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梦转头,一身白衣的男子正对他做鬼脸,见他转过脸来,一翻白眼,兰花指拂了拂衣袖,也要上楼去。
“白芷公子请留步。”婳梦蝶袖翩翩抬起,要去拉白芷的衣衫。他已经上了一个台阶,抽身避开婳梦的手,转过身来,低看着婳梦,挑眉问,“干嘛?”
婳梦收回手来,唇上的笑意一僵,抬眼看向白芷,凤目里含着冷笑,“请问公子,夜主子今晚可要在添香楼留宿?”
“你叫揭车叫得这么甜,干嘛不去问他?”白芷抬眼看了看四楼,又转过来,讪笑道,“我同留夷的厢房都在三楼,唯独他的在四楼,你这么讨好他,不就是因为他是主子的近卫么?”
婳梦眼底的笑意更冷去三分,低了眸子,别过头,“婳梦不敢存这样的心思,只是揭车公子喜静,四楼的房间素来极少人住,因此……”
“你不必跟我解释。”白芷打断他,轻轻一笑,冷言道,“若没别的事,我要回房休息了。”
“夜主子的起居都是公子料理,婳梦……不过是想见夜主子一面,还望公子成全。”
婳梦吐吐舌头,兰花指拂过下颌,思忖了一会儿,干咳一声,“不是我不让主子见你,你也知道主子行踪无定,想见谁不想见谁都是主子的心思,我不过是个侍从,左右不了。”
婳梦握在袖中的拳头,颓然一松,凤目里漾着淡淡的哀伤,又咳了几声,低声道,“那不打扰公子休息,婳梦请辞。”
白芷一想,这个婳梦也颇为可怜,每年主子就来一次,他也就能见上一面,要让自己一年只见主子一面,他说不定比婳梦还要难过。
不过他是真的不知道主子的行踪,主子出门大多数时间只有揭车随同。今日连揭车都没有跟去,也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回来,来了这么些天,再不回幽都去,他养的那些花就要干死了。
悻悻的上了三楼,正遇见留夷从房门里出来,白芷抬头,隐隐看见留夷床上躺了个人。
留夷见他往房里瞟,也知道他胡思乱想什么,干脆返身去推开门,“我的病人,要不要进去看清楚一些?”
白芷摆摆手,兰花指捂了口,看他散在身后的幽蓝长发,眉眼含笑道,“揭车抽了你的发簪做暗器么?”
“怎么?”留夷伸手关了房门,将身后的深蓝长发一握,随意挽起,拉上素衣袍子上的领帽,盖住头发。
白芷呲牙,挑起嘴角,不满道,“那头牛上次顺手抽了我的腰带,这次又抽你发簪,主子也不见管管。”
留夷也不看他,淡笑道,“你不觉得争风吃醋很无聊么?”
“我就是吃醋,主子去哪儿都带着他,凡事都护着他,我!不!爽!”白芷翘起兰花指,卷了卷额际的散发,闷哼一声,翻着白眼往楼上望。
留夷在斗篷下略略摇头,兀自下楼去,白芷这满腹的牢骚还没发出来,一跺脚,兰花指指着留夷的背影,“你不够义气!”
留夷不答,转身下了二楼去,走远了。
白芷又气又怒,皱了皱鼻子,上前去倚着栏杆,朝楼下出门去的留夷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见留夷出了门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又猜不透主子要在个鬼地方留多久,他讨厌死这个俗气的皇城了,一拍栏杆,仰头大喊一声,“揭车大坏蛋,去问问主子什么时候回去呀!”
上面没动静,整座楼安静得像是死掉了一样。
他越发闷得慌,手指绞这额前的一缕碎发,撅嘴吹着气。眼珠子东转转西转转,聚焦到了留夷的房门上去。
嘴角扯起一个坏笑,偷偷过去,在房门上敲了敲,等了一会儿,里面没动静。
他推门进去,关好门,猫到床边去,伸头看了看,床上那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他扯开被角,一看之下双眼瞪得圆圆——留夷这小子,居然收留那日当街给他难堪的小叫花,还给这小叫花治病?
气不打一处来,有种被自己人出卖的感觉!
眸间一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里面装的是泻药,那日他从留夷的药库里偷出来的。这泻药是治病排毒用的,无伤大雅,对身体还有些益处,就是服药的人要受点折磨。
兰花指扯开瓷瓶的塞子,俯身下去,对金小银吐吐舌头,捏了她的下巴,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入她口中。偷笑一阵,低声道,“哼,谁让你招惹我的。”
收了瓶子,左右拍了拍手,一甩衣袖,回房睡觉。
大半夜,金小银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屋里黑洞洞的没有电灯,外面的月光倾泻进来,满地的银霜。她掀开被子,下床去推开窗户,一阵夜风吹进来,吹干了身上的汗渍,很是凉爽。抬头看看夜幕中低挂着的半个月亮,喉间又干又燥。
寻了半天,屋里连个烛台都找不到,也没有火折子。桌上有个茶壶,她摸黑抓到一只茶杯,倒了一杯水,低头一看,那水竟然是黑色的,还有股子臭味儿。
一吐舌头,放了水杯,左顾右盼,喉咙里像是有团火,越烧越大。刚被风吹干的汗,又发了一身。抬起手臂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咽一口口水,喉咙疼的像针刺一样。
不行,不能坐等渴死。金小银边擦汗,边摸到门边,开了门出去,外面的景象她认得,是添香楼。想起来了,今儿个在添香楼差点失身,后来被半截玉救了。想起这个,眼前又现出那大汉爆着眼睛,流着血泪,脑浆迸出来的场景,一阵反胃,喉间那团火烧到了胸口去,闷得她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