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造成自己失去亲人的这场战争是因为珑玉而起,她只知道死去的男人是为了营救城主,然而献出生命也不能让他放弃无谓的战争。
爱屋及乌,反之亦然,珑玉是城主的女人,她纵不能对城主如此不敬,但这个毫无名分的女人,她却可以拿来泄愤。
珑玉放下手中的抚恤品,默默地走出了跪着的人群。这些兽族人质朴得可怕,除了基本的生存之外,她们最重视亲缘的维系。
冬青并没有亲自到发放抚恤的现场来,被他征集到的人,此刻正好用得上,然而他们帮自己的前人家属发放抚恤品,自己是何等滋味?或许过几天,自己的家属就得跪在这里默默抗议,收到别人发放的抚恤品。
珑玉顾不上议事厅中男人们正在商议事情,掀开阻拦的士兵就闯了进去。
冬青皱眉道:“玉小姐,你向来是很懂得分寸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有人让我失了分寸,我也是情非得已!”她怒目瞪着冬青,喝问,“为什么你征集到了人,却命令他们自行前往战场?这些人不过匆匆聚集起来救急,没有将领统帅怎么能成事?”
“你太小看我们兽族人了,他们有很多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有人马上生涯比我还久,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借口!我问你,那些源源不断从城外抬进来的人,真的是死在妖界的吗?”
座中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如果不是死于妖界营救城主的时候,那能是在哪儿死的?
“玉小姐,你这指控可太严重了,不知你是否有证据?”冬青看了看珑玉紧抿嘴唇的样子就知道没有,“如果没有,我可不敢承担这么重的罪名。”
珑玉虽然没有证据,但她还是略带着威胁说:“冬青,你尽可以在焚渊回来之前任意妄为,但只要他不死,你就不可能真的得逞。”
冬青笑而不语,脸色十分深沉,似乎在说:“都说你珑玉工于心计,我看不过尔尔!”
珑玉气苦,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在众人惊疑的眼神中退出议事厅。
这个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没有权柄,没有实力,跟草原上的男人说话,什么都没有这两样东西有用。如果她手里有几万人的军队,冬青这只凶猛的豹子立刻就会变成温顺的大猫。
可那正好是她做不到的,她不愿意出面下达征兵令,这权柄就算拱手让人了。
不知不觉她也沦为了一个赌徒,做决定时总是要赌别人会怎么做,然而这一次,她没有押对,冬青并不想同她合力,甚至可以说他一心求死。
她还能做什么?一张嘴,一双手,两条腿,她决定耗尽最后一分力气,哪怕能稍稍挽回流沙城中的局面也好。
她一个人出城,来到苗棚里,用手捧起了一棵已经长出一尺多高的豆苗,就像捧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一路小心地回到了流沙城,回到了还日夜跪在城门口的烈士遗属面前。
“你们都是骄傲而又自由的兽族人,我想以一个外族人的身份问你们这些烈士的遗属,你们果真不害怕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