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收拾好台面，王小虎夹起公文包准备下班，电话响了，他急忙接起来。
“喂！哪个？”小虎问。
“我呀，哥！”一个粗粗的男人声音。
“哪个？”王小虎没听清。
“我啊，粮食局的小胖啊！”
“哦，是你呀，小胖，好久没联系了，听说你去搞个体了，怎么样，还好吧？”
“好呀，比上班强多了。哥啊，听说你又升职了，也不告诉小弟，你真不够意思！”
“哎呀，其实也就是平调，一样的。”
“你呀，就是谦虚，商业局多大多拽啊！这样吧，哥，我今天做成一笔大生意，狠赚了一笔，小弟请你喝酒吧。”
“喝酒？好啊，在哪儿？”
“六朝春，怎样？”
“好嘞。”
“那小弟先找位子，哥随后到。”
“好嘞。”
挂上电话，王小虎觉得好笑，小胖30来岁，圆圆的脸，稀疏的眉毛，右脸上有条寸长的刀疤，很明显。王小虎刚到粮食局的时候，哪个都不认得。有一天，小胖突然推开王小虎办公室的门，说要找王局长。王小虎问什么事，小胖二话没说，上来就给王小虎一拳，好在王小虎身形灵活，轻松躲过。小胖再想来，双手已经被冲进来的其他工作人员抓住了。小胖动弹不得，只是一个劲儿地骂：“操你家祖宗八代，在粮食局，哪个不晓得我陈保奇，啊？你敢记老子旷工，还敢打老子，啊？你不想活了，我操你家祖宗！”
后来，双方握手言和。小胖停薪留职，在夫子庙做个体户。王小虎偶尔去看他，跟他说一些鼓励的话。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朋友，应了“不打不相识”这句话。
六朝春在夫子庙西面，离王小虎家只有几步路。小胖选择这个地方首先是考虑王小虎回家方便。等王小虎骑着自行车赶到酒店门口时，小胖带着时髦美女已经在那里迎接他了。
“哎呀，王哥，你终于来了！怎么，单位没派车啊？”
王小虎边锁自行车边说：“那是公车，下班怎么能用！”
“哎哟，这领导的觉悟就是不一样！请！”小胖显得很殷勤。
“大哥请！”美女很摩登，声音嗲嗲的，让人受不了。
饭店金碧辉煌，档次不低。在预订的包间里，已经坐着两个人，看见王小虎进来，他们马上站起来说：“欢迎王局长！”
王小虎止步，皱了皱眉头说：“你们是……”王小虎一般不和陌生人打交道，这是他的为官之道。
小胖赶紧介绍道：“王哥，事先没来得及打招呼，请不要怪小弟啊！他们是我生意场上的朋友，听说小弟要请客，硬是赶来作陪，说要见见大人物，搞得小弟也没办法。”
“没关系，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王小虎说完，伸手跟陌生人握手致意，没想到其中一个说：“王排长，还认识我吗？”
王小虎一愣，没认出来。
“古话言‘贵人多忘事’，一点儿不错！说来惭愧，我就是那个因为偷情被开除的郭东彪，还记得不？”
“呀！是你啊，二排的？”
“是啊，就是啊！”
“你好你好，郭东彪，有你的！”王小虎使劲摇着他的手。
在酒店突然遇到乌鸦山矿的人，王小虎的确感到意外，也感到亲切和兴奋。
“坐坐，既然都是熟人，不如干两杯。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王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好！”王小虎说。
大家落座。
“郭东彪！”
“有！”郭东彪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坐坐，这可不是在乌鸦山啊！唉，想想那些火红的岁月，虽然很辛苦，但却充满甜蜜哦。”
“是的是的，虽然不堪回首，但也充满回忆。”
“郭东彪，当时你跟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关系？后来听说你们都被开除了？”
“那女的是我的同学，在家乡时就把第一次给了我。我也喜欢她。可她爹不同意，嫌我长得黑，长得丑。后来要开发江南煤田，我俩偷偷一合计，不如报名南下。在乌鸦山的时候，没料到被抓了现行，最后还把我们俩开除了。”
“听说你们回家乡去了？”
“对呀。回去后，她怀孕了，岳父也没有办法，只好让我们结婚。我有的是力气，刚开始种大田，现在改革了，开始收购农副产品。这不，想到冶城了，就回来找市场，在夫子庙碰见小胖，跟他一唠，才知他竟然是粮食局的。我就想跟他拉扯，交个朋友。”
“你就没想去找我们？比如说回乌鸦山看看？”
“怎么不想？我不是刚到几天嘛？下午听小胖说他要请王局长吃饭，咱问他是不是粮食局的，他说前不久是，现在不是了。我觉得能认识商业局长也了不得，就来了，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原来是你王排长，真的是有缘啊！”
“是的，我们还是有缘。来，郭东彪，你的朋友，小胖，还有这位美女，我们先干一杯！”
五人举杯，相互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2
一阵推杯换盏，除了那个美女，几个男人都有了几分醉态。
王小虎望着一桌丰盛至极的菜肴，打着卷舌问小胖做了什么样的赚钱买卖。小胖望着郭东彪笑，就是不开口。郭东彪说：“小胖你笑什么，别卖关子了，告诉王局长。”小胖说：“哥！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别上纲上线的批我。”王小虎把眼一瞪说：“批什么呀！都什么年月了，还上纲上线的，也没纲没线可上了啊！快快，有屁就放！”
余下三人也都笑了说：“对对，有屁快放！”
小胖清了清嗓子，又喝了口茶道：“我跟彪哥做了笔大买卖。”
“什么大买卖？”王小虎问。
“简单点说，就是彪哥在家乡收购农副产品，我在这面找下家帮他销售。”
“那你找哪个销呢？”王小虎好像有点兴趣了。
“当然是粮食局啊！我加价给粮食局，然后大家都得利。”
“小胖，你这样做不是损公肥私，抬高物价吗？”
“哥，我让你不要上纲上线的嘛，你又来了不是？！”
王小虎笑道：“哥习惯了！不过，现如今改革开放了，投机倒把也是常事，我也管不着。”
“王排长，你说管不着就不对了。要知道，我们曾经都是你手下的兵，你不管谁管？”
“东彪话说大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在商业局，帮不了你们什么忙。”
坐了半天的美女道：“王哥，妹妹半天都没说话，你能听我说两句吗？”
“当然！”王小虎望着她，发现这女的顶多二十四五，娥眉粉黛，发丝如云，装束极其时髦。王小虎心想，世上还真有这般女人，面如缎，声似籁。
见王小虎目不转睛地看自己，美女轻轻推了一下王小虎：“局长哥哥，有你这么看人的吗？”
王小虎一惊，马上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失礼了！我自罚一杯！”
“慢！”美女用纤纤玉指按住王小虎，“局长哥哥，我的话还没说呢，等说完了，妹妹陪你干！”
“妹妹陪你……干！多带劲啊！”小胖故意扯起嗓子说。
“去！死猪！”美女骂他，小胖也不生气。
“局长哥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鲁。小名阿娇，以后局长哥哥不嫌弃的话，就叫小妹阿娇好了。”
“好好，这个名字真好听，名如其人啊！”
“那好，下面我就接着局长哥哥的话说。局长哥哥，你说你现在是商业局长，帮不上什么忙，要小妹说，你是不想帮。”
“那你可是冤枉我了！”王小虎说。
“小妹想问你，你想不想搞创收？”
“什么创收？”王小虎警觉起来。
“就是当倒爷啊！”
“什么，让我辞掉工作跟小胖他们去搞投机倒把？不干不干！”
几个人都笑了。
郭东彪说：“王排长真逗！阿娇哪里是让你辞职哦！”
小胖说：“还是听阿娇说吧！”
阿娇接着说：“妹妹是北京人，爸爸曾经是高级干部，后来因某些原因带我们一家逃到香港。现在改革开放了，妹妹回来做点生意，正好认识了东彪哥。据我了解，现在内地有许多干部子女在利用父母手中的权力跟香港、澳门的商人做生意，他们迅速发起来了。妹妹不知道局长哥哥作何评论？”
王小虎伸直了腰说：“不瞒你们，我平常很少关心政治。”
小胖说：“这年头，关心政治的也是傻瓜，对吧？”
郭东彪说：“这年头捞钱最重要！”
阿娇说：“局长哥哥，你这话说对了。说句不好听的，我爸就跟我说，过去那样的搞法是没有出路的，香港的繁荣，肯定是大陆以后的追求。你们想，香港电视机都流行彩色的了，可内地有几家人家有黑白电视机？买辆自行车都要票，内地的物质贫乏可想而知。”
“阿娇你说得对！你的话倒提醒我了。我有个朋友马上要结婚了，能不能在香港买台彩色电视机？”
“不会吧？局长哥哥，你堂堂一个商业局的大局长，连一台电视机都搞不到？”
“说来惭愧，我们冶城熊猫电子厂正在搞实验，离正式投产还有段距离。”
“王排长，你今天算是找对人了，阿娇在那边专门销售电子产品，给你弄台电视机还不是小儿科？”
“多少钱？”
“局长哥哥，你要提钱，妹妹就不给你弄了。”
“那怎么好意思！不要不行！”
“好吧！等电视机来了再说！”
阿娇端起杯子：“局长哥哥，妹妹今天能认识你，感到万分荣幸！希望你能陪妹妹多喝两杯。”
“好好，喝喝！”王小虎端起杯子说，“东彪晓得，乌鸦山矿的人都有半斤八两的酒量，是吧？”
“王排长说得没错！”
“局长哥哥是海量，我们连干三杯怎么样？”阿娇将媚眼抛向他，这让王小虎觉得阿娇在藐视他。他端起酒杯，二话没说，一口气饮了三杯，然后把杯子扣在桌上，结巴着对阿娇说：“妹子，该你了！”阿娇说：“好！”端起杯子，也连饮三杯。王小虎见状，酒兴大发：“来来，哥哥再敬妹妹三大杯！”
阿娇按住王小虎的手说：“局长哥哥，你要想妹妹喝，妹妹有个条件你可答应？”
“什么条件？跟哥喝酒还有条件？”
“有！”
“你说！”
“好！我想让哥哥帮我在内地销售一批电子产品。”
“都有些什么产品？”
“收录机、电视机、电风扇、刮胡刀什么的。”
“有入关批文吗？”
“要有批文我找你干吗？”
“我只是个小局长，我也没有办法呀！”
“局长哥哥，我听说你的岳父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是吗？你怎么什么都晓得？肯定是……是……”王小虎有点喝多了。
“你放心，事情搞定你可以拿这个数！”阿娇伸出一只巴掌。
“5000？”
“不！50万！”
50万？50万？王小虎嘀咕着，觉得有许多钱在向他压来，他感到越来越重，他拼命顶，顶得他那颗高傲的头弯成九十度，在接触桌面的一瞬间，他完全放弃了抵抗，一动不动地睡着了。
3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王娟坐在身边时，感到有点意外。他隐约记得自己在酒店喝酒的事，每次自己喝醉，王娟都很生气。他偷偷看王娟，发现王娟不但没生气，反而抓着他的手，冲他笑哩。他想回笑，表明自己没有喝多，可就是张不开嘴。他渴得厉害，伸手划拉着，要王娟倒杯水来。水来了，他觉得真甜，把他心底燃烧起来的火瞬间浇灭了。
喝完水，他紧紧抓住王娟的手，他感到王娟整个身子都贴到自己的身上，那头发、那女人特有的气息，还有那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高耸乳房，这一切让他感到幸福和快乐。不知不觉地，他的下身开始膨胀，胀得他难受。他腾出一只手去褪王娟的裤子。王娟不让，说：“局长哥哥，不可以！不可以！”王小虎笑了，他觉得王娟竟然喊自己“局长哥哥”，这样的叫法，让他更加兴奋。他闭着眼，一边揉着那高耸的胸脯，一边呢喃着：“我要，老婆！我要！”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睁开眼睛，阳光已经透过大窗户照到他的身上。他看见一个披着波浪长发的细腰美女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远方。那不是王娟！王小虎一屁股坐起来，仔细想这到底怎么回事。阿娇发觉他醒了，面带微笑走过来。她望着王小虎，眼睛里带点欢喜，带点怨恨。
王小虎问：“我怎么在这里？小胖他们呢？”
阿娇不高兴地说：“你就只晓得他们，也不问问我！”
“好！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怎么在这里？”
“局长哥哥，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王小虎说：“我只晓得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后来……”
“后来，我们几个把你送到这，他们也喝多了，就让我陪你。”
“你陪我一夜？”
“当然。”
“那我老婆来过吗？”
“怎么可能！这一夜一直是我在你身边，给你倒水、盖被……”
“你说什么呀？不是我老婆！”
“当然不是。”
“那我……那我对你……”
阿娇笑道：“你好色，把我当成你老婆！说实在的，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所以我觉得很对不起我的老公！”
“不好意思！我错了！”王小虎感到无地自容。
“其实，没什么。在内地，一个女人的贞操比命重要，我是现代女性，我更看重灵魂之爱。”
“那也就是说，你可以随便把身体给我，但只要心没给我就可以？”
“当然不是！对于我不喜欢的男人，打死我也不会给他的。”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
“还用说吗？在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你是内地未来的希望。不久的将来，内地江山要由你们来掌管。”
“是吗？就像我这样的人？”王小虎用自嘲的口气问。
“当然！”阿娇很自信地说。
王小虎想，如果是这样，中国就没希望了。他开始回想他和阿娇在一起翻云覆雨的情形。他拉住阿娇的手说：“阿娇，谢谢你！”阿娇说：“谢什么？我的一切都给你了，我还有什么呢？”“你别这样说！”王小虎把她拉入怀里，“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只要你跟我好，我会听你的。”
“真的？”阿娇的眼里放出异样的光芒。
“那还有假！”
“谢谢局长哥哥！”说完，阿娇扑进小虎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