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冲淘过的秋天,这是一条栉沐过的山谷,这是一处返璞归真的休闲去处。你要住在溪边,可看水中腾雾;你要住在崖下,可观石上生云;你要住在林间,可听月下虫鸣夜鸟梦吟……这就是翠华山了。
倘是雨天,也只是雨毛毛呀毛毛雨,那淅淅沥沥的清琴丽韵声中,眼见那秋草湿得沉重,眼见那落叶流金溢彩,眼见那苍苔上的地软肥圆鼓胀,你就感叹在如今的浮躁世界之外,居然有此清心宁神的一方净土,实在是休闲人的福分。你可以不撑伞,任凭湿润沁人心隙深处,那冠状的动脉,那脑血管的梗塞,那糖尿病的烦恼,那肥胖症的累赘,立时就通了,松了,轻了,就焕发青春了。
时在丁亥之秋,几个文人去赏红叶,去捡柿子,没想却收获了一片片的白云。心隙被淘得清亮了,又联诗对句,又蹲在沟底潦水,给那一汪一汪的潭水取名,仿佛是自家的孩子,随意抚摸那娇嫩的脸蛋儿。几个文人中,陈长吟是苦吟者,庞进是隐者,孔明是智者,和谷是旅者,各自都有其人生的足迹和侃味。啊啊,大家刚说功利在这里化作了朝露,就有一位画家从竹丛间飘了过来,腋下夹着一把古琴,无言间,大家在乱石间坐了,靠了,扶了,听一曲《明月流溪》,真是林下高士卧,泉边美人来。美人,美人,啊啊,敬请您离开我们,我们这会儿不需要啊!我们需要的是银碗盛雪、玉盘承露啊,或许,或许,我们就在这里琴吟余生、终老林泉,噢,噢……好在这雨说停就停了。路也不泥泞,山道也不滑脚,偶有一岩如杌,你可以稍停坐上去,不用衬什么手绢,那白格生生的石质凉格沁沁地爽,连痔疮也要根治了去。说着,中间翠华沟里就起了雾,先是一丝一缕,从鸣若佩环的潭边,从别墅楼宇的红瓦顶上,从松林晚照的亮隙间,从老枯肥硕的草窝子里,拉丝一般,纺线一般,抽穗一般,织锦一般,那雾的条条绺绺就弥接起来,在屋顶盘旋,在树梢缠绕,如透薄的丝织品,人就疑心是七仙女在晾晒她新裁的天帛。可一眨眼的工夫,这些淡的薄的雾气就蒸腾起来,在低空粘连,凝聚,浓缩成白生生的一团棉,一团面,旋转着上升,边沿也越来越光滑,就出落成一朵漂亮的云。沟边,崖边,林边,一团一朵的云就这么生长着,升腾着,从你的脚下升到高空去,在湛蓝的天幕上排列、行走,演绎高秋的万千景象。
你的心一时空阔起来,胸中可以撑船,脑中可以盛山,你认定这翠华山沟的一趟不虚此行。哞然一声牛叫,田园牧歌就不再是画儿上的风景,你自己也成了风景,你的乌发红裙早被摄入对面山上的长镜头,你一个人的休闲成全了创作者。当他的作品给万千欣赏者带来美丽与喜悦的时候,你的生命在不知不觉中又完成了另一重意义。
无功利才能获得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