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于薇头也不回地走进教室,对于身后射来的两道过分阴骛的视线一无所觉。
如果早知道她将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那她绝对不会被那点微不足道的歉疚引领着傻乎乎地跟那小子坦白心声。
虽然已经五月了,大晚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就从家里跑了出来的罗于薇仍然被凉飕飕的晚风吹得瑟缩。
但是宁愿冻死在街上,她也不想再回去面对她弟弟那张近乎疯狂的狰狞面容。
她以为中午那一番交流已经把问题解决掉了,晚饭的时候她还注意观察了一下,那小子虽然板着脸,可看上去确实是相当平静的样子,没想到吃完饭她回到房间没多久,那小子竟然不敲门就闯了进来,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了一大堆疯话,动作粗鲁地抓着她直往床上压。
她用尽全力给了那小子一拳,这才得空逃出来。
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罗于薇无比烦躁地抓着头发。
那小子压住她的时候在她的耳边反复地喃喃着说什么“为什么不爱我”,声音压抑而嘶哑,她才恍然明白过来,这小子是被中午她说的话给刺激到了。
难免有些悔不当初。要是她当时没那么诚实就好了。
也不知刚才惊动没惊动她的养父母,估计他们是大概什么都知道的,她和那小子之间的暧昧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他们应该都心里有数了,一直没有挑明想必就是不打算插手的意思了,只是,现在闹到这个地步,那个“家”……她已经不想再呆下去了。
无关别人的原因,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其实她早就想离开了,只是人之惰性使然,一直没有将其付之于行动。
她向来不否认她的懒惰,又不是傻瓜,只要她肯稍微努力一点点,也不会窝在这种“垃圾高中”混日子。她不想为了生活而辛苦自己,她曾经相当认真地决定,等到成年之后随便勾引一个有钱男人,结婚或是包养都无所谓,只要过得舒服就好,反正以她的条件,迷恋她的男人多得是……
不过,现在不成了。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人,可不能再懒散地堕落下去了。
想到那个呆板又不爱讲话可在她看来却是相当可爱的大男孩,罗于薇的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了微笑。
“罗、罗于薇?”
身后有人在叫她,有些迟疑。
她好心情地回过头,眼睛却一下子睁得滚圆,惊讶到几乎无法置信……
“邝邝邝邝邝邝北川?”
这是巧合吗?还是老天在暗示她,他和她是多么的有缘份?这样想着,她的脸上不禁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巧喔,北川!”
站在她面前的邝北川一身NIKE的运动装,额前的刘海蓬蓬松松,随着他的步伐跃动着青春的活力。
她笑眯眯地迎上他,“既然这么巧的碰上了,一起去路口的麦当劳坐会儿吧?我请客!”她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和他独处的机会!
看到他想了一下之后点了头,她立刻欢欢喜喜地挽住他的臂弯,并无视于他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隐忍,冲他甜蜜地一笑:“北川,我们走吧!”
只要他没有决绝地甩开她就好,她可不会被几个缺乏杀伤力的眼神吓退。
店里的人不少,邝北川好不容易才找到个角落的位置,刚坐下,就看见负责点餐的罗于薇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
“喏,你的红茶,我的可乐,还有薯条一份……嗯,你真的不用来个汉堡吗?千万别跟我客气,饿了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哦。”
“不用。”邝北川摇摇头,“我不饿的。”
“真的?你吃过饭了?”
“是的。”
本来讲出这两个字他就打算闭嘴了,他一向是不多话的,但是被对方很感兴趣的目光那样热切地注视着,他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再说些什么,就像以往和她在一起说话时那样。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开口,对她说:“和父亲一起吃了晚饭,刚才。”
听到他的回答,罗于薇顿时笑得眯细了一双漂亮的猫眼。在她长时间的“调教”下,他终于不再只用那些可恶的单音节词来应付她了,有的时候他甚至会主动和她讲话,一如刚刚……她不禁有些自得地想,如果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话,他一定不会那样主动地叫住她的。
“在外面吃的吗?”咬着大可乐的吸管,她随口一问。
邝北川点头,“是的,每个月的十号。”
“咦?”她敏感地觉出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重复着反问,“每个月十号?”
“和父亲吃饭的日子。”他眼神认真地讲给她听,“还有生活费,他交给我。”
“你不和他们住在一起?”
他点了点头,“我一个人住。和他们住……嗯,不大习惯。”
罗于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手上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他:“是你不习惯,还是他们不习惯?”
邝北川歪着脑袋想了想,才说:“都不习惯。”
他的话说得平淡,好像这些根本就和他无关,歪过头思索的神态有些天真的可爱,却看得罗于薇心疼不已。
搬出来一个人住的邝北川,就这样被父母放弃了吗?
邝北川接触到她凝视着他的那深切的眼神,以为她不满足他简单的回答,呆了呆,努力地边想边说:“一起住……嗯,是很让人烦恼的。我,从去年转学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人住了,正好学校附近有房子出租。他们……觉得我太安静了,很难交流,这让他们、烦恼……”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想说话,不想和他们亲近,父亲,母亲,还有弟弟……谁也不要,我只要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房间里就好。”
停顿片刻,他抿了抿嘴唇,指指自己的脑袋,告诉她:“这都是我的问题,他们说我这里有毛病,自闭症,不严重,但是有毛病。”
听着他一句一句地讲下来,罗于薇只觉得自己喉底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心口更是隐隐地绞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