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峰颤栗的望着地面，那里清水横流，仿佛能映照人心。几日之前，他想过萧逸宸所有的死法。他不断的想着，自己要如何置萧逸宸于死地。
可他万万也没想到，最终萧逸宸的确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且尸骨无存。
但他呢？他也同样面临着，可能与萧逸宸一般的结局。
回眸望着那个叫自己父亲，却手握长剑的女孩儿，他老泪纵横。若是当初他知道自己今日的结局，他怎么也不会……
“你一定在想，自己当初不该让萧逸宸救我，对吗？是不是，应该一早便杀了我，永绝后患呢？”
云汐颜对凌峰笑着，她仿佛有读心术般，能看透凌峰心中所有的想法。因为她，实在是太了解凌峰了。这个比萧逸宸还要狠毒而内敛的男人。
“我，我不敢。”凌峰摇头，缓缓跪坐在地上。他看着云汐颜，神色一点点变得坦然，终是沉声道：
“我不像萧逸宸，我当初选错了路，怨不得旁人。我没什么好抱怨的。如果你是凌浅，那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了结了彼此的仇怨吧。”
云汐颜闻言，神色间掠过一抹局促，显然，她不太相信眼前的凌峰。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了，就是再害怕，不也是死吗？与其把最后的时光活的战战兢兢，还不如坦然一些来的好。你们想知道的，我或许能解答一二。”
凌峰笑了笑，安安静静的跪坐着。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你既有如此胸襟，当初又何必走上那条路呢？”
玉惊澜拉着云汐颜坐在凌峰的面前，眉宇间露出一抹讶异之色。
“难道你也是被鬼影胁迫，所以才为他做事的？”
他不排除眼前的凌峰，有老皇帝一般的苦衷。但无论苦衷如何，终归是走了错路。只是在于一个人的本心，究竟如何罢了。
“呵呵，胁迫？他没有胁迫我，是我自己愿意跟他合作的。鬼影，真的是个很强大的人。至少在我看来。”
凌峰笑了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他从未被任何人强迫，他在意的，一向只有自己的想法。
“我本个穷苦的秀才，一心求取功名。可官场险恶，官官相护，无权无势的我，只能在底层游走。我做过门客，做过家奴，可我的野心告诉我，我不愿沉沦。”
凌峰并未管云汐颜二人，而是静静地述说着自己的事情。
“后来，我遇到了鬼影，这个我生命中的贵人。他看中我的才学，向宁西的一名官员举荐。而我，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但是我发现，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微末小官而已。”
玉惊澜与云汐颜沉默了，凌峰与老皇帝是不同的。因为凌峰一开始就明确的告诉了他们，他为的，是自己的野心。因为他不愿平凡。
因为不愿平凡，所以他成为了鬼影在宁西的爪牙，认真听从摆布的幕僚。而后，在鬼影的安排下，步步高升，开始辅佐年幼的萧逸宸。
“你们为何，要灭掉秦氏山庄？”
终于，云汐颜结束了沉默，她忆起了年幼之时，那场滔天的大火。那场自己无能为力的劫难。以至于整个秦家，只剩下了她与云轩二人。
可时至今日，她都不明白，那场浩劫是为何而起？
“秦家吗？呵呵，你们不提起，我都快忘记了……”
凌峰苦笑，他看着云汐颜冰冷的目光，终于是收起了那一丝随意。深吸一口气，声音凝重的道：
“鬼影灭掉你们家，是图谋已久的。他之所以带上我与萧逸宸，完全是因为秦氏地处宁西，一夜间忽然消失，会令人起疑。而我们作为官家，是以谋反为明名，前去抄没的。”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动手？”
云汐颜凝视着凌峰，声音又是一冷。
“呵呵，我与萧逸宸，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秦氏山庄也曾威震武林，而且那日我们去了才知晓，它的实力，并不止是表面那么简单。那场恶战，鬼影的国师府损失大半，那是他不知多少年积蓄的力量。最终若非他力挽狂澜，我们都得死……”
想起那一夜，凌峰记忆犹新。云汐颜是以孩子的角度，在看待那场厮杀。她关注的，只有自己族人的生死。
可凌峰不一样，他纵览全局，知道那晚的血流成河，是多么的惨烈。
若是那个女人稍有迟疑……
“凌峰，这件事中，应该还有一个关键吧。你可知，鬼影灭掉秦氏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玉惊澜将凌峰的思绪唤回，轻声问道。
“目的吗？”凌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侧眸望向了云汐颜。“因为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因为你的母亲，那个叫寒惜落的女子。如今回忆起来，她的容姿，竟丝毫不比曾经的你差。你们，有些像。”
云汐颜瞳孔一缩，寒惜落，这个又一次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名字。
她的母亲吗？
“惊澜，他说的应该没错。我曾偶然从罗刹阴姬口中，套出了当年的只言片语。鬼影，爱慕我娘……”
说道这里，云汐颜微微咬牙。难道又是因为得不到，所以就要毁掉吗？鬼影也是一个，与萧逸宸一模一样的自私之人吗？
“汐颜，放松，有我在。”
似乎是注意到了少女情绪间的波动，玉惊澜轻轻的拉紧了她的小手。闻言，云汐颜亦是乖巧点头，将心中的思绪平复。
可就在这时，凌峰的下一句话，却在他们二人的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其实，准确的说。不仅仅是他爱慕你娘，你娘，也并非对他无动于衷……”
凌峰呢喃着，话语间，似乎有些不确定。于是他又认真的思索了片刻，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笃定的道：
“我几乎可以肯定，你娘爱的人不是你爹，是鬼影。他们二人之间，必然有着很深的渊源，以至于鬼影那般的执念。至少，是我从未见过的那种执念。”
这一刻，云汐颜与玉惊澜都沉默了，凌峰的话，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