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心里安静下来,万物都息止了,仿佛连心跳和呼吸都停顿下来,只感受到黑暗,无边无际的席卷而来。
这把九环大刀倒是磨得很快,进入胸口时几乎没有发出摩擦声,只是有血液与刀身反应时奇怪的热锈味,疼么?也不能说不疼。只是人在万籁俱静的时候,身体还来不及感受疼痛。
洛山没想到她根本不反抗,连躲也不躲,身体如此放松,让刀体进入得更深更快,血还来不及流出。
她睁开眼,眼底依旧清澈如月,晶莹如水。浓黑的睫毛舒展开,将黑色的瞳仁映得越发浓郁,一尘不染。
“你……你……”洛山握着刀柄的手在发抖,他杀过很多人,却从没有这种,这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逆行了,经脉都拧在了一处,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疼。
子虞淡淡的说,“洛山大哥,抽刀吧,想办法脱身。我怀里有堂主的名牌,你拿了交给洛川,转告他离月堂交给他了。”这样,就算是暮月有可能为她报仇,山寨也不会受到牵连,毕竟暮月是认牌不认人。
洛山的手送来了刀柄,若是此刻抽刀,她必死无疑,按她所说拿了名牌回去,洛川会是什么反应?
那小子肯定会说他做事没头脑,跳起来跟他拼命!
不过他也知道确实错怪了这位堂主,她并不是蛊惑人心来的,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目的,她是一心为着山寨。
一手护住刀柄,不让刀刃脱出,一手揽过子虞的腰,抱起她就狂奔起来,希望到了交易地点,她还有气。
“堂主,撑住,一定能救回来的。”
……
子虞做了个梦。
梦中她还是在现代,一个人走在一条很长很寂静的道路上。夜晚的城市,街灯昏黄,雪花从头顶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落下来,飘入灯光下,被染成金黄色,纷纷扬扬的落到她双肩。街道两旁的住宅楼里亮着温暖的光,她默念着“家人”这个词,心中想的是一家人围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的场景,典型的家的图画。
想着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背影,围着一条很长的针织围巾,被夜风扬起,飘在身后。那是她织给慕之的围巾,那人是慕之么?可是太远了,看不明晰。
“慕之——是你么?”她大喊,那个背影微微一顿,反而加快了脚步向前,马上就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子虞迈着大步追上去,几乎是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跑起来,可是那个背影忽远忽近,总是不能企及。
脚下一个踉跄,眼看要滑倒,身后却突然多出一双手,环住了腰。她的双肩被宽大厚实的胸怀接纳进去,毫无保留的。
“……身子都凉了,冷吧?”
那人的怀真的很暖和,从后背传来的体温将严寒都驱挡在外,手背也被一双滚烫的手覆住,暖暖的气息快要将她融化。
看着慕之的白色背影慢慢消失在街灯穷尽处,眼泪湿了眼眶,她低下头,已经来不及追赶,也来不及呼喊,他从很早以前就不再与她有关。
头顶上温热的气息一阵一阵传来,那人的声线细腻柔和,听在耳中很舒心。
他说,“慕容玖久,你这个傻女人,你以为你能这样干干脆脆的死掉么?在你欠我的还清之前,我决不允许你死。”
子虞不敢回头,好像身后这个人,真的是亏欠得太多,但是欠了什么呢?又想不起来。
“含,你……”她知道是他,那个到酒吧来找他的男人,上一次的梦境中她那样决绝的对他,可他还是用温暖的怀抱容纳冰冷的她,“你究竟是谁?”
叫含的男人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你会遇到我的,在你的时代。或许你已经遇到我了,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欠我的,你得一样一样的还清。”
“我欠了你什么?”
“你会知道。所以在那之前,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子虞转头去看他的脸,那人却用下巴点住她的头,将她深深抱紧,不让她转过头来。
他说,“你看了,也不会认得我。不过很快,我就会到你身边来。那时候,你个小妖精可不许赖皮,答应还我的,就得给我。”
“那总得告诉我,我欠了你什么。”子虞有些无奈,还有淡淡的心疼,这个人不会被她冰冷的体温凉到么?
他只是轻笑,笑声游离浮华,好像倏倏下落的飞雪,淡淡的蕴着冷冷的无奈。
“好了,”他说,“你该回去了,记住我的话,再见慕容玖久,或许该叫你,轩辕子虞。”
……
子虞睁开眼,脑中还依稀残留着梦中那人的声音,他叫她轩辕子虞……
轩辕?轩辕!她的姓么?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自己姓轩辕的……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是不是残留的这具身体的记忆在发酵,这个信息却是不会假的。
“醒了?”
子虞一惊,这声音,是……不会是……
四个微凉的手指搭上手腕,清晰的感受到那指尖的温度,凉得意识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慕……先生?”她喃喃吐出这句,鼻尖闻到淡淡的他的体香,才确信这是真实的,不是另一个梦境。
苏慕之伸手搭上她的额头,他的手心虽然很凉,但很柔软。
“丫头,做恶梦了?”他的手游移到她的眼角,拂去一点快要风干的湿润,语气轻柔如蓝天上洁白的云朵,“伤心么?是什么梦?”
“梦到,一个我很依赖的人,他离我很远,我一直追也追不上。”她回答他,气若游丝。
“嗯,傻姑娘只是梦,”他俯下头在她的额心轻轻一吻,鼻息中带出清淡的香气,像是墨的气味,又像夏天青草的香味,很好闻,“有我在,别怕。”
子虞的心一颤,就是这样的眼神,就是这种语气,简直像极了她的慕之,她抑制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苏慕之伸手抱住她,“冷么?还是疼?”他的指尖轻快的挑开她的衣衫,看了看化脓的伤口,虽然已经用过最好的止血化瘀药,但还是有血脓流出,止也止不住。
子虞抬眼看了看四周,这应该是在陈州的客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