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酒盏递给她,她接下来,正要饮。一袖素白在眼底飘过,手中的酒盏便不见了。
苏慕之站起身来,将酒盏递还给尉迟婴,淡然道,“这几日她身体不适,这酒还是免了,多有得罪。”
说完转头对子虞道,“随我回去。”
“先生,我还不想走。”
苏慕之停了停,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走了。大臣们起身相送,他也淡淡回了礼,便出了陵筠馆。
子虞见那一袭素白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心上微微抽痛。
俯身端起先生的杯盏,对尉迟婴道,“失陪。”
径直行到五皇子的几案前,见他正与素玄在说笑,便等在一旁。素玄看出她是要向五皇子敬酒,便向五皇子使了个眼色,五皇子转过脸来,正看见子虞端了酒盏站在面前。
子虞对他微微点头,笑道,“这杯酒,祝五皇子福体安康。”
“好,子虞姑娘敬的酒,可是福酒,长青一定滴滴珍惜。”素玄提起酒壶为他斟满了酒,将酒盏送到他手上,两人的手接触的一瞬,五皇子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她的目光虽落在自己的酒杯上,但在现代做谍女时练就的习惯,余光扫过的每一个细节都会稍稍留意。五皇子的小动作,她看得很清楚,素玄回他一个暧昧的眼神,虽然简短,但也没逃过子虞的双眼。也就是说,这两人必定有染。
那么这个女人在七皇子身边,会不会是五皇子安插的眼线呢?五皇子绝对是有心计做这种事的人,只是七皇子对这事知道几分,就不得而知了。
五皇子饮完酒,又让素玄斟了一杯,笑道,“子虞姑娘这杯酒,倒要叫长青彻夜辗转了。姑娘是不是该再赔罪一杯才是?”
子虞也递过酒杯,素玄替她也斟满。
“子虞先饮为尽,这杯祝殿下心之所想事之所成。”
五皇子开怀大笑,“好,好一个心之所想事之所成。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长青一定不会忘了子虞姑娘今日的吉言。”
“那子虞便多谢殿下的不忘之恩了。”子虞端起酒杯来,饮尽。
五皇子也将酒喝了,放下酒杯道,示意子虞坐到他身侧。子虞顺从的坐下,他便与她闲聊了许多。樱桃早就打听好了五皇子喜欢哪一路的音律,什么样的诗词,酒菜衣衫的喜好无不详细。子虞从这些喜好里大概判断出他的性子,照着他的性子与他聊天,两人自然聊得很投缘。
尉迟婴受着大臣们的敬酒,不时往子虞那里看,她与五皇子有说有笑,还凑到五皇子耳旁细语,很是亲近。再转眼看了看一旁的沈墨含,他只是一个人静静坐着,偶尔喝上一杯,好不冷清。毕竟现在是五皇子得势,他不是众人关注的中心。
喝完礼部尚书敬的酒,他便寻了个借口,到沈墨含身旁去坐下。
当着众人的面,他倒也不避嫌,勾起沈墨含的肩,笑道,“小含,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趣,我陪你啊。”
沈墨含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斜了斜肩,他的手便滑了下来。
“哎,我还是喜欢你戴着那个奇丑面具时的性子。这样不说不笑,跟木头差不多。”
沈墨含侧目冷眼看着他,“你可以再大声一点。”
“怕什么,怕她听到?你倒是转头看看,人家同五皇子聊得正欢,可没空听我们说话。”
沈墨含端起酒,尉迟婴抢了去,先喝了。
他站起身来要走,尉迟婴拉住他,碍着众人的面,他不好发作,只得又冷冷坐回去,打开他的手道,“太子舟车劳顿,是不是该早些休息?”
尉迟婴故作亲昵的凑在他耳边细语,“你是怕他们误会你我的关系?误会了不是更好,你我都不必被迫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他凑得更近一些,低声道,“以后若是你真的对我有了情,我们长相厮守,不是更好?”
“让你的近卫今夜守好你的房间。”
“小含,你还真记仇,黑刃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前阵子你病了我还忙慌慌四处给你寻药,你就不能原谅我?再者说,黑刃的腿是你……”
沈墨含将手中的杯子紧紧握住,沉声道,“闭嘴。”
“真没见过你这么对客人的……”尉迟婴仍是笑得满眼暖色,又勾住他的肩道,“我也累了,这就回去睡,顺便告诉你一声,夙璃那丫头也跟来了,你好自为之。”
“只要你不心疼就是。”
“好歹是我妹妹,你还是留几分情面。”
“我若不留情面,她早就悬梁去了。”
“你……很好。”尉迟婴放开他,与五皇子和大臣们又再喝了几杯,便由礼部尚书陪着到陵筠馆的寝殿休息去了。主角一走,人也就逐渐散了。七皇子与素玄也在不久后便离开了,子虞陪五皇子又聊了半个时辰,喝了几杯,五皇子才许她回去,一直送她到了宫门口,才乘了马车去了。
子虞坚持不要他送,好在他也有几分醉意,没有与她执拗。
看着五皇子的马车走远后,子虞又四下看了看,先生的马车不在,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在夜幕中站了片刻,夜风凉凉的。抬头,大半个月亮挂在西天,满满的落下银辉如雪,像极了谁的衣摆。那一瞬间泪水便要溢上来,她强忍着,咽了回去。
肩上有谁披上来一件轻裘暖绒的风衣,转头看去,那张刀刻般的面容在月下依旧清冷。
只是眸中分明有柔软的东西,虽然藏得很深很深。
“樱桃塞给我的风衣。”他说,别过头去看向他们的马车,眉间微微锁紧。转头看着子虞,似乎是要说什么,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跟着他走向马车,他将她送上车去,替她开了车门,看她进去。
进门的那一刻,子虞怔怔愣在了原地,若是景漠没有关上身后的车门,她一定会什么都不顾的下车。
苏慕之斜倚在软椅上,手枕在头侧,正在吊灯下看着书。见她进来,他便坐正身子,放下了手中的书。柔和的灯色下,他看她的目光也变得温软,她只得低下头去,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