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间岛铁骑
13572800000070

第70章 师生情谊

张之洞当即昏过去了。醒来,哪里顾得上惩治吴禄贞,只是将他关押在学堂里。悲痛之后,令人将马打死,在黄鹤楼以马尸祭奠孙子。再提审吴禄贞时,百感交激,一时竟语塞。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对给自己写的挽联:

一条上面是:“开卷爱读战国策,立乘长风破海浪之志”,

另一条写着:“濡墨喜草从军赋,为执干戈卫社稷而亡”,

横幅是“良弼(傅慈祥)刚孙(张厚琨)冥鉴”,落款却是:“候死者愚弟禄贞敬奠。”

张之洞立刻大惊失色,全身颤抖。因为上联是吴禄贞当年考武备学堂写的诗句,当时就打动了张总督,亲自用砂笔联圈并传令嘉奖的,下联却是前几天悼念亡孙“恨汝不能执干戈卫社稷而亡”的摘句,乌云罩头,当时就有一种遭到报应的感觉,那宿命的阴影缠绕在心头不去--杀了傅慈祥,自己的孙子死得莫名其妙,如果再杀吴禄贞,又将有哪个儿孙会遭遇不幸呢?

他正犹豫着,那吴禄贞却赶紧表态:“执干戈卫社稷正是厚琨未竞事业,您可将在下视为长孙一般……”这句话更软化了他杀吴禄贞的决心,居然听他汇报了在日本的见闻,得知日本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也义愤填膺,更觉得吴禄贞是个人才,自己推荐栽培他没错啊,如果将他杀了,不是朝廷的损失吗?先令人为他松绑,再让人给他看座,由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宾。

这回,两人的关系似乎更进一步,吴禄贞详细地向他汇报了自己在延吉的作为,张之洞暗中赞叹,心想,边关离不开他,徐世昌撤消他的职务是大错特错的,只是不便说出来。先夸了一句:“我知道,你于延吉是有功的……”

“名师出高徒嘛!”吴禄贞乘机把功劳送给张之洞,“晚生早熟读中堂大人的《劝学篇》,深以您’止戈为武‘的观点以为然,一个国家要立足于世界,必须得有强大的军队,保卫延吉,也必须得加强边防。”

这《劝学篇》是张之洞的得意之作,完整地表达了自己的教育理论与施政纲领,不仅皇帝与太后满意,以圣谕形式刊行全国,还以外文出版欧美。见吴禄贞建功立业的基础是自己的着作,心理十分受用。

他乘机侃侃而谈:“但是,不变法道的变法就不是真正的变发,法制真变革了,还是原来之道吗?朝廷失策绝非一个延吉,民族灾难深重,面临危机时刻,若不变道,恐怕危在旦夕……”

尽管张之洞知道他说得不错,但出于他忠君爱国的士大夫身份,本能要维持现在的制度,这变道不就是想变天吗?在我这里还在做他的革命宣传,胆子也太大了吧!但这人是吃软不吃硬的,只有好言相劝:“绶卿,你的雄才大略我是知道的,只是不要太过,少敛锋锷,以待时日,会有雄图大展的一天的。”

“多谢中堂鼓励,但晚生是罢官之人,一介武夫,两袖清风,而今报国无门啊。大人一生包容万物、补天济世,位极人臣就是您的最高目标吗?”

这一问,竟然催出了老人的泪水,他在枕边摸索一阵,捡出一张诗稿递给他:“近作《续香山新乐府》即能明我心智,你看看吧。”

诗云:

诚感人心心乃归,

君民末世自乖离,

须知人感天方感,

泪洒香山讽谕诗。

吴禄贞读完,见他老泪纵横、唏嘘不已,大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干脆给他点明:“大清气数还能有多长?大概谁也说不准,纵使大人公忠体国,廉政无私、大概也孤掌难鸣吧。”

这句话说到张之洞的心里了,他越发难受,气闷干咳,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想:就是因为自己养病退朝,徐世昌才用傅良佐来取代他的吧,筹边卫国,非他莫属啊,还是挣扎回京,保举他再返延吉吧。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吴禄贞听了,突然站起:“先生多保重,晚生告辞。”

“怎么了?也不谢我就走?”

“学生上次要感谢您,这次不仅不感谢,还劝您老人家不要多事!”

张之洞奇怪了:“什么意思?给我坐下说。”

“不敢坐,坐下,别人当我是来讨官的!”

“你呀,到边关锻炼一年了,还没有改掉你那孙悟空脾气?”张大人觉得自己还没完全了解自己的学生,“你不想当官?”

“我就是想当官,也不会在恩师身体欠恙之时来,让您带病为我上朝,那不是太自私了吗?”

这话张大人爱听,这个学生虽然桀傲不驯,还是体谅自己的呀。于是说:“不要想到我的身体,当臣子的,应该以大局为重,以国家为重啊!”

“我就是想当官,我也不去当延吉的官!”

“怕苦怕难了?”

“我可不是延吉的逃兵!”他气乎乎地坐下来,“是他们不要我干的。”

“而今徐世昌后悔了……”

“谁让他有眼无珠?”

“徐总督不知你,我可知你,”张之洞喘了一阵说,“要解决延吉问题,非你莫属。现在需要你去,这是对比之下的鉴别,而今才认识你也不晚,宦海沉浮本是平常事而已……”

“我讨厌在哪些庸才手下做事!”

“那就争取独当一面……”

其实,吴禄贞只是说说气话,他的心,早飞到延吉去了。

吴禄贞回到北京,立即到外务部当了顾问,他看到日本驻华公使伊集院彦吉递交的国书气愤之极,日本方面提出的《东三省六项悬案节略》分明是日本对中、韩国界所做的歪曲嘛,于是亲自起草,逐条进行了驳斥。

日本方面说:“白头山分水岭立界碑处,实有一水东流,名曰土门,且此水正与该碑文相符,查边至此,审视西为鸭绿,东为土门,又与分水岭上勒石为记之说相符,乃中国不认实在情况,漠然主张豆满、土门同为一江之说,未免为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