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没停,车停了,掀开车帘一看,不是自己的临时住处,而是总督府的后门,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现在坐的车正是总督的车呀,怎么上了圈套呢?
正要发脾气,就听到总督的副官声音:“吴督办,总督有请--”
探头一看,车附近都是总督府的人,余秀的眼泪就下来了:“我们走不掉了……”
“别怕,有我哩!你就在车里等着。”吴督办先跳下车去,对副官说,“总督又不是老虎,我见见他有何妨?”
他才走,余秀就被人拉下车来,戏斑主站在里面等着哩:“余小姐,请把戏唱完。”
“不,”她尽力挣扎着,“你们把吴大人带哪里去了?”
一个总督府的官员说:“你要救吴大人,你就乖乖地给我唱戏去!”
她四顾无人,只有跟他们进剧场。
吴禄贞一进后门就朝书房走去,副官拦住他:“大人请往这边走--”
见那指示方向却是后院,还以为总督在后花园哩。几个跟随的人并没将他带进花园,只是领到一排小屋旁。这是平时临时关押嫌疑人的地方,他可太熟悉了,四周打量了一下,就要做反抗或逃跑的准备。
副官笑了:“大人别紧张啊。”
“把我带这里来干什么?总督呢?我可是几天后就要上任的朝廷命官!”他吼道。
“你放心,这不是你蹲的地方。”
“那,带我来什么意思?”
“只是要委屈一下你的朋友,你们先见见面。”副官说完开了门,几个人把他推进去。
黑暗里,程家柽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吴禄贞,你可把我害苦了!”
回答他的却是吴禄贞的嘻嘻一笑:“你们搞什么名堂?那边他给我唱请君入瓮,这边你给我唱苦肉计。”
“你高兴什么?你逞什么强,斗什么劲?上次我被关还是为救你姓刘的朋友,这回呢?”
“这回我依然来救你。”
“还救我哩,先救你自己吧!别那么张狂了,你还应该首先救那个日本浪人。”
门口有人,程家柽一说,吴就知道他指的是宋教仁,这才想起自己的孟浪,走过去轻声承认错误,问他徐世昌的目的何在,听他一说,才知道真没有多大的事,只要自己服个软就行,现在一下连累了朋友与爱人--是的,一定有她!
门没关,一定就是不想关他,赶紧跑出来问副官:“余小姐呢?”
“她在前面唱戏哩。”见对方笑嘻嘻的,想必也没为难她,只是有些委屈就是。于是就说,“我要见徐大人。”
“你怎么不早说?”副官笑了,“你真是,请酒不吃吃罚酒。”
他气鼓鼓地走在前面,副官却抢先一步把他往剧场带。场面已经平稳下来,总督依旧坐在他的位子上看戏,这回可望也不望他一眼。
吴这回也学聪明了,径直走过去请安。老谋深算的徐世昌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对他点点头,然后对外面喊了一声:“给吴督办看座!”自然边上的人就让出一个位置来,那张桌子只留下他们两人。
再往台上看去,《十二寡妇征西》一剧重新开台,正在尴尬的时候。因为余秀虽然找回来了,她也没卸妆,但就是不上场,只在后台哭。吴禄贞知道她在为自己着急,吼了一声:“佘老太君睡着了吗?怎么还不上战场?”
他这一叫,台下人轰地一声笑了起来,后台人也听见了。余秀知道吴禄贞没事了,这才抹去眼泪,随着锣鼓走上台来,看见心爱的人好好地坐在总督身边哩,尽管心猿意马,也勉强把戏唱了下去。
台上唱得好歹吴禄贞浑然不觉,现在不为余秀担心了,陪坐的目的还要解救两个朋友,于是他曲意奉迎,偏着头找话与总督说。
让他在身边坐,就是要这个傲气十足的家伙赔礼认罪,他虽没明确表示,但自己面子挽回了。正想单独找他谈话,吴禄贞主动提出来,说有情况要汇报。徐世昌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担心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让自己难看,于是站起来对大家说:“本帅有些工作要布置,你们先看着戏吧。”这才带他进了自己书房。
果然不出所料,一进门他就发难:“不知程秘书犯了什么错误,突然被总督关了禁闭。”
“他吗?”总督端起他的水烟抽了一阵,这才说,“当初要张之洞放你们的人,你们两个悄悄打着肃亲王旗号。后来为一个戏子,你们又打起总督府的旗号,我是不是也要关他一次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吴禄贞只得笑嘻嘻地说:“当时肃亲王放了他,现在总督是不是也能网开一面?”
“按道理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找本帅容易得很啊,本帅找你可难得很的。”
吴禄贞装糊涂:“总督什么时候吩咐一声,下官立刻就赶到,哪有找不到的?”
“你到奉天有几日了吧?干什么了?”
他不说找了我,只问我干了些什么,真狡猾狡猾的。吴禄贞这回到奉天真没闲着,连余秀也没时间看望,所以如实禀报:“下官去找张国淦了。”
徐总督知道,张国淦可是个奇才。虽然是湖北蒲圻县人,出生芜湖,在安徽长大,偏偏寄情于白山黑水,悉心边务,1903年就他写了《筹东三省兵民生计策》的策论,提出了东三省自咸丰订约之后因失策所产生的困难和亡羊补牢的办法。于是面色和缓了,说:“你要他那书,本帅这里是有的,何必舍近求远?”
“我想要的是他将有关奉天、吉林两省边防事宜连续撰文寄给上海《沪报》发表的底稿。”
“你看那干什么?”
“下官对他的许多远见卓识深表赞赏,想借鉴学习他如何兴利革弊、裕民强兵、实边御敌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