑的身子。她反抱住他,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他的衣衫上,“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将头埋进他的衣领中,小手抓紧他的衣衫,哑声自语,“我一直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

抬起头来,小脑袋晃晃悠悠,一双红肿的眼,黑色的瞳仁涣散游离,眼眶里溢满了眼泪,怨妇一样无比凄惨的一笑,“你不是说我没跟你拉拉小手亲亲小嘴么?”

踮起脚尖,将滚烫的唇贴上他的冷唇,喉间含糊不清的胡言乱语,“现在手拉过了,也亲过了……不要……变心,好不好。”

身子被冷冷的推开,心上像是被针扎过,好疼。

金小银失了依靠的对象,身子跌跌撞撞的乱晃,“外婆去世了,你是这个世上我唯一亲近的人,现在连你也走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一不小心绊到了桌腿,跌掉在地。金小银呜呜的哭起来,小手重重去打那桌腿,也不知道疼,“不许欺负我!我也有人疼有人爱的!呜呜……大坏蛋……”

一双手臂将她抱起来,她攥紧那双手上宽大的袖子,喃喃说着醉话,“银杏啊,我浑身都好痛,我要死了。可是我不想死,我要活着,我想见你们。”

他将她抱上床,静静听她胡言乱语,伸手拂去她眼角的泪痕。

金小银模糊的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影朦朦胧胧。她探出小臂勾住他的后颈,不肯服输,又吻上那唇,齿间一阵清香。小舌滑入那冰凉的软唇间,舌尖小心翼翼的探进去,碰到一片柔软,凉凉的,微甜。不安分的勾住那片湿软,滚烫的舌心被凉意包裹住,像是大热天吃着雪糕。

迷迷糊糊的发梦,梦里夏日炎炎,她被晒得像煮熟的螃蟹,忽然一个冰箱出现,她拉开冰箱躺进去,啃着冰箱里的雪糕,无比享受。

正吃得开心,下腹一阵剧痛,惊得她醒了过来。

眼前一双月笼青雾的眸子,正淡淡的看着她,小脸上冒出的热气扑腾扑腾蹿上来,被对方清凉的鼻息压了下去,酒意顿时去了三分。

她推开他,一用力,肚子里又是一阵剧痛,痛得她浑身无力,皱起眉头喊疼。

他俯身下来,将她抱进怀里,弓起身子,放下银钩上的黑纱帷幕。

暖香阵阵,夜月如水,凌乱的呼吸,炙热的体温,一切都像是浮在空中的水雾,那么不真实。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忘记,空洞得什么都不剩的时候,她只有他。他是她感觉到的唯一存在,是她能触摸到的唯一真实,魂魄将要散开的时候,是他的吻将她的神智唤回,生与死反复交替之间,所有的情感都随他一起高涨,一颗空了的心,不可抗拒的被他填满。

忘了与他纠缠了多久,也记不清他说过的话。这一切就好像是一个美到虚幻的梦,在她最为绝望的痛苦中,他救世主一般的降临,将她的灵魂从地狱解救,带她飞上云端,入了天堂。

东方泛起鱼肚白,天色将明。

他拥着她,吻在她的眉心,“我带你走。”

这是她记得的唯一一句,他的承诺。这一句就够了,再不需要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