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自然知道他的心事,摇摇头叹道,“哎……人死不能复生,医者该更了解这个道理啊!”
“……”奕木不答,眉间微沉,呼吸一滞。
老夏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两个孩子,他比谁都心疼,又怎么会不懂此刻奕木的心情……
“……今日有外诊,还要做些准备,恕奕木不能多留夏老了。”
老夏见他如此固执,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得作罢。奕木唤了外间的药侍,扶着老人回房去。回房关了门,准备出诊用的药箱。一切都收拾妥当后,也并没有唤药侍跟着,带着药箱出了医馆,也没有用出诊专用的马车,而是招停了面前正过去的一辆,对那车夫道,“去陈州。”
车夫应了一声,谈好价钱,便请奕木上了车去,马鞭一扬,车子便向着城门外奔去。
子虞正坐在饭馆的窗前,扭头向窗外看,正见一辆马车从眼前疾驰而过,车帘微微被风扬起,车中男子正整理着怀中的药箱。他的侧脸,似乎有些像刚才医馆里那位奕馆主。那车过去得有些快,疾驰着出了城门。子虞皱眉,听那位馆主说刚出诊回来,按理来说去异地出诊后都会有一两日的休整时间,这是医馆的惯例。那马车出了城了,车上的人又带出诊的药箱,想来不会是出门办事,定是外出出诊的,这么想来应该不会是那位馆主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说话时有种亲切的感觉,刚才还一直在回想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他,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才让她将车上的人错看成奕馆主。
“怎么,还在想那位馆主?小妮子动了春心了罢?”沈一往她碗里夹一块炖烂的牛肉,打趣的笑着,双眼片刻不离她的脸。
子虞回转头来,正见他又夹了一颗青菜放到她碗中,急忙伸手挡住碗口,“我吃不下了。”
“都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了?早知道我就不卖娘的簪子,拿你抵了诊费不是两全其美?咳咳,哎,这年头好人难做啊。”沈一放下筷子,扒开她挡着碗口的手,继续提起筷子选往她碗里夹菜。
“现在反悔也来得及,奕馆主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人呢。”子虞拿起筷子,看着满满一碗的肉和菜,无从下手。
“我说你……你你……”
她并不抬眼看他,微锁着弯月细眉,象是要跟碗里的饭菜大干一场。
沈一看她这表情,又觉得好笑,想气也不气不起来了。这憋屈的滋味可真是够受,他端起面前的清米酒仰头饮尽,再啪地将酒碗放回桌沿,抓起筷子往口里胡乱塞饭菜。
子虞从碗中夹起一颗香菇,送进唇间,一股香滑在口中腻开。接着又夹了一颗青菜,慢慢的吃着。
沈一见她倒是悠闲得很,越发的憋屈,又倒了一碗米酒灌下去,放了碗道,“你当真要让我去跟那姓奕的谈?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姓奕的?做他的丫头也甘愿?”
子虞仍旧不答他,也不看他,慢条斯理的吃着碗里的东西。
沈一有些怒,又不好对她发作,被内火憋得胸口发闷,口干舌燥。只得一碗一碗的喝着清米酒,很快便将那一壶喝完了。见酒壶里再倒不出一滴酒,他烦躁的将碗一推,身子向后一倒,懒散的靠在圈椅上。曲起一条腿,另一条腿伸到饭桌下,一遍一遍踢着桌腿。
“好,等你吃完了,我们就回寸心堂。”憋了好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子虞听出他语气中有怒意,也不知道他这是生哪门子的气。吃完碗里最后一块炖牛肉,放了筷子,抬眼看着他,目光清淡,“我吃好了。刚才我已经请这家饭馆的老板帮忙寻一辆马车,这会儿应该已经找好了。”
沈一听完,也不踢桌腿了,收回腿来,将身子向前倾,两眼放着诡异的光,“你舍不得跟我分开去跟那姓奕的,是不是?”
“不是。”子虞干干脆脆的答完,捏起帕子擦过唇,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沈一从椅子上弹起来,抢在她前面拉住她,眉开眼笑,“我说,舍不得就舍不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认的。”
子虞抬眼看他,无语。
沈一眨了眨外翻的血眼,伸手摸了摸满是刀疤的脸,“本公子长得还是很有自信的,所以就算你迷恋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沈公子……该走了。”
子虞往左一步,沈一便往左一步。子虞往右一步,沈一便往右一步,就是不让她过去。
两个人你来我往,距离拉得很近,几乎是贴在一起。子虞仰头,正遇上他一双深黑色的琥珀瞳子,质地晶莹,干净的深邃着,看进去,那眸子的底处似乎是蕴着无数细小的光,像极了繁星满天的夜空。
这双眸子,让她的心没来由的乱跳起来,不一会儿脸颊便飞起一片晕红。
“你害羞的样子还蛮可爱的。”沈一伸手捉住她的双肩,往身前拉近,近到两具身体几乎是贴在一起,“小丫头,等你再长两岁,给我做媳妇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今年十三?”十五岁就是出阁的年纪,他分明是说再长两岁来着。
沈一坏笑,看进她的眸子,“连我媳妇的年纪都不知道,我就不是沈一了。”
知道这丫头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干脆不给她机会。松开她的肩,看她一脸好奇的表情,转身大笑着往外面去了。
子虞实在想不透,莫非她的年纪,是莫大夫告诉他的?莫大夫让他来保护自己,总得将她的信息告诉给他的,这是这个年代护卫的规矩。但是莫大夫究竟告诉了他多少呢?这个人不知道是敌是友,如果与他为敌,一定不会很轻松。所以这个人,一定只能是朋友,可是……要怎么做呢?这个沈一公子,她可是一点也看不透。
慕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