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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

总之,本届大师年会开得还算成功,关键是领导们比较满意,大师协会也赚了一些钱。在庆功酒会上,鱼市长一再对华姐表示感谢,说他会尽快协调有关部门把那块地批给华姐。辛可大师、秋蝉也应鱼市长盛情相邀,出任王八文化研究所的顾问。樊总本想就樊胖子有机猪的文化培育问题跟辛可大师聊聊,但由于时间紧张未能如愿,两人相约改日在樊胖子生物科技集团促膝深谈。

巴托尔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年会召开期间,会场外聚集了不少王八养殖户和拆迁户。这些刁民(副市长语)想借大师年会捣乱。毕竟在这里闹比上访要廉价一些。拆迁户当然是因为抗议政府强拆,特别是华姐看中的那片地,政府动用社会人员把住户的房子夷为平地。就为这事,很多闹事者以“阻碍东州的跨越式发展”被劳教。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包藏祸心的人继续跟政府过不去。

王八养殖户主要是抗议政府的税收政策。前文已叙,为了修办公楼和广场,政府欠了银行一屁股债,既然公务员们拒绝节流,只好从老百姓身上开源。除了拆房子卖地,就是加大征税力度。据巴托尔讲,东州的王八是按个征税,甚至生了王八羔子,也要纳税。王八养殖户们不堪重负,就在年会召开期间,好几个王八养殖场因负担太重被迫关闭,王八及王八羔子也被大规模处死。

听说年会后要征王八文化培育税,养殖户们闻之心惊肉跳。这件事让东州的领导很伤面子,尽管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劳教了首恶分子,但依然有人不依不饶,所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据鱼市长解释,这也是东州的传统,一年365天,天天有人在市政府门前下跪,甚至抹脖子。他们也没办法,只要上边不关注,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随便他们闹。

在秋蝉看来,这种事实在算不了什么,世界元首峰会,哪次没有各种型号的刁民胡闹?这是现代文明社会的一部分,或者说文明病,那种皇帝万岁、小民有罪的美好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大家都要适应这种现代文明。至于与会的媒体,因为拿了额外的补助,对此也置若罔闻,所有的报道都是溢美之词。被樊总绑回去的那位记者,表现得尤为积极,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领导们认为广大媒体,特别是网络媒体就应该向人家学习,讲原则、顾大局。

辛可大师本想在东州再待几天,顺便去一趟花果山市。花果山孙市长也应邀参加了本次年会,会议期间跟辛可大师进行了深入交流。孙市长最近有点郁闷,因为在跟水帘洞市争夺齐天大圣故乡的战斗中,花果山市明显处于下风。其中的关键是水帘洞市请了一堆专家,包括京大四皓之一的宋达人,开了好几次研讨会,系统论证了孙悟空的老家在水帘洞市。水帘洞也因此大兴土木,围绕齐天大圣发展旅游文化产业,如建设齐天大圣文化园。孙市长之所以为此愤愤不平,除了担心花果山的旅游文化产业受到冲击,从而影响自己的仕途,另外跟他的家族也有很大的关系。

孙市长说,孙悟空其实就是他的祖宗。作为齐天大圣的直系后裔,花果山市孙家保存着完整的家谱,一世祖是花岗岩,二世祖就是齐天大圣。每年春节,孙家都要举办盛大的祭祀仪式,悼念先祖齐天大圣。在花果山市,还有一个特别的节日,叫大闹天宫节。让孙市长始料不及的是,在社科院某专家的指点下,水帘洞市也弄了一本齐天大圣家谱。专家们诋毁孙市长的家谱是伪造的。说到这里,孙市长悲愤地道:这他妈连祖宗都让人抢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孙市长之所以找辛可大师,是因为他知道辛可大师是孙悟空研究专家,翻译出版了《唐僧写给观音的36封信》一书。书中明确指出,孙悟空的老家就在花果山,而水帘洞只是齐天大圣在花果山的办公室。对此孙市长深表感激,并恳请辛可大师能仗义相助、拨乱反正,并愿意提供资金支持。辛可大师也为孙市长的真诚所打动,答应了他的请求。孙市长邀请辛可大师先去花果山市考察一下,辛可大师也认为很有必要。

让辛可大师中断行程匆忙回京的,是飞飞姐。飞飞姐打来电话,说儿子可可最近在玩绝食,好几天水米未进,情况非常糟糕。其实飞飞姐这样说有点夸张。这件事哥最清楚,可可只是当着飞飞姐的面一口不吃,但背过飞飞姐,照旧吃喝得不亦乐乎。哥真没看出来,这小子从小就跟哥一样聪明,精通暗度陈仓的招数。甚至有好几次,他还吃了哥的饼干。他一边吃饼干一边摸着哥道:柏拉图,原来你的饼干比我妈买的蛋糕好吃啊,我还不如做狗算了!听了这话哥哭笑不得,Pitt更是怨气冲天:我他妈倒是想吃蛋糕呢,谁给我啊!Pitt如此发作哥也理解,因为他曾忍不住偷吃了可可的蛋糕,被飞飞姐揍个半死!

可可之所以绝食,完全是因为竞选班干部的事。就此他私下里给哥叨叨过,他说自己并不是官迷,非要当班干部,而是隔壁的文文已经是学习委员,经常在他面前显摆,这让他很没面子,怎么说他也算个男人,此其一;其二是鼻涕流得半尺长、说话结结巴巴的王一做了体育委员,他为此很不舒服。哥能体会得到,可可在这方面跟哥很像,从小就自命不凡。事实上可可无论长相和学习都很优异,每次考试他都名列前茅。这件事哥就不再啰唆了,飞飞姐逢人就讲,估计全京都城无人不晓。但跟当年阉藏獒的副市长的公子相比,可可还有很大的差距。如果有一天他敢把哥阉了,才能真正说明他是人中龙凤。当然了,哥并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如果他阉的是牛博士家的花生,哥也不反对。

听可可讲,班主任说了,班干部选举要坚持公正、公平、透明的原则。按照班主任提出的标准,可可认为自己完全有资格当班长。首先因为他期中考试各科都是第一,其次是他从没有跟同学打过架。为了追求进步,他还主动帮阿姨打扫过几次厕所,而且是女厕所。班主任说,班长必须“德才兼备”,可可把自己跟全班同学做了比较,认为自己最符合这两条。据可可讲,为了争取同学的支持,他还经常买了糖果讨好他们,在班里人缘很不错。

让可可始料不及的是,他不但没当上班长,而且连班领导班子都没进。更可气的是,类似课代表这种中层干部的位子,也没有他的份。这让他沮丧至极,觉着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生不如死。为此他经常对着哥倾诉,除了控诉万恶的班主任,也一再表示不想读书了。在可可看来,韩寒哥哥笃信读书无用论,说话颠三倒四像个白痴,整天玩汽车,不也成了著名作家?如果他从现在就开始玩汽车,说不定有一天会获诺贝尔文学奖哩!

哥以为可可这样想很幼稚,毕竟洋人跟中国的80后不是一个品种,人家不会而立之年还垫着尿不湿。再说了,可可一定要找个类似的偶像,也没必要飙上韩寒哥哥,张铁生叔叔比他还优秀呢,人家可是因为数学考了零蛋才飞黄腾达的。从李大耳朵到刘邦到张铁生到韩寒,读书无用论诚可谓香火不绝、一以贯之。

可可的绝食行动让飞飞姐极度恐慌,怕闹出毛病。飞飞姐对可可落选班长也大为恼火,她认为自己的儿子天下无双,才华堪比唐宗宋祖,岂能输在起跑线上。飞飞姐为此找班主任理论。班主任觉着飞飞姐很可笑,并为她做了简单的结构分析。班主任说,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讲政治的结果,其他班级也差不多。在班干部的安排上,她只能这样考虑:家长官位最高的自然是班长,次之为副班长、班长助理,那些掏了大钱的阔少爷至少也要进领导班子,担任学习委员、体育委员等职务。类似派出所所长、街道办主任家的孩子也要有个交代,只好瓜分了各科的课代表,否则家长就会给学校穿小鞋。像可可这样的孩子,尽管家长是京大教授,但毕竟在社会上无权无势,只能这样。

班主任接着叹息道:你看,就为了安排班里的干部,我的头发又白了很多,天天有人打电话,谁也惹不起啊,为了搞平衡,现在副班长已经有7个,班长助理也有8个了,本来学习委员只有一个,可现在不得不安排两个副委员,机构臃肿,实在没办法啊!飞飞姐听了也理解,京大的校级领导数额比这还多一倍,但她反复强调辛可大师也相当于司局级干部,至少应该让可可当个副班长吧。班主任听了笑道:您说话真逗,相当于司局级,正儿八经的司局级以上干部一大堆呢,有位司长的儿子实在安排不下,我还特别设立了一个职位,纪律检查委员!飞飞姐说相当于司局级虽然比不上正装的司局级,可总比街道办主任强吧,人家的孩子都当了数学课代表。班主任听了大笑:您真是不懂行情啊,京大的教授有什么实权?街道办主任真办事啊!

任飞飞姐磨破嘴皮子,软硬兼施,班主任就是不干。她说现在一半以上同学都是班干部了,再增加机构实在太臃肿,不符合精兵简政的要求。飞飞姐没丁点脾气,只好把辛可大师从东州调回来,勒令他限期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不能让可可成为班干部,至少让他结束绝食。

辛可大师把儿子叫到书房,给他做思想工作。

——可可乖宝宝,咱非要做班干部吗?又不发工资!

——那为啥王一是班干部?说话都结结巴巴!

——他结结巴巴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着心里难过,爸爸,凭什么我不能当班干部?

——那不怪你,那是因为爸爸没出息!

——王一他爸爸就是个挖煤的!连文文都是学习委员了!

——要不爸爸给老师再说说,让你当个课代表?

——我不当,我要进班里的领导班子!

——没看出来,儿子还是个官迷啊。

——反正我不管,不进班子我就不吃饭!

辛可大师被儿子弄得哭笑不得。他觉着时代真的变了,他开始做官梦,那是高中以后的事,没想到现在的小学生官瘾都这么重。飞飞姐还在边上火上浇油:你不是讲“学而优则仕”吗?咱儿子学习好,又想做官,这是好事啊,至少将来比你强一万倍,一把年龄才混成相当于司局级的水货,我儿子将来至少是司局级以上的行货,所谓从小看老,这小子绝对比你个老东西有出息,说不定有一天老娘还过把一品诰命夫人的瘾。

可可寸步不让,威胁或绝食到底,或辍学跟隔壁的文文私奔,飞飞姐也在边上不依不饶,搞得辛可大师无路可退、郁闷不已。他知道,为了让儿子成为班里的特权阶层,他必须再一次厚着脸皮去找周倩。想起上次被周倩羞辱的情景,他至今心有余悸。

辛可大师给周倩打电话,起初无人接听。大概隔了足足一天,周倩才回过来,很冷淡地问辛可大师想干什么,辛可大师说好久不见,想跟她聊聊。周倩想了一会,说最近区里要组织卫生大检查,过两天再说就把电话挂了。辛可大师对着电话愣了半天,感觉脸上的温度确实不低。

豹哥听说辛可大师从东州回来了,立刻让朴总开车把他接到成贤会所。据佐罗讲,豹哥急着找辛可大师,还是为先前的两件事,一是跟历史文化学院合作办班;二是为皮亮解套。对于后者,辛可大师原本希望在东州能想出一个好办法,但由于公务繁忙,彻底忘了,至今没有找到行之有效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