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禄贞看后立即表态:“万万不能任其有此保护权!如果确认了,不允许他们设官置警势不可能,若允许他们设官置警,必然侵害我们的法权。而今日本武装驻扎延吉为非法入境,朝廷虽不愿以武力抵抗,但还能以口舌与之相争。如果承认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对韩民有保护权,那就为他们这样的洪水猛兽打开了缺口:他们一定会今日增兵、明天设吏,以保护韩民为理由,由此推广到凡是有韩民的地区都可能阳籍保护之名,阴行侵占之实,甚至推广到珲春、敦化、蒙江、绥芬、五站及鸭绿江等沿岸。有了这保护的进取台阶,他们将更加喧宾夺主、得寸进尺地霸占土地。这样也会予其它各国以口实,使我们渐失国权。界务虽清了,但我们也不过空负一个主人的虚名……”
听他侃侃而谈说出一番理论,徐世昌由衷赞叹他的远见。但是日本人那么好说话的吗?忧心忡忡地说:“你说的虽然有理,但他们要求的保护权是因为韩民在此,他们可以说是不肯放弃保护朝鲜的责任。倘若我们力驳此案,终无了期……倘若我们漫然允之,无所限制,必然流弊无穷,将来交涉更多,于大局更有损害呀!”
徐世昌并不昏庸,他把前因后果看得清清楚楚的,只是圆滑事故,吞吞吐吐,不肯决断,要给他一掌才行。于是吴禄贞不顾官场礼节,直言不讳:“日本外相的主张词语虽然委婉,但是内容实具机牙。居然要我们承认他有保护权他才承认我们有地主权,真是岂有此理的事情!按他的说法,他是知道我们有地主延吉的权利,只不过他不承认罢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们拥有自己的领土铁案如山,由不得他们承认不承认的!如果其他国家也照此办理,非要以此不承认我们的领土权来要挟,外交事端不是无以复加了吗?”
“绶卿别激动,你再看下去!”
“日官有裁判权即有行政司法权,遇有韩民案件在拟设的商埠之内,尚可按条约办理,在外呢?他们有保护权了,给不给他保护?这样一来,我地方之政治与其混杂,我们主权还能保得住吗?”
“不仅如此,通商口岸哪里有务农的韩民?延吉韩民都是过江来越垦的农民,怎么能与国外通商口岸的韩民一样呢?如果以延吉为通商口岸,不是把散处务农的韩民之地都算成通商口岸了吗?如果俄国也来个’利益均沾‘,把远东的无业人员都迁移到东三省来我们怎么应对?”
吴禄贞真是少年老成,不仅一针见血,而且见解深邃,把保护权视为国家主权的重要组成部分,真有远见卓识啊。总督赞许地说:“诚如绶卿所言。但是,如果认同,担心他们侵犯内地主权,如果不认,他们一定又要拼力驳斥,不能就犯……”
“总督瞻前顾后考虑周到,但不能不决不了啊。”
徐世昌这才说:“是啊,就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我才电商吉林巡抚,要他另拟办法电告……当然,没有几人具备你对延吉的周密了解,你的思维决断强力也难有人比得上,他的来电我就不说了,现在你再拿出几点意见出来,给他补充吧。”
“不知他拟的什么,叫我如何补充?”吴禄贞头一扭,“卑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况,不是还有新任帮办傅良佐吗?”
徐世昌岂能不知,陈昭常与傅良佐是拿不出什么意见出来的,可是按照惯例,却不得不依靠督办帮办。你不就是因为桀傲不驯才到这个地步的吗?至今还心高气盛?他善解人意地笑笑:“他们比你后到延吉,掌握的情况当然不如你,再说。绶卿文才武略、智勇双全,如求万全之策,那是非你莫属啊!”
高帽子一戴,吴禄贞果然就飘飘荡荡了,何况延吉一直挂在他的心上,早将边关情况研究透彻并拟有对策,徐世昌冷落他一阵,他早憋得慌了,此时便和盘托出:“依下官之见,应当如此办理:
延吉不能开放;
要禁止韩民继续入境;
以后韩民不得在中国领垦及购田;
……
六、凡越垦地方自行出资购地的韩人,既与我国人同体纳租交课,亦应一律服从我国法律。日人不能籍行领事裁判权从而干预。如地方官对于此项韩民有不公允之处,准就近诉日领事,函请地方官复讯,唯不得要求会审;
七、延吉既不能开放,所有该处侨商之韩国人民,可由就近日领事保护。一如通商口岸之例,不得另设他项官吏。唯负有中国课税义务之韩民,应按第六条办理……”
吴禄贞有条不紊地说完,徐世昌点头称是:“嗯,不错,把你的意见写下来,我将专折上奏作为我电文的补充。另外,新任日使即将提议的界务办法,朝廷让我慎选熟悉界务情况的一二员到京城顾问,你就去吧!”
吴禄贞又将头一昂:“让傅帮办去好了!”
“他……我想,还是绶卿更适合处理延吉事务……”
“我?还是那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徐世昌只有顺着毛抹:“这样吧,你还是先去北京,其余事以后再说,有绶卿代表我才放心啊!”
“要我回京城?我可是要回湖北的啊。”
“我知道,你拖家带口要送回湖北,另外还要看望你的恩师,你可多待些时日,代我问候张大人。”
“嗯,总督告辞,我明日就启程。”这个吴禄贞,说走就走了。
可是,吴禄贞回到北京的时候,朝廷出了大事,皇帝死了,太后也死了。整个国家机器似乎停止运转,朝廷对外的一切事务都暂不办理。他乘机回到湖北,安顿好家小就去看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