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风轻拂，人声鼎沸，各色各样的花灯渐渐聚集，顺着河流漂下，远去。
河岸的台阶上，金小银光着脚丫子坐着，将裙摆掀起，两条白皙的小腿伸进冰凉的河水中，任水流冲洗着腿肚子，歪头看着河面上那些花灯。
她的身边也摆着一个灯，是小兔子的造型，十分可爱。烛火在内闪烁，将一双红眼点亮，像极了金小银此刻哭红了的泪眼。
河风很快干了眼角残留的泪痕，干得有些发疼。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火辣辣的刺痛，叹息一声，垂下手，低头看着河面的倒影中，她形单影只的身影。身后来来往往的人群，手里提着花花绿绿的灯，有说有笑。
她，却是一个人，显得单调冷清。往年的花灯节，银杏都会跟她一起过，她们会偷溜出来买很多小吃，边吃边笑边闹。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银杏她，究竟为什么要冒充她去做什么燕国公主呢？一个亡国公主，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意？又为什么有人追杀她？那个金库的钥匙，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些大大的问号，一个一个顶在头上，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垂头丧气，对着水中自己的影子做了个鬼脸，无奈道，“喂，你到底是谁啊？我不喜欢你做什么公主，我宁愿你只是平凡的金小银，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
顺手抓起手边一颗石子，扔进水面，水波漾开，水中的金小银也散乱一团。静静看着水面渐渐平复下来，那个充满疑问的影子，又再出现……
等等，怎么，貌似身后有人？
金小银没有回头，因为她看出身后那人的倒影，是姬苏夜。
她不敢回头，也不想回头，就好像第一次被那人抛弃时，她不知道再见面要说什么。这一次，那种心痛的感觉又回来了，比上一次有增无减，让她无所适从。
她静默，他也静默，两人都看着水中几乎叠合的倒影，良久不语。
金小银知道她不说话，他也不会说话的。她不走，他也会在这里一直不走。这是小夜行事的风格，他就像风一样，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存在，却又处处都存在。淡漠到让人心疼，又不知道该怎么把握。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想要什么，只要她能给，她愿意给。毕竟，她的时日也不多了，能让身边在意的人满足，她也就满足了。
想到这里，泪水又夺眶而出。
姬苏夜上前一步，也坐在阶梯上，与她邻近。褪去鞋袜，连着黑衫一起，将脚也放进河水中，轻声哼了一曲儿歌。金小银倒不知道他原来也会做这么小孩子气的事，“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偏头看着他的侧脸，“谁教你的？真难听……”
“偷听来的。”姬苏夜垂下墨眸，看入水中漂过他们面前的一盏花灯，墨色眸底被灯光染亮，微微覆下的长睫细密柔软，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金小银在袖下握紧了拳头，别开脸，也看向那盏飘远的花灯，闷声道，“小夜……那个苏墨，为什么要你保护我？那本账目不是在茗倌身上吗？怎么会到他手里的？”
彩色的光在水面流溢，映得那双深黑的墨眸，也如水光般十色，他微合了双眸，沉淀尽眼底的色泽，再转眸看向她时，眸底又只剩一片深黑，“你可信我？”
信他吗？从认识小夜的第一天开始，那种莫名的好感就让她喜欢极了小夜，对他，她始终是相信的吧……点点头，眨了眨大眼睛，“信。”
“夫妻之事，并非虚名。”他淡淡的看着她，目光清冷，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笃定。
金小银皱起眉头，咬住下唇，袖中握了拳的小手渐渐松开，“那为什么苏墨会说……”
“你若信我，便无需再问。”
他这一句话，将所有的问题都抛到了身后，金小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时间无言。他看着她，眸底的深黑微动，那样的眼神专注而深刻，让她没办法拒绝相信他。
“小夜……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人静一会儿。”金小银慢慢退后，转身将台阶上的花灯放入水中，来不及许愿，花灯已经顺水漂走了。她也不看小夜，转身上了台阶，挤进人群中，顺着人流沿街走走停停。
街心的人越来越多，金小银被人流推到了角落，她索性退到一个暗巷中，背靠着墙坐下，想着花灯票走时，她心里想要许下的那个愿望。或许，对一个大限将至的人来说，那样的愿望太奢侈，一时间的犹豫，竟然就错过了许愿的机会。
抬头望着蓝黑色的夜幕。小夜他，也就像那片夜空。明明好像伸手就可以触到，却总是遥不可及。
既然已经知道遥不可及，还是不要再挣扎了。有限的时间，不如做一些想做的事。比如，弄清楚银杏为什么要冒充她，燕国公主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这样也算死得明白了。这件事查清楚，如果还有时间，她就要去找那夜那个人，即使什么也不说，只要看他一眼，在这个时空，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金小银静静坐了半个时辰，偏头看着巷子对面买情人梳的摊贩。听银杏说，这种梳子是用鸳鸯木的根做成的，这种鸳鸯木必须两颗种在一起才能生长，长成后两棵树的根会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因此鸳鸯木的根做的梳子，是情人之间表达爱意的东西。花灯节送情人梳，就好比情人节送巧克力。所以那摊贩前，聚集了好多青年男女，买梳子的人都排了长长的队，长得她看都看不完那队伍。在二十一世纪，金小银的情人节从来都是在卖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却没有人送她一块过。在这个年代，她也只能远远看着那个情人梳的摊贩，唉声叹气。
其实，这倒是个不错的商机，如果联系上了鸳鸯木的种植户，再请来工匠成批制作，买的价就算高一些，情人为了表达爱意，也不会吝惜那几个银子。用手头的银子投资，明年的花灯节，她应该能存下一笔银子。那么死的时候就能有一个风光的葬礼，陪葬的银子也能多一些。
这么一想，要做的事，其实还挺多的。金小银舒了口气，自怨自艾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去问问那情人梳的摊贩相关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