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苏夜听不到他的话,耳边仍然是那个女子的声音,她在唤他,一遍一遍。
“小夜,你带我去湖边散步吧,那里有好多人放风筝来着,可好看了!”
好,去哪里都好,看什么都好,只要……你在。
“主子,千万别失了神,这样下去可就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了!”白芷见他瞳仁涣散,当下惊得魂都掉了一半,向着崖底大喊一声,“今姑娘,你既然去便去了,又何必困扰着活人!让主子回来吧!我给姑娘磕头了!”
适时,金小银正在做梦,子瑜在为她诊脉,苏墨守在一旁,问了许多关于她身体状况的问题,子瑜都耐心的答着。却见金小银忽然皱了眉头,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噩梦,两个人都唤不醒她。
金小银梦见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飘了出来,飞啊飞啊飞,飞上了悬崖上面去,那里有一个白衣服的男人在磕头,怀里抱着一个裹着白衣的黑衣男子,那人看起来快要死了,两眼直愣愣的,还吐了好多血。
她飘向那快死的人,与他对视,他似乎看不见她。金小银看着他,就觉得心底莫名的悲伤,好痛好痛,却又好怕好怕他死掉,她冲他大喊,“别死,别死,活下去!”
他好像听见她的话了,涣散的眼底稍稍收回了一点,她的心才放松了一些,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能死,一定不要死!”
她刚说完,就见一张苹果脸晃到她面前,眨了眨黑漆漆的大眼睛,冲她直摇头,“娘亲不是讨厌爹爹么……娘亲心里一直说一直说,恨死爹爹了。”
“谁是你娘,谁是你爹,大苹果快过来。”金小银一把抱过苹果脸,仍到那黑衣人的胸口,让苹果脸正对黑衣人的脸,逼迫道,“咬他!”
苹果脸摇摇头,“宝宝不咬爹爹,爹爹会疼。”
“不疼怎么清醒过来,快咬!”金小银一巴掌抽在苹果脸圆滚滚的屁股上。苹果脸哇啊啊一声哭了出来,对着黑衣人大哭,“哇呜哇呜,娘亲打宝宝的屁股,爹爹爹爹给宝宝做主!爹爹!爹爹!”
金小银又是一巴掌,“啪”地拍了拍多肉的小PP,“小小年纪还学会告状了!我就替你娘亲伸张正义!”
“爹爹!爹爹!爹爹!”苹果脸嘶声大喊,又哭又闹。
那黑衣人的瞳子越来越紧,终于渐渐回复了一点光彩,苹果脸的呼救果然有用,这男人竟然活了过来!金小银将苹果脸抱起,看他又活了过来,心里才终于放松了。手掌轻轻摩挲着苹果脸的小PP,“乖苹果,干得好!”
苹果脸正在生气呢,嘟着颤抖的小嘴,一口咬在金小银的脸上,满是奶香和口水味。
金小银一惊,整个人瞬时好像又被一道力度向后拉去,落下悬崖去,低头看怀里,苹果脸对她撇撇嘴,满不乐意的朝她肚子里一钻,不见了!
她抬眼看向悬崖上,那人,也不知究竟活过来了没,为什么苹果脸叫他爹爹,叫她娘呢?
悬崖上,苏墨被一声一声“爹爹”唤回了神识,他分明似是见到了她,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那孩子的样貌,像极了她,眉目神采都与她一般无二,是他的孩子么?
她离开时,他便猜想不出一月,便会有消息,那时因着孩子的缘由,她必然会许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却未曾想,还不到那日……
死生,无非是一念之间,他自知心疾也已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或许再拖些年月,就能与她相见了。若方才那些幻想,真是她的魂魄带着孩子归来,要他不能轻生。那么,若是死于心疾,她便不会责怪他轻了这条命了吧。
这一生,只有这一刻,妥协了。
运息调理心脉,将散了的内力聚起,稳住脉搏,长舒了一口气。当下,活着也再无牵挂,要做的事,也就该一并做完,再去见她。
抬眸对扔在磕头的白芷道,“替我办一件事。”
白芷抬起脸来,却见主子已经清醒了,上前来跪在他身前,开心得又哭又笑,“主子,主子你说。”
“寻到今儿的尸身。”
“这个,不必主子说,我也已经吩咐人去做了。昨夜至今,还没寻到下到谷底的方法。”白芷灵机一动,“或许主子的身子调养好了,内力恢复到九成,用轻功能下到谷底。”
姬苏夜勾唇一笑,彼此都清楚没有这种可能性,他的心疾发得如此厉害,必不得再好得起来,今后也只能维持五成内力,也算是极限了。
“也罢,叫他们都撤下去。转告母上,战事很快便会了结,请母上休要忘了承诺。”
白芷直到他的意思,当下两国战事吃紧,是因为仓国有苏墨这号擅长带兵打仗的人物,如今苏墨死了,已经再没有能与主子抗衡的人。只要主子略用些兵法,仓国必定抵挡不住夏国的奇袭,很快便会输掉这场恶战。
夏国虽占领仓国,已经成了定局。主母想要皇位,必定会乘此机会煽动内乱,扶植新的夏国皇帝上位。而这个位子,必定只是个傀儡,真正的实权则会落入主母手中。主子就是为了保住现在这个不太听主母话的楚曦太子,才与主母做了交易。
“那狠毒的老妖妇,将香儿变成那副模样,不就是为了能控制新的皇帝么。听说香儿已经去了孝成王的住所,那孝成王本已经是被废掉的皇子,正是因为调戏了皇帝的妃子,才遭了罪。这样的草包,正是那妖妇看上的好皇帝,才要香儿去的吧。香儿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被那禽兽糟蹋了,要是揭车知道了……”
“休要再言。”姬苏夜沉下声来,眼色也暗了下去。这些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才要白芷去重申,勿要忘了让楚曦做王的承诺。楚曦那孩子,到底是个可造之材,做一统天下的王者,虽还少了些独断和气度,但终是有希望实现他要的盛世的。至于香儿,他已经暗中叫人在她身上用了驱冷香,任何人靠近,都会头疼欲裂,恶心呕吐。
那边,揭车与留夷一前一后的到了。留夷一见主子,脸色便沉了三分,袖中的银针当即出手,三根一齐落下,扎在了心口。揭车将白芷拉到一旁,冷冷道,“你说香儿去了哪里?”
“我……我……我什么都没说!”白芷眼巴巴望着揭车,眨了眨眼。
揭车将他拉到眼前,“香儿在哪儿!”
“我不知道,你再这样,我就跟你动手了!”
姬苏夜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一面对揭车道,“免死令牌与你,香儿在废王孝成处,领了令牌带她走。”
揭车放开白芷,俯身去接过令牌,“主母那里……”
“我自会交代,香儿身上有驱冷香,你服过解药再去。”
“大恩铭记,自当报答。”揭车也不多言,拂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