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为什么没有把她做成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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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二天阳光灿烂,我和菁菁去了和府。院子里的荒草多日不见更高了,坍塌的土墙变成一堆堆稀泥,裸露的房梁上长出了一个个蘑菇。菁菁从照壁前的碎砖头堆里发现一个雕着麒麟图案的兽头,高兴地孩子一样笑着,我也替她高兴。我领着她看我儿时玩耍过的地方,到了那个老婆婆门前,门锁着。我告诉菁菁我就是从这个屋子里买的那些古董。我们沿着这些房子一间间走过。菁菁说:“在北京要是有这么一大片老房子可值钱了。”我说:“可惜搬不到北京啊。大概什么东西也一到北京就值钱了。就像你非要去去北京,不肯留下来一样。”菁菁不说话了。我后悔自己怎么又提这件事情了。轻轻抽了自己嘴巴一下,说:“我再也不说了。”忽然,我看见一间同样破烂的屋子居然没有上锁,门虚掩着一条缝。我领着菁菁走到门前,忐忑不安地敲门。门“吱吱呀呀”开了,一个昏暗的声音在问:“谁呀?”我心里一阵惊喜。适应了屋子里的昏暗之后,看到了一个老婆婆,这个老婆婆不是以前的那个老婆婆。我心里纳闷,很久没有人住的破烂屋子里,怎么会住进这样一个老婆婆?我问:“您是谁呀?”“你找谁?”老婆婆话里透着警惕,“我一直就住在这里,我爷爷奶奶住在这里,爹和娘住在这里,我也一直住在这里。”老婆婆话说完之后,眼睛无意识地落在墙上的一幅照片上。我看到一张颜色泛黄的老照片,镶在一个颜色乌黑的木头框子里,是一家人的合影。男人和女人并排坐着,男人穿着长袍马褂,拖着辫子;女人小脚,挽着高高的鬏;前面站着个小女孩,也是小脚。我望着相片中的小女孩和眼前的老婆婆猜测她们的关系。

菁菁紧紧握着我的手,身体偎依在我身上,她的发梢轻轻擦着我的脸颊,一阵阵幽香不断地从她身上传过来。一种久违的幸福感觉涌上来,我盼望我们永远呆在这个屋子里,地老天荒,最后变得像这个老婆婆一样老。

菁菁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沉默,她仰起脸来问:“你上次就是在这儿买的画。”我说:“不是这家,但是也是在和府。”我感觉我儿时熟悉的地方现在像一个迷宫,就像我记忆中四日家的房子在中间偏东,可是那个姓贾的老太太说在最东边。

再看相片,一对完整的狮子图案的坛子落在我眼里。上次进了那个屋子,里面那间摆满了坛坛罐罐。我瞧了瞧这个屋子里面的那间,紧紧闭着。我走近去看那对坛子,这种清朝同治时期的坛子以前很多,现在越来越少了,完整的更少。菁菁伸出一只手去拿那个相框,袖子一带,把一只坛子弄到地上打烂了。

我们都发出一声惊呼。菁菁说:“我赔。”

从烂了的坛子中掉出一只微微发光的玩意儿。我伸手把它拿起来,沉甸甸的。看清它的图案时,我的呼吸一下停住了。

金白菜玉蚂蚱!

传说中的金白菜玉蚂蚱就在我手上,栩栩如生的碧绿色蚂蚱站在带点绿锈的金白菜上面,仿佛正引吭高歌。我看了看窗户外面,天空特别晴朗。

老人也看清了我手中的东西,一把夺过,揣进怀里,跪在地上朝门背后柜子上摆着的祖宗牌位边磕头边说:“祖宗显灵了,宝贝回来了。”

菁菁望着激动的我俩,问:“是什么宝贝?让我瞧瞧。”

老人哆嗦着身体,紧紧搂着怀里,说:“宝贝,宝贝。”

我在菁菁耳边轻声说:“是金白菜玉蚂蚱。它能预测天气,假如第二天是晴天,玉蚂蚱就跳到金白菜上面了,要是阴天或下雨,玉蚂蚱就躲到金白菜下面了。”

菁菁惊异地问:“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她对老人轻声说:“老人家,我只是想看一看。”

老人紧紧搂着身体不说话。

菁菁想了想,把包拉开,对老人讲:“这里是十万元钱,假如这个东西是真的,卖给我好吗?”

老人说:“无价之宝,不能卖。”

菁菁说:“那好,我看看,假如你卖,这十万是定金。”

老人一点点松开身体,把菁菁的包牢牢抓手里,紧张地盯着她。

菁菁拿起金白菜玉蚂蚱,凑到光线强点的窗口,喃喃地说:“真精致。”我问:“是真的吗?”菁菁说:“金子和玉都是真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预测天气?”我说:“要是明天下雨就好了。”

菁菁把东西看完,还了老人,老人又紧紧藏怀里。

菁菁说:“老人家,我想买这个东西,这十万元留给你做定金,问问你的孩子们卖多少钱。你赶紧找他们去,带着这么个宝贝在身边不安全。”

老人惊恐地看着我们,仿佛我们就是强盗。

我觉得有些紧张和好笑。菁菁说:“要不我们陪你去找你孩子吧。”

老人不信任地摇摇头。

菁菁把钱给老人留下,说:“我们明天来找你。”

老人忽然说话了:“你们明天在公安局门前面等着吧。我要是卖,告诉你们多少钱。不卖,把钱还了你。”

“几点?”

“十点。”

我心里暗暗佩服老人的精明。在公安局门前安全,十点钟的时候街上人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