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在苏北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游荡。每天,我都要在麦地里寻找很久。寻找一种奇怪的鸟声。咕哇咕哇咕哇咕哇。可我就是找不见它。
很小的时候,我在苏北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游荡。每天,我都要在麦地里寻找很久。寻找一种奇怪的鸟声,咕哇咕哇咕哇咕哇。可我就是找不见它。我很晚才从麦地里出来,一个人往回走,脚步声要比白天的响亮。周围很空旷,没有一个人。月光在飘。路边是空旷的麦地,朦胧着薄雾,像一些飘忽不定的风,里面裹着妖气。我仿佛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在脚跟后面荡开。走过几间老房子,我回头看,那些土墙上,有茅草在风中摇动。还有一些古怪的声音,蹲着,站着,躺着和坐着,都成了一个个静止的黑点。很久以前,外婆曾说,你要轻轻地,非常小心地躲着它们,不要发出声音。你也不要向它们走近,或跟它们搭腔,如果它们像怪风一样跟着你,就朝它们吐口水,呸呸呸,要不停地吐,才能摆脱。
我悄悄地走过。不知是夜里什么时候,躺在床上,听见外面下起小雨。我留心地聆听。雨水顺着瓦缝间滴落下来,在泥地上发出咝咝的声音。很细微,且持续不断。听着听着,我就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我看到阳光落在了破旧的桌上。地面干燥,好像昨晚的雨没有下过一样。
后来,我读高三,在苏北曲塘镇。我记住了一种金属的声音,那是学校周围铺满的油菜花。有条河流过学校门前,油菜花开满对岸的田野,蛋黄色,花团锦簇,让人怀想午后的美好时光。有一段时间,我看见成群的麻雀在其间隐没、翻飞,带着婉转的音乐,身影被阳光照亮。我感到世上所有的花都绽放了。
我和她常常逃课,去油菜田里捉蝴蝶。我们并肩站着,请一位老农照相。老农说:靠近点嘛,那狡黠的声音含着暖昧。我们就要告别中学时光,各奔前程了。我就忍不住靠紧她,那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如此贴近。我们的手臂碰在一起。霎时,我耳膜一震,忽然感到那些油菜花像铜钗一样热烈地碰响了。阳光直射的声音,花瓣边沿弯圆的声音,叶子颤动的声音,泥土湿润的声音,还有我们急促呼吸的声音。
我把这些声音叠起,藏好,没人知道。可是那个由来已久被遮蔽了的声音,那个刻骨铭心的声音,至今还在血液中流动。此刻,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在我的心胸振荡,将我的肺腑撕裂,就像星辰在黑暗中藏不住的一道曙光,就像婴儿忍不住的哭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