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木床边，青色的罗帐半垂。朦胧的布影间，袅袅青烟翻卷而出，沿着闲散的帘幕飘上，散在空中。
新设的屏风挡住床上熟睡的金小银，以及窗前为她施针的玄服男子。从屏风外看去，只能看见男子的青色斗笠，静静挂在床头的银钩，斗笠上一颗雨水，顺着笠沿缓缓滑落，滴入屏风之后，看不见的地方。
等，从来不是苏墨的喜好。他立在屏风前已经半个时辰，看不到里面任何事物，甚至连一点声响也无。窗外的雨声潺潺，这场雨也下得有些久了，淅淅沥沥，断断续续，叫人心情浮躁，烦乱不堪。
“我要进去。”他冷眼看了看坐在屏风前案几旁，淡淡饮茶的姬苏夜，低声道。
言罢要绕过案几，往屏风后去。一道黑臂拉住他的手肘，姬苏夜单手握了茶碗，侧脸淡声道，“留夷若无法，则无人能救她。”
“至少让我进去看看她究竟如何了！”苏墨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屏风后闯。刚绕过屏风，却被一道玄青拦了回来。
留夷已经带上了竹笠，正出屏风来。见苏墨急往里去，便挡住了他，对他摇摇头，“熏香剧毒，你若进去，我又得多救一个。”
“你对她用毒？”苏墨此刻已经失了理智，不能接受任何对她有害的说法。
留夷知道不解释清楚，他是不会罢休的，“侯爷请出去饮茶，我自会将此事说明。”
“你最好说得清楚。”苏墨拂袖，向半卷的帷幕后望去，只朦胧看到帘后躺着的女子娇小的身影，她貌似睡得很深，却很安静，不像半个时辰前那般抽搐了。
昨夜他找到她时，是在一条暗巷。姬苏夜正抱着她，运气替她疗伤。巷子里还躺着一个半死的女子，和两具血肉模糊，死得极其难看的尸身。从尸身上的伤口来看，这两个人必定是尝尽了世间最痛苦的死法，死前，还有人召来了尸虫，啃噬他们的内脏和骨髓，那种疼痛，必定是叫人生不如死。
那时他不知道那两人对金小银做了什么，现下他知道后，恨自己没能让他们死得更痛苦些。这憋了一肚子的窝火，正闷在心头，让他的脾性越发烦急。
回身坐回姬苏夜对面，端了他刚倒好的茶水，仰头喝尽，将茶碗握在手中，粗木制的茶碗，渐渐裂出无数道缝隙，琥珀深眸中少有的冷若冰霜，直直逼视面前这个陌生男人，沉声道，“说！”
深大的斗笠下，留夷的目光并没有看向苏墨，却是仔细的落在姬苏夜脸上。他跟主子也已经有三四年，主子脸上从未有过任何情绪，但他却看得出，此刻的主子魂不附体，甚至连三里外有车马靠近，也未发觉。过去的主子，十里之外的声响，从不会错过他的耳。当下坐在面前的这个人，却只能让人感到一身的煞气。主子杀人不动声色，从不让煞气外露，且这煞气浑浊不堪，混乱无序，不像是主子的气息。
原来，主子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女子。即便他隐瞒了她的身份，也还是无用。
“侯爷可信情字？”这一句，像是在问苏墨，又更像是在问姬苏夜，或许，是在问他自己。
苏墨手中的茶碗，裂痕遍布，琥珀双眸渐深，“有话直说，别给我绕弯子。”
“这世上有一种毒，叫情蛊。情蛊两端，种下一端后，能让人起死回生。”
苏墨站起身来，一掌凌厉向留夷的心口劈去。情蛊，他怎么可能不知。这种蛊毒是用三百年的雌雄首乌为引，以三百草毒，三百花毒，三百虫毒炼制。虽然可以起死回生，但人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承受这样的剧毒，除非有人自愿种下情蛊的另一端，两人的毒性相克，或许能活个三五年，但三五年后两人都会毒发身亡，同月同日同时而死。所谓情蛊，正是因此得名。
掌风临着留夷的心口而去，刺一样的尖利。他不能容忍这个男人，对她用了这样的毒物！一时间心口撕裂般的疼，若是她真的只有三五年可活……手上一颤，顿住身形，减了速度，若是杀了这个人，她或许只有三五天可活。
留夷不动，唇边浮起一抹冷笑，并不躲闪。那掌风到了他心口前，生生停了下来。
苏墨垂下手臂，闭了双眸，深深吸气，“情蛊另一端，种在我身上。”
“侯爷请听我说完。”留夷垂首，斗笠下，一双冷眸仍旧定定看着饮茶的姬苏夜。这已经是第五杯，主子喝茶从不过三杯，过量的茶水会加重心脉的负担，对主子来说，无疑是自我毁灭。
留夷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也不愿再见。情字，他也曾懂过，只是已经太久，也逐渐忘了情的不灭。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希冀一个无情的主子，能做好天下的主人。掌握好自己的心，才能掌握天下。
“那另一端，只能由情蛊自己挑选寄主。却也不需急在一时，这位姑娘是千年一遇的毒体，这毒对她暂时没有生命威胁，反而能救她一命。”
这么一说，苏墨倒是记起，替她诊脉时，确实发现她体内有阴阳两种毒，毒性相克，因此她才相安无虞。
“毒体能活多久？”苏墨只听说过，毒体寿命不长，却不知道究竟是多久。
留夷仍旧看着姬苏夜，浅息沉声，“这位姑娘，体内的阳毒由和毒水引吸入了另一种阴毒，两毒融合造就了这一个毒体。只要能维持阴阳二毒调和，两者相生相克，脉相上虽呈消颓之音，实则至少能活十年。”
说到这里，果然见姬苏夜饮茶的手顿了片刻，茶盏轻浅搁下，修长的玉指竟然一抖，转而收回袖中。他并不抬眼，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拂袖起身，侧脸向屏风后看了片刻，便转而出了门去。
留夷知道他听出了床上那女子就是当日他要找的那个人，也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自然也明白阻止不了他，手中捻碎了一颗青烟丸，一缕青烟由袖间飘出窗外，升上高天，不消不散。揭车和白芷见了这暗号，自然会去寻主子，至于他，必须留下找到情蛊的另一个宿主。
苏墨见姬苏夜出去，也不知他怎么能如此的淡然。转头看向留夷，冷声道，“怎么寻情蛊的另一个宿主？”
留夷也不瞒他，深眸渐垂，转而看向屏风后，“情蛊有引虫，能感应人心，自己去寻宿主。只要跟着引虫，就能找到那人。”
留夷猜想，那人定会是主子，这个女子昏迷时，口中还在喊“夜”字，想必引虫会随着主子而去。
苏墨随着留夷绕过屏风，停在毒雾之外，看他将竹筒里一只黑色小虫放入金小银的唇间。片刻之后，她的眉头微微一收，似是进入了梦境。梦中出现那人，必定就是引虫要去寻的寄主。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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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真的没有写好书的潜质么……
对手指，泪汪汪……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