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接近正午时分,子虞的酒才清醒了几分。
从床上起来时,樱桃已经备好了醒酒汤,再配上了几颗腌制过的小金橘,用一个水晶的荷叶盘子乘了,托在手心给她腹。
子虞提起樱桃备下的衣裳,翻来覆去看了看。这件广袖繁纱流紫裙,很漂亮,从前也未见过,一直压在箱底。平日她爱着素衣,今日想来樱桃是为了五皇子的宴请,才拿了这么一件衣服来。
她先不急穿,喝了醒酒汤,又吃了几颗小金橘,问樱桃,“昨夜谁送我回来的?”
“冷木头。”樱桃答,收了空碗,将手中的水晶托盘也放下,拈起里面一颗金橘吃了,酸得直眯眼。
看小姐提起那件裙子又放下,笑道,“小姐,我看过桌上的请柬了,既然是皇家的宴请,自然得穿最好的衣衫去。”
“不必,就穿平日的衣服就好。”她知道樱桃不肯依,又道,“这是先生的意思。”
“先生真这么说的?”樱桃瞪大眼睛,将信将疑。
子虞点点头,“所以,去拿那件素青的暗花单裙就可以了。”
樱桃迟疑了片刻,犹豫再三,才依依不舍的接过子虞手中的纱裙,又塞在了箱底。打开衣柜,瞧也不瞧就拎出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旧单裙,过来替她更衣。
子虞见她小唇敲得老高,便安慰道,“太招摇了总是不好的。再说宴请上各家女眷都是精装细扮过的,我这样兴许还打眼些。”
“小姐总有说辞,不过……先生的打算,谁都盘计不出。但总知道他是为小姐好的。”
是……么?
子虞轻笑,待她系好了腰间的佩戴,又挂了一串檀香木雕的紫薇吊坠在腰侧,不浮华又添了几分韵致。
“衣服不穿好的,脂粉总得施一些吧?”
“先生的意思,也不必。”子虞刮了刮樱桃的小鼻子,笑道,“但我知道你定然不肯依,就淡一些吧。”
樱桃皱紧的眉头这才松了,嘻嘻的笑着将她拉到梳妆台前坐下,只打开了一个胭脂盒,细细的给她上了妆。子虞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浓妆艳抹,倒显得精神了许多。
樱桃又给她挽了一个别致的头,颇有些雅韵,再用一支没有雕花的羊脂玉短簪插了,白玉在黑发间现出一点,不惹眼,却将她一头黑发衬得越发浓密青黑。
“我家小姐,就是不用脂粉也是天仙下凡,五皇子一定会中意小姐的。”她兴冲冲的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吐舌头,“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子虞知道离园上上下下都盼着她能成为五皇子的美人,这样日后五皇子成为太子,有朝一日登基为王,她也就是皇妃,那么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些。
伸手拉过樱桃的手来,轻拍了拍手背,“放心,我自有分寸。”
“可惜樱桃不能跟着小姐去。”
“那里自然有人伺候,不必担心我。就算真的有事,还有景漠在呢。”
樱桃挠挠后脑,低着头慢吞吞的道,“那倒也是,可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好啦,我饿了,想吃水晶蒸饺。”
一提起为小姐准备膳食,樱桃最开心。每次做菜她都花了很多心思,就是为了让小姐多吃一些,这样才能养身子。听小姐说起水晶蒸饺,她便来了兴致,也忘了先前的话题,笑颜卿卿的去做饺子了。
子虞看她出了门去,笑着摇摇头,这孩子还是这样的可人,叫人疼到心窝里去。若是要毁灭,她一人也就足够了,樱桃这丫头,是该许个好人家的。
景漠对这丫头,究竟有没有心呢?
正想到他,他便真的出现了,仍是一身黑色的劲装,脸色坚毅,刀刻般的线条将眉目都划分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含混。
他见她只着了一件在普通不过的衣裳,也没有怎么装扮过,想问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站在她身侧,低头不语。
子虞知道他定是有话要说,她不开口,他却也不会先开口。转过身去,笑眸深深,“你觉得樱桃如何?”
景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抿着唇,又移开了眼光。
“你生气啦?”子虞小心翼翼的问,他是个刻板的人,这话还是说得直接了些。一时间论及婚嫁,他或许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景漠并不回答她,只是从袖中滑出一柄碧玉寒匕,拉过她的手放在她手心。
“这是……”
“防身之用……我需外出十日。
“是九皇子的事么……”子虞将匕首握在手心,他收回手去,不等她说完便闪身不见了。
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这是第一次,婚嫁一类的话题对近卫来说就原来是那么不可启齿的。想来也是,下一刻都无法保证自己还活着,又怎么能给别人承诺。但她不要景漠做一辈子这样的人,若是他真的对樱桃有意,她一定让他们离开这里,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想要的生活。
想到这里,外面樱桃端了水晶蒸饺进来,笑眸如弯起的月牙,“小姐,这饺子馅里我特意加了小姐爱吃的红枣和晞棠末儿,味道一定不错。”
“你这么贤惠,我都不舍得将你嫁出去了。”子虞半开玩笑,话题说到这里,也该谈谈她的口风,子虞接过筷子,坐到桌前,夹起一个饺子,抬头问她,“不如叫景漠一起来吃,如何?”
“才不要,上次做的粥分了他一碗,放他房间里都长毛了他也没喝一口,气死我了。”
“那你倒是想做给谁吃?”
樱桃想了想,眸间亮了一瞬,又旋即黯淡下去。
“真有这么个人?”
“小姐不要问了,反正樱桃只做给小姐一人吃,别人都没这福气。”看她眉眼弯弯的笑,子虞也不好再多说,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以后慢慢问就是。
吃完饺子,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书,又被樱桃拉出去碧湖边散了散步,回来时便有车子在离园门口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