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中华处世智慧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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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呻吟语(7)

恩德和礼貌出于人内心自然感情,不可强迫。然礼数关系着体面,还可以责备别人;而恩德根于内心,反而会因责取而失去。所以恩薄可以交结使之深厚,恩离可以交结使之牢固,一旦因责求无已而形成怨恨,就会怨恨日深。古代父子、兄弟、夫妇之间,骨肉成为寇仇,都是犯了“责”这个字。

四二

宋儒云:“宗法明而家道正。”岂惟家道,将天下之治乱,恒必由之。宇宙内无有一物,不相贯属,不相统摄者。人以一身统四肢,一肢统五指;木以株统干,以干统枝,以枝统叶;百谷以茎统穗,以穗统,以统粒。盖同根一脉,联属成体,此操一举万之术,而治天下之要道也。天下统六卿,六卿统九牧,九牧统郡邑,郡邑统乡正,乡正统宗子。事则以次责成,恩则以次流布,教则以次传宣,法则以次绳督,夫然后上不劳,下不乱,而政易行。自宗法废,而人各为身,家各为政,彼此如飘絮飞沙,不相维系,是以上劳而无要领可恃,不下散而无脉络相贯,奸盗易生而难知,教化易格而难达。故宗法立,而百善兴;宗法废,而万事弛。或曰:“宗子而贱而弱而幼而不肖,何以统宗?”曰:“古之宗法也,如封建世世以适长,适长不得人,则一宗受其蔽,且豪强得以豚鼠视宗子,而鱼肉孤弱,其谁制之?盖有宗子,又当立家长,宗子以世世长子孙为之,家长以阖族之有德望而众所推服能佐宗子者为之。胥重其权,而互救其失。此二者,宗人一委听焉,则有司有所责成,而纪法易于修举矣。”

【译文】

宋儒说:“宗法明则家道正。”岂止是家道,天下是治理还是混乱,也在于此。世间所有事物是相互联系的。人以身体统领四肢,四肢统领五指。树木以根统领树干,以干统领树枝,以树枝统领树叶。百谷以茎统穗,以穗统、以统粒。这些都是同根一脉,连属成体,这种操一举万的方法,也是治理天下的要道。天子统帅六卿,六卿统帅九牧,九牧统帅郡邑,郡邑统帅乡正,乡正统帅宗子。事情以次序办理,恩德以次序下达,教化以次序宣传,法则以次序绳督,这样上不劳、下不乱,而政治法度易于推行。自从宗法制度废除,人各为身,家各为政,彼此如飘絮飞沙,不相关联,因此在上者劳累而没有要领可以把握,在下者一盘散沙而无脉络相连,奸盗容易发生而难于觉察,教化容易被阻遏而难于下达。所以宗法立而百善兴,宗法废而万事弛。有人问:“宗子贫贱病弱,年幼又没有德行,怎么能统领一宗呢?”回答说:“古代的宗法制,和古代的分封土地爵位、在封地建立邦国是一样的,世世以嫡长子为宗子,嫡长子没有才德,一宗都要受影响。如果豪强视宗子如猪鼠,而欺凌孤弱,又有谁能制止呢?所以有了宗子还应当立家长,宗子以世世代代的长子长孙担任,而家长以在全族中德高望重、众人佩服而又能帮助宗子的人担任。都让他们有权,而又能互相匡正对方的失误,这两个人,一宗的人都要听从他们的统领,这样官府交给的任务容易完成,纲纪法制易于遵守实行。”

四三

责善之道,不使其有我所无,不使其无我所有,此古人之所以贵有也。

【译文】

劝人为善的道理,不要求他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不要求他做我能做到的事。所以古人重视友人。

四四

母氏圣善,我无令人,孝子不可不知。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忠臣不可不知。

【译文】

母亲明智是善良,我自己却不是一个完善的人。作为孝子不可不知这一点。臣子的罪过当杀,皇帝永远是高明善良的,忠臣不可不知道这一点。

四五

士大夫以上有祠堂,有正寝,有客位,祠堂有斋房、神库,四世之祖考居焉。先世之遗物藏焉,子孙立拜之位在焉,牺牲鼎俎盥尊之器物陈焉。堂上堂下之乐列焉。主人之周旋升降由焉。正寝吉礼则生忌之考妣迁焉。凶礼则尸柩停焉。柩前之食案香几衣冠设焉,朝夕哭奠之位容焉。柩旁床帐诸器之陈设,五服之丧,次男女之哭位分焉。堂外吊奠之客,祭器之罗列在焉。客位则将葬之迁柩宿焉。冠礼之曲折,男女之醮位,宾客之宴飨行焉。此三所者,皆有两阶,皆有位次,故居室宁陋,而四礼之所,断乎其不可陋,近见名公,有以旋马容膝,绳枢瓮牖,为清节高品者,余甚慕之。而爱礼一念,甚于爱名。故力可勉为,不嫌弘裕,敢为大夫以上者告焉。

【译文】

士大夫以上的人家,有祠堂,有正寝,有客位。祠堂又有斋房,有神库,四代的祖先供奉在里面,先世的遗物收藏在里面,子孙立拜的位置设置在里面,用来祭祀的各种尊鼎器物陈放在里面,堂上堂下的乐器放置在里面,主人进出上下,举行各种祭祀活动都很方便。正寝,用来祭祀死去的父母,在他们诞辰日这天在这里举行吉礼;举行凶礼,则将尸柩停放在正寝,柩前摆放食案、香几、衣冠,还设有子孙朝夕哭奠之位置,柩旁还陈设床帐等卧具,穿五种丧服的亲属、男女的哭位分设,堂外还设有吊奠客人休息的处所、祭器摆放的地方。客位,则是把将要举行葬礼的棺柩停放在里面;男女举行冠礼、男女的婚礼、宴飨宾客也都在这里。祠堂、正寝、客位三个处所,都有两阶,有位次,居室宁可简陋,而举行冠婚丧祭四种典礼的地方断乎不可简陋。近来见一些有名望的公鲫,认为家中这些处所简陋狭小能说明自己品德清廉高尚,我也很敬慕这些人士,但我爱礼更甚于爱名,所以自己的力量勉强可以做到的话,我家中举行四礼的地方不妨修建得高大宽敞一些。我愿意把我的想法告诉士大夫以上的人士。

谈道

大道有一条正路,进道有一定等级。圣人教人只示以一定之成法,在人自理会,理会得一步,再说与一步。其第一步不理会到十分,也不说与第二步。非是苦人,等级原是如此。第一步差一寸,也到第二步不得。孔子于赐才说于他一贯,又先难他多学而识一语。至于仁者之事,又说:“赐也,非尔所及。”今人开口便讲学脉,便说本体,以此接引后学,何以痴人前说梦,孔门无此教法。

【译文】

入道有一条正路,进道有一定的等级。圣人教人只指给你一定的基本成式和法则,让学道者自己去理会。理会了一步,再进一步,第一步不理会到十分,也不给他说第二步。这不是故意与人为难,而是进道的等级就是如此。第一步差一寸,也到不了第二步。孔子对于弟子端木赐,刚对他说:“予一以贯之”,又先问他:“你以为我是多学而识的人吗?”至于谈到仁者之事,孔子又说:“赐啊,这不是你所能达到的。”今人开口便讲学脉,便说本体,用此来教导后学,这和对痴人说梦有什么不同呢?孔子学派中没有这个教法。

有处常之五常,有处变之五常。处常之五常,是经,人所共知。处变之五常是权,非识道者不能知也。不擒二毛,不以仁称,而血流漂杵,不害其为仁。二子乘舟,不以义称,而管霍被戮,不害其为义。由此推之,不可胜数也。嗟夫!世无有识者,每泥于常,而不通其变,世无识有识者,每责其经,而不谅其权。此两人,皆道之贼也。事之所以难济也。噫!非精义择中之君子,其谁能用之,其谁能识之。

【译文】

有处于正常环境的仁义礼智信,有处于权变之际的仁义礼智信。处于常态的仁义礼智信是常行的义理,人所共知;处于权变之仁义礼智信是暂时之法,不识事理的人是不能理解的。春秋时宋国与楚国开战,宋公在战争中主张不捉拿年纪老了的战俘,但后世并不认为他是“仁”;而周武王伐纣时,血流成河,但并不影响周武王的“仁”。卫宣公的儿子寿和伋为了不拂逆父志而争死,并不能称为“义”,而周公杀管叔放蔡叔,不能不称为“义”。以此类推,此类事情不可胜数。唉!世上没有看清事物本质的人,每每拘泥于常态而不懂变化;世上不能理解那些有识之士的人,每每要求他们按常道办事而不理解权变之法。这两种人都危害事物的成功,所以事情就难以办成。唉!不是精于事理而又能择其中道而行的君子,有谁能把常和变运用好?又有谁能识别何时用常何时用变呢?

谈道者,虽极精切,须向苦心人说,可使手舞足蹈,可使大叫垂泣,何者?以求通未得之心,闻了然透彻之语,如饥得珍馐,如旱得霖雨,相悦以解,妙不容言。其不然者,如麻木之肌,针灸终日,尚不能觉,而以爪搔之,安知痛痒哉!吾窃为言者惜也。故大道独契,至理不言,非圣贤之忍于弃人,徒哓哓无益耳。是以圣人待问而后言,犹因人而就事。

【译文】

谈道的人,要想将事理讲得极其精确明白,就必须向那些急于要了解这些道理的人去讲。这些人听了,就可能会手舞足蹈,欢呼大叫,或泣涕泪下。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他早就想寻求这些道理而不可得,听了这些透彻的议论,就如同饥者得美味,久旱逢甘雨一样。相谈以后,疑问解决,内心的高兴就不可言传。如果对不想听到这些道理的人去讲,就如同一个人的肌肉已经麻木,终日针灸,仍无知觉,而你只是用手去挠一挠,怎能使它知道痛痒呢?我很为那些谈道的人惋惜。所以大道独契,至理不言,不是圣贤不愿教诲人,而是多说了也毫无用处。所以圣人要等待别人发问才回答,并且因人而论事。

庙堂之乐,淡之至也,淡则无欲。无欲之道,与神明通。素之至也,素则无文,无文之妙,与本始通。

【译文】

庙堂里的音乐,最为清淡,清淡就没有欲望。没有欲望,方能与神明相通。最为朴素,就没有什么文采。没有文采的妙处,在于它与本色相通。

真器不修,修者伪物也;真情不饰,饰者伪交也。家人父子之间,不让而登堂,非简也;不侑而饱食,非饕也。所谓真也,惟待让而入,而后有让亦不入者矣。惟待侑而饱,而后有侑亦不饱者矣。是两修文也,废文不可为礼,文至掩真,礼之贼也。君子不尚焉。

【译文】

真正的器物不修饰,修饰以后就成了伪物了。真情也不需掩饰,掩饰了就是虚伪之交了。家人父子之间,进屋时不必谦让,这不是简慢;吃饭时不必劝勉就吃得很饱,这不是贪吃,这就是“真”。只有等着别人让才进来,以后就会有让也不进来的人了;只有劝勉才吃饱,以后就会有劝勉也吃不饱的人了,这是双方都太过文饰的缘故。不讲文饰就不合礼仪,文饰过分了又会掩住真实,败坏礼仪。君子不崇尚这个。

百姓得所,是人君太平;君发安业,是人臣太平;五谷丰登,是百姓太平;大小和顺,是一家太平;父母无疾,是人子太平;胸中无累,是一腔太平。

【译文】

百姓能各得其所,君主就会安宁;君主和臣民能安居乐业,朝廷官员就会安宁;五谷丰收,百姓就太平无事;老少和睦,一家人就会安宁;父母没有疾病,做子女就能安宁;无牵无挂,心境平静,身体才会安宁。

至道之妙,不可意思,如何可言?可以言皆道之浅也。玄之又玄,犹龙公亦说不破。盖公亦囿于玄玄之中耳。要说,说个甚?然却只在匹夫匹妇共知共行之中,外了这个,便是虚无。

【译文】

至道的奥妙,很难想象,又如何用语言来表达?如果认为可以用语言表达,那是对至道的认识太肤浅了。反过来说,有的认为至道玄之又玄,连龙公都说不清楚,那是他把自己也置于玄之又玄之中。真要说,说些什么呢?道就在普通百姓的言谈举止之中。除了这些,什么都是虚无的。

除了个中字,更定道统不得。傍流之至圣,不如正路之贤人。故道统宁中绝,不以傍流继嗣。何者?气脉不同也。予尝曰:“宁为道统家奴婢,不为傍流家宗子。”

【译文】

除了个“中”字,更无法确定圣道的系统。旁流最高的圣人,也不如正路的贤人,所以道统宁确定为中,也不以旁流的理论来继承,为什么呢?气脉不同的缘故。我曾经说:“宁做道统家的奴婢,不做旁流家的宗子。”

或问:“圣人有可克之己否?”曰:“惟尧、舜、文王、周、孔无己可克,其余圣人都有己。任是伊尹的己,和是柳下惠底己,清是伯夷的己。志尚偏于那一边,便是己。己者,我也。不能忘我而任意见也,狃于气质之偏,而离中也。这已便是人欲,胜不得这己,都不成个刚者。”

【译文】

有人问:“圣人也有应该克制自己的地方吗?”回答说:“只有尧、舜、文王、周公、孔子无可克制处,其余圣人都有。伊尹以天下为己任,柳下惠被称为:‘圣之和者’,伯夷被称为‘圣之清者’,自己的志向偏向的一边就是己。己,也就是我。不能忘我而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事,就是习惯于气质的偏颇而离开了‘中’,这样的‘己’便是人欲,战胜不了这个‘己’,都不能成为刚强的人。”

一○

自然者,发自不可遏,禁之不能止。才说是当然,便没气力。然反之之圣,都在当然上做工夫,所以说勉然。勉然做到底,知之成功,虽一分数境界,到那难题试验处,终是微有不同。此难以形迹语也。

【译文】

所谓“自然”,就是自然生成的事物,生成后便不能抑制,想禁的时候不能停止。才说是“当然”,也就是指必须做的事,就没有这么大的力量了。然而经过后天修养而复归至善之性的圣人,也都是在“当然”上做工夫。所以说他们是尽力而为。尽力做到底,修养成了圣人,虽然和天生之圣达到同一境界,但遭到难题检验时,终是微有不同,这一点难以从形迹上讲清楚。

一一

尧、舜、周、孔之道,只有傍人情,依物理,拈出个天然自有之中,行将去,不警人,不苦人,所以难及,后来人胜他不得,却寻出甚高难行之事,玄冥隐僻之言,怪异新奇,偏曲幻妄以求胜。不知圣人妙处,只是个庸常。看《六经》、《四书》语言,何等平易,不害其为圣人之笔,亦未尝有不明不备之道。嗟夫!贤智者过之,佛、老、杨、墨、庄、列、申、韩是已。彼其意见,才是圣人中万分之一,而漫衍闳肆,以至偏重而贼道,后学无识,遂至弃菽粟而餐玉屑,厌布帛而慕火浣无补饥寒,反生奇病。悲夫!

【译文】

尧、舜、周公、孔子之道,只是循人情,依据物理,指出是取法自然,用于自然,不警告人,不难为人,所以难以达到。后来的人不能超过他们,欲找出一些极难实行之事,用玄妙隐晦、离奇怪异的言语,偏曲虚妄,想以此取胜。殊不知圣人的高明,只是个寻常。观看《六经》、《四书》,语言是多么平易,丝毫无损于其为圣人之笔法,亦不尝有不明确不完备的道理。唉!一些贤智之人太过分了。佛家、老子、杨朱、墨子、庄子、列子、韩非之辈,他们的见解只不过是圣人的万分之一却任意发挥,以至于偏重于某些方面而损害天道。后学见识浅薄的人,以至于抛弃五谷而去吃玉石粉末,厌恶丝绸布帛而羡慕火浣布,即无补于饥寒,反而会引发奇病怪症出来。真可悲啊!

一二

中之一字,是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东南西北于四方。此是南面独尊,道中的天子,仁、义、礼、智、信都是东西侍立,百行万善,都是北面受成者也。不意宇宙间有此一妙字,有了这一个,别个都可勾销,五常、百行、万善,但少了这个,都是一家货,更成什么道理?

【译文】

“中”这个字,上边无天,下边无地,四方无东南西北。它是处于南面独尊地位道中的天子,仁义礼智信在东西侍立,百行万善面北受教。没想到宇宙间有这样一个妙字,有了这个字,别的都可勾销。五常、百行、万善,只少了这个字,都成了一路货,还成个什么世界?

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