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烟袋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到底是自己的东西,若是被别人毁坏丢弃了,伤的都是他的面子。
千紫扬了扬烟袋,温声说道:“我这个人呢,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说出去的话不喜欢收回来。”
她有意停顿了一下。
那名大汉想到刚才千紫说,叫她一声姐姐,就将这烟袋还他。那张脸由红渐渐转青,双目死死瞪住千紫,又恢复了凶神恶煞之态,眼中更是窜起血红的怒苗。
月齐绣吓得一个激灵,一拉千紫的衣袖道:“还给他吧,我们走。”
千紫侧头冲她一笑,说道:“绣儿你不知道,江湖上可是最重规矩的,说出去的话若是随便改了,将来,还有谁能信服你?”
她又自顾自地叹道:“有时候,我也不想处罚手底下那几个兄弟,偏偏他们犯了错,你说我不处罚吧,不能树立威信;处罚吧,伤的也是自家兄弟。一帮之主不好做啊!”
说着,她望了望眼前这些人。
那些中年男子神色全变了。
“一帮之主?姑娘,请问你是哪个山头的主子?”红脸大汉第一个发问,语气比刚才却要恭谨得多。
月齐绣的心也“扑通扑通”乱跳。
她没听千紫说到江湖上的事,心里也不知她说的是真还是假,若是真吧,太过骇人;可若是假吧,在这些江湖精怪面前撒谎,更骇人了。
千紫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数国间有不少帮派的头领都是女性,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像春帮的春三娘,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曾亲手轼了丈夫;又像人鱼帮的鲛泪帮主,曾一夜手屠二十四人,名震西海。
眼前这女子神神秘秘,可又不像是装的,他们谁敢大意了?
唯有那大汉气得吼道:“别信她的胡言乱语!这么个娇滴滴的样子也能做帮主,那本大爷早就当皇帝了!你到底还不还?不还,就别怪我不念你是个女流之辈,动手抢夺了!”
千紫右手将烟袋递过去,瞌下眼皮道:“我也不为难你,这烟袋还你。而我的要求,你可以遵从,也可以不遵,随你。”
说完,她拉住月齐绣的手,冷冷道:“还不让开?”
大汉一愣,已经接过烟袋朝旁边退了一步。
千紫便牵着月齐绣走了上去。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自二楼某间窗棂传来,伴随着月齐睿含笑的声音:“不错不错,今儿可叫爷开眼了。”
千紫抬头便瞧见君月颜和月齐睿两张俊美的脸庞并在窗前,含笑看着她。
显然,他俩不知道看了多少热闹去了。
“哥哥!”月齐绣喜得大叫一声,加快了脚步。
月齐睿一个闪身便不见了,君月颜柔情四射地看向千紫,那眼光中含着欣慰,含着喜悦,含着赞扬,更含着一股让人淡淡的安心。
他一挥右手,雪锦直飞过来,准而稳地系住了千紫的腰,借着巧力一拉,千紫的身子便飞向半空。
长长的墨发披散下来,雪色衣衫翩翩飞舞,那一刻,好似九天仙子,引得下面一群人暗暗凝眸。
千紫眼前一晕,身子已落在一具硬实温暖的怀抱里。
“我的紫儿是最棒的!”君月颜撩开她的额发,毫不在乎别人眼光地亲了一口,嘻嘻笑道。
“混蛋!”千紫脸颊俏红,骂了一声,一面整理衣衫,一面朝二楼楼梯处看去。
月齐绣刚刚把篮子递给月齐睿,眼光却还胶在他们这边,有些古怪。
千紫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在月齐绣眼中的复杂之色一下就没了,她又快快乐乐地拉住月齐睿的袖子上楼,不一会儿便进了包厢。
“紫姐姐,你真厉害。我没想到连那些人你都对付得了。有你在表哥身边,我放心了。”月齐绣眼中闪着小星星,朝千紫直眨。
“镇定自若,临危不惧,值得赞赏。”月齐睿也很难得地赞扬道。
千紫回瞪了他一眼:“你们早看到了还不帮忙?”
“你能搞得定的事,要我们帮忙干什么?”月齐睿翻了个白眼。这会儿千紫的真性情可是全流露出来了,不过,较之刚才那个斯文的千紫,更讨人喜欢。
千紫则看向月齐绣,红唇轻启:“绣儿,你没吓到吧?”
“没有,才没有。”月齐绣生怕哥哥等人嘲笑她,像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将胸脯挺得高高的,一脸无畏。
当然,刚才在黑虎帮跟前,她心里真的很胆怯。
月齐睿明白似地一笑,看向妹妹的眼神充满了宠溺。
四人分位坐下,尝起刚才在街上买的小吃。月齐绣与千紫坐在一起,好奇地向她打听有关黑虎帮等江湖组织的事,黑眼珠内满是好奇与崇拜。千紫只说了几句话,那些江湖上的恶人便不敢为难她们,简直太厉害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千紫柳眉一动,一面小啜着甜酿,一面倾听外头的动静。
“咚咚咚!”那脚步声走到他们包厢跟前便停了下来,敲起房门。
“谁?”月齐睿冷冷应了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
只见刚才在底下拦了千紫路的大汉正站在房外,一张脸青中渗着惨白,双眼直直地看着千紫。
月齐绣见是他,不由一呆,也转头看向千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千紫则继续饮着盏内的米酒甜酿,态度从容优雅,好似没看到房外的人一般。
月齐睿由一开始的惊疑反应过来,嘴角勾上星星点点的笑意,也不说话,眼光在门外门内打转转。
君月颜则似也没看到房外那人,一脸亲昵地替千紫布菜,拈了根烤脆骨放到她面前的碟里,说道:“这个不错,你尝尝。”
千紫“嗯”了一声。
她刚夹起脆骨,门口的大汉说话了,声音有些无力:“姑娘,你给我下了毒?”
千紫这才抬眼看向他,眼光在他手中的烟斗上掠过,微微一笑道:“我说过,叫我一声姐姐,这烟斗便还你。你叫了吗?没叫的话,就不要轻易拿回烟斗,后果自负。”
她说着夹了一块鲜嫩的豆腐放在君月颜碗里,提醒着月齐睿和月齐绣:“趁热吃,凉了味道可就差了。”
大汉见她如此无视自己,脸色铁青,想要发作却又强忍了下来。
他刚才抽了一口大烟后小腹便开始疼痛,有同行懂医的一看,就知道是中毒了。可这毒,居然没人说得出名称,也就意味着无人知道这毒会带来什么后果,解药是什么。
大汉几乎能肯定是千紫捣的鬼,无奈之下只能腆着脸上门求救。
他咬了咬牙,放低声音道:“要怎么样才能给我解药?除了叫你姐姐外。”
让他冲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叫姐姐,他脑子有病不成?这事只怕会成为他一生的侮辱。
千紫笑了一声:“面子比命更重要,那就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大汉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今儿出不了这座楼了吗?”
言语之中威胁意味十足。他黑虎帮的几名师兄弟可全在下头,她敢明目张胆地下毒致他死地,那些人怎会放过她?
君月颜听到这不由冷笑一声,“啪”地一声扔掉手中的筷子,冷冷觑向大汉,一字一字如水凝冰:“你当我是死的么?”
冷酷的脸庞,森寒的语气,内室中涌动着的无边内力,无不彰示着这位爷不好惹。
“只要你们敢动我女人一根毫毛,我就叫你们黑虎帮一个不留!”君月颜冷冷吐着,右手猛地一甩,“啪啪”声后,那双原本搁在桌上的筷子直飞起来,朝那大汉面门扑去。大汉本能地往旁急闪一步,而那筷子却不是射向他,而是扎进房门一侧的砖墙内,直没入柄。
大汉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换成银针金刀什么的他不会感到惊讶,可这居然是两端圆滑的筷子!这么远的射程,还能直没进顶,完全可见出招人的强悍。
大汉感到额上冷汗滴滴渗出,他赶紧抬手抹了一下,惊惧地看向君月颜。
君月颜轻轻拭着千紫嘴角的污渍,嘴里缓缓说道:“你是想要试一下,是你的头硬,还是这里的墙硬吗?”
“不不,我不想试……”大汉惊得赶紧解释。开玩笑,他可不想做移动人肉活靶。
“姐姐,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您了!”他极是别扭地低下头,鼓起勇气叫了出来。
千紫闻言,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放下小盏,从袖中夹出一枚紫褐色的解丹,三指一弹,朝那大汉飞去,嘴里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骨头越硬,断得越快!”
大汉接过药丸,满面欣喜之余又有些尴尬,低声道了谢便溜走了。
“紫姐姐,你什么时候给他下的毒啊?”月齐绣不解地问,“我怎么没看到?”
刚才她可就站在千紫一旁,只看到她夺过了烟斗,却委实没看到她中毒。
千紫笑盈盈道:“要是被你看到了那还得了,其他人不全都看见了?”
月齐绣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对千紫好不膜拜!
千紫则冲君月颜勾了勾唇,无声地说道:“你给我的毒药外人果真查不出来。”
君月颜得意地一扬眉,唇语说道:“那当然,本人制作,还能有次品不成?”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与桌上的小吃战斗,待吃饱喝足后出了云雾楼继续逛,一直到天黑才兴尽回宫。
第二天,月齐睿便带着月齐绣向君澜风与落云曦告辞离去,同行的还有君月颜和千紫两人。
浅腥的海风中,大船平稳有力地行驶着。
君月颜站在甲板上,眯眸望着天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定下储君吗?端木亮,你配吗?
天夜的储君,当然需要端木皇族正统的血缘来驾驭,岂能任人嚣张?
想到这,他感到肩膀上一暖,低头一看,两只柔荑提着一袭银白长衫披在了他身上。
“外面海风这么大,也不知道加衣吗?”千紫含娇带嗔地抱怨道。
君月颜心中一暖,抓住她的手,轻而易举地将她带进了怀抱,笑道:“千紫,这一次,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