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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小窗幽记(23)

莫要做内心过意不去的事,莫要存事情上行不通的想法。

一○

忙处事为,常向闲中先检点;动时念想,预从静里密操持。

【译文】

忙中做的事情,应常常在心闲之时反思检点是否正确得当;念头一旦产生,预先静思熟虑严密操持方可不会出错。

一一

青天白日处节义,自暗室屋漏中培来;旋乾转坤的经纶,自临深履薄处操出。

【译文】

青天白日的节操与义行,自然从暗室屋漏中培养而来;扭转乾坤的治国方略,自然从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处磨炼而成。

一二

以积货财之心积学问,以求功名之念求道德,以爱子之心爱父母,以保爵位之策保国家。

【译文】

用积累财富之心积累学问,用追求功名之念追求道德,用爱子之心去爱父母,用保全爵位的计策保卫国家。

一三

才智英敏者,宜以学问摄其躁;气节激昂者,当以德性融其偏。

【译文】

才智超绝、英明机敏的人,当用学问约束其浮躁之气;豪气冲天、激动不已的人,应以德性消融其偏激之性。

一四

何以下达,惟有饰非;何以上达,无如改过。

【译文】

如何下达(即由好变坏),只有掩饰过错;如何上达(即由坏变好),无如改正过失。

一五

一点不忍的念头,是生民生物之根芽;一段不为的气象,是撑天撑地之柱石。

【译文】

一点不忍心的念头,是使百姓得到教养、使万物生长的根芽;一段清静无为的气象,是顶天立地的柱石。

一六

君子对青天而惧,闻雷霆而不惊;履平地而恐,涉风波而不疑。

【译文】

君子面对青天而心存忧惧,闻雷霆之声却不惊不慌;践履平地而担心,涉狂风波涛却不疑不惑。

一七

不可乘喜而轻诺,不可因醉而生嗔,不可乘快而多事,不可因倦而鲜终。

【译文】

不可乘着高兴而轻易许诺,不可因为醉酒而产生怒气,不可乘着快意而滋生事端,不可因为疲倦而不始终如一。

一八

意防虑如拨,口防言如遏,身防染如夺,行防过如割。

【译文】

意念防止思虑就像使东西移动一样,嘴巴防止说话像堵塞东西一样,身体防止沾染如夺去自身一样,行为防止过错如用刀割肉一般。

一九

白沙在泥,与之俱黑,渐染之习久矣!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切磋之力大焉!

【译文】

白沙混于泥巴中,会和泥巴一样都显得很黑,是因为渐渐浸染、久而久之的缘故。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是因为切磋之中力量自然产生。

二○

后生辈胸中落“意气”两字,有以趣胜者,有以味胜者,然宁饶于味,而无饶于趣。

【译文】

后辈人胸中有“意气”两个字,有以情趣胜者,有以韵味胜者,然而宁愿韵味无穷,不愿情趣无穷。

二一

芳树不用买,韶光贫可支。

【译文】

芬芳之花草树木不用买即可随处拥有;美好的春光韶华即使贫穷也可随时享受。

二二

寡思虑以养神,剪欲色以养情,靖言语以养气。

【译文】

减少思虑而养神,剪断色欲而养情,不言不语而养气。

二三

立身高一步方超达,处世退一步方安乐。

【译文】

立身略高一筹才超脱通达,处世稍退一步才平安快乐。

二四

士君子贫不能济物者,遇人痴迷处出一言提醒之,遇人急难处出一言解救之,亦是无量功德。

【译文】

君子贫穷不能以物接济人,如果遇到他人痴迷不悟时说一句话来提醒他,如果遇到他人危急困难时说一句话来解救他,也是功德无量。

二五

救既败之事者,如驭临崖之马,休轻策一鞭;图垂成之功者,如挽上滩之舟,莫少停一棹。

【译文】

挽救已成败局的事情,就像驾驭一匹站在悬崖边的烈马,千万休要轻轻加一鞭;图谋即将完成的功劳,就像拉挽一只上滩停泊的小舟,千万不要稍稍停歇一棹。

二六

是非邪正之交,少迁就则失从违之正;利害得失之会,太分明则起趋避之私。

【译文】

是非邪正交合,若稍有迁就就失去顺从还是违背的正确立场;利害得失汇合,若过分分明就分产生趋奉还是躲避的私心杂念。

二七

事系幽隐,要思回护他,着不得一点攻讦的念头;人属寒微,要思矜体他,着不得一毫傲睨的气象。

【译文】

事情涉及难以启齿、不愿公开的隐私,要想着怎么袒护他,不得存一点攻击揭发的念头;他人若贫寒低微,要想着怎么照顾体恤他,不得有一毫傲慢藐视的表情。

二八

毋以小嫌而疏至戚,勿以新怨而忘旧恩。

【译文】

莫要因为很小的隔阂而疏远最亲的人,莫要因为新的怨恨而忘记过去的恩惠。

二九

礼义廉耻,可以律己,不可以绳人,律己则寡过,绳人则寡合。

【译文】

可以用“礼义廉耻”来约束自己,不可以用来约束别人,约束自己就很少出差错,约束他人就难于交往。

三○

凡事韬晦,不独益己,抑且益人;凡事表暴,不独损人,抑且损己。

【译文】

凡事隐藏而不外露,不单单对自己有益处,对他人也有裨益;凡事暴露无遗,不单单损害他人,也将损害自己。

三一

觉人之诈,不形于言;受人之侮,不动于色。此中有无穷意味,亦有无穷受用。

【译文】

觉察他人的欺诈行为而不说出来,遭受他人的侮辱而不动声色。这中间不仅意味无穷,也将受用无尽。

三二

爵位不宜太盛,太盛则危;能事不宜尽毕,尽毕则衰。

【译文】

官爵职位不应该太多,太多就危险;能够干的事情不应该干完,干完就衰落。

三三

遇故旧之交,意气要愈新;处隐微之事,心迹宜愈显;待衰朽之人,恩礼要愈隆。

【译文】

遇到故人旧友,志趣性格要更加清新;处理隐晦小事,内心和形迹要更加明显;对待衰老之人,恩惠和礼节要更加深厚。

三四

用人不宜刻,刻则思效者去;交友不宜滥,滥则贡谀者来。

【译文】

用人不应当刻薄,如果刻薄,那么想效力的人将离去;交友不应当太滥,如果太滥,那么阿谀奉承的人将来到。

三五

忧勤是美德,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淡泊是高风,太枯则无以济人利物。

【译文】

忧虑和勤劳是一种美德,若过分辛苦就无法陶冶性情;清静淡泊是一种高尚品德,若过分艰难就无法救济他人,对事物也无益处。

三六

做人要脱俗,不可存一矫俗之心;应世要随时,不可起一趋时之念。

【译文】

做人要超脱世俗,但不可保留一点纠正世俗的想法;顺应世事应随着时代而变,但不可产生一点趋奉时代的念头。

三七

富贵之家,常有穷亲戚往来,便是忠厚。

【译文】

富裕和高贵之家,如果常有穷亲戚往来奔走,便是忠厚之家。

三八

从师延名士,鲜垂教之实益;为徒攀高弟,少受诲之真心。

【译文】

延请名流文士作为老师,很少能得到悉心训教,从而受益;为徒攀扯高第弟子,缺少接受教育的真心。

三九

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

【译文】

男子有优秀的品德便是才能,女子没有才能便是优秀的品德。

四○

病中之趣味不可不尝,穷途之景界不可不历。

【译文】

病中趣味颇多,感慨万端,不可不亲自体验;穷途景界艰难,百感交集,不可不亲身经历。

四一

才人国士,既负不群之才,定负不羁之行。是以才稍压群,则忌心生,行稍违时,则侧目至。死后声名,空誉墓中之骸骨;穷途潦倒,谁怜宫外之蛾眉。

【译文】

国家的“才子”,既然有超群卓绝的才能,必定有豪放不羁的行为。因此,才能稍微超越众人,那么忌妒之心自然产生;行为稍微不合时宜,那么众人必然侧目而视。死后声名鹊起,只是在赞誉坟墓之中的骸骨;穷途末路,潦倒困苦,只有自己去体会,谁还怜爱那宫廷之外的美女呢?

四二

贵人之交贫士也,骄色易露;贫士之交贵人也,傲骨当存。

【译文】

高贵之人和贫寒士人交往,容易显露骄横之色;贫寒士人和高贵之人交往,应当存有傲骨之气。

四三

君子处身,宁人负己,己无负人;小人处事,宁己负人,无人负己。

【译文】

君子立身处世,宁愿他人对不起自己,自己不要对不起他人;小人立身处事,宁愿自己对不起他人,不要他人对不起自己。

四四

砚神曰淬妃,墨神曰回氏,纸神曰尚卿,笔神曰昌化,又曰佩阿。

【译文】

砚神被称为“淬妃”,墨神被称为“回氏”,纸神被称为“尚卿”,笔神被称为“昌化”,又称为“佩阿”。

四五

要治世半部《论语》,要出世一卷《南华经》。

【译文】

要治理人世,半部《论语》即可;要出世修道,一卷《南华真华》足矣。

四六

祸莫大于纵己之欲,恶莫大于言人之非。

【译文】

祸害再没有比放纵自己的欲望更大了,罪恶再没有比说他人的过错更大了。

四七

求见知于人世易,求真知于自己难;求粉饰于耳目易,求无愧于隐微难。

【译文】

求得世人皆知容易,求得真正了解自己却困难;求得粉饰是非、遮掩耳目容易,求得对于幽隐小事问心无愧却困难。

四八

圣人之言,须常将来眼头过,口头转,心头运。

【译文】

对于圣人的言论,必须经常拿来用眼看一看,用口说一说,用心想一想。

四九

与其巧持于末,不若拙戒于初。

【译文】

与其逞巧卖能于即将结束时,不如起初就以拙相戒。

五○

君子有三惜,此生不学一可惜,此日闲过二可惜,此身一败三可惜。

【译文】

有三件事值得君子可惜:一可惜此生不学无术,二可惜此日碌碌虚度;三可惜此身一败涂地。

五一

昼观诸妻子,夜卜诸梦寐,两者无愧,始可言学。

【译文】

白天对照妻子儿女观察自己的言行,夜晚对照梦中检验自己的思想,两者都无愧于心,才能谈得上学道。

五二

士大夫三日不读书,则礼义不交,便觉面目可憎,语言无味。

【译文】

士大夫三天如果不读书,那么自己的言行不和礼义对照,就会使我觉得面目可憎,说出的话也很乏味。

五三

与其密面交,不若亲谅友;与其施新恩,不若还旧债。

【译文】

与其亲密泛泛之交的人,不如亲密诚信可靠的朋友;与其对他人施予新的恩惠,不如偿还旧的人情。

五四

士人当使王公闻名多而识面少,宁使王公讶其不来,毋使王公厌其不去。

【译文】

作为一个读书人,应当让权贵达官们无数次地听说自己的名字而让他们很少见到自己,宁愿使权贵达官们惊讶他为什么不来,不要使权贵达官们厌恶他为什么不离开。

五五

见人有得意事,便当生忻喜心;见人有失意事,便当生怜悯心。皆自己真实受用处,忌成乐败,徒自坏心术耳。

【译文】

见人有得意的事情时,应当为之高兴,欣喜相贺;见人有失意事时,应当为之忧伤,同情怜悯。这都是自己的真实感受,切忌幸灾乐祸,白白败坏自己的心术。

五六

恩重难酬,名高难称。

【译文】

恩惠太重,难以报答;名声太高,难于相称。

五七

待客之礼,当存古意,止一鸡一黍,酒数行,食而罢,以此为法。

【译文】

招待客人的礼节,应当有古人之风,只用一只鸡,一碗黍,饮几圈酒,喝一点粥而已,以此为法式。

五八

处心不可着,着则偏;做事不可尽,尽则穷。

【译文】

想法和欲望不可执著,如果执著就容易偏激;做事情不可做尽,如果做尽就容易陷入穷途。

五九

士人所贵,节行大为。轩冕失之,有时而复来;节行失之,终身不可得矣。

【译文】

士人可贵之处,节义操行最重要。官位爵禄丢掉了,有时机会失而复得;节义操行若违背应遵循的准则,将终生懊悔,无法追回。

六○

势不可倚尽,言不可道尽,福不可享尽,事不可处尽。意味偏长。

【译文】

势力不可以倚仗尽,话不可以说尽,福不可享受尽,事不可以处理尽。这样,才意味深长。

六一

静坐,然后知平日之气浮;守默,然后知平日之言躁;省事,然后知平日之费闲;闭户,然后知平日之交滥;寡欲,然后知平日之病多;近情,然后知平日之念刻。

【译文】

静坐深思,然后知道平时的神气浮漂;缄默不语,然后知道平时的话语急躁;反省做过的事,然后知道平时的花费无用;闭门谢客,然后知道平时的交往过滥;斩断私欲,然后知道平时的毛病太多;接近人情,然后知道平时的念头苛刻。

六二

喜时之言多失信,怒时之言多失体。

【译文】

高兴之时说的话大多不可信,恼怒之时说的话大多不得体。

六三

泛交则多费,多费则多营,多营则多求,多求则多辱。

【译文】

若泛泛交往,花费就多;若花费多,谋取就多;若谋取多,求人就多;若求人多,屈辱就多。

六四

一字不可轻与人,一言不可轻语人,一笑不可轻假人。

【译文】

即使一字,也不可随便赠予他人;即使一句话,也不可随便非议他人;即使一笑,也不可随便假借他人。

六五

正以处心,廉以律己,忠以事君,恭以事长,信以接物,宽以待下,敬以治事。此居官之七要也。

【译文】

用公正来制约思想,用廉洁来约束自己,用忠心来侍奉君王,用恭敬来侍奉尊长,用诚信来应接事物,用宽厚来对待下属,用敬爱来处理政务。这是做官的七条重要准则。

六六

圣人成大事业者,从战战兢兢之小心来。

【译文】

凡是圣人以及成就大事业的人,大都从战战兢兢、谨慎小心中走来。

六七

酒入舌出,舌出言失,言失身弃。余以为弃身不如弃酒。

【译文】

美酒倾入口中,舌头自然想多言;舌头一旦多言,话语必然失体;话语一旦失体,身体自然抛弃不顾。我认为抛弃身体不如抛弃美酒。

六八

青天白日,和风庆云,不特人多喜色,即鸟鹊且有好音;若暴风怒雨,疾雷掣电,鸟亦投林,入皆闭户。故君子以太和元气为主。

【译文】

青天白日,柔和的微风,吉祥的云彩,不仅人多喜笑颜开,即使鸟鹊也欢快地叫个不停;如果暴风骤雨,疾雷闪电,鸟类纷纷飞往树林,人们都关闭门户。所以,作为君子应该以心平气和为主。

六九

胸中落“意气”两字,则交游定不得力;落“骚雅”二字,则读书定不深心。

【译文】

胸中若存有“意气”两字,那么与朋友交往之时定然很不得力;胸中若存有“骚雅”二字,那么读书之时定然不会潜心深究。

七○

交友之先宜察,交友之后宜信。

【译文】

结交朋友之前应该仔细观察,结交朋友之后应该讲究信用。

七一

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德。

【译文】

只有节俭朴实可以有助于廉洁,只有宽恕待人可以成就德性。

七二

惟书不问贵贱贫富老少,观书一卷则有一卷之益,观书一日则有一日之益。

【译文】

只有书籍,不管是高贵、卑贱、贫穷、富裕、老少,看一卷书就有一卷的好处,看一天书就有一天的收获。

七三

坦易其心胸,率真其笑语,疏野其礼教,简少其交游。

【译文】

使胸怀坦荡无私,使笑语纯洁朴实,使礼数自然率真,使交游宁缺毋滥。

七四

好丑不可太明,议论不可务尽,情势不可殚竭,好恶不可骤施。

【译文】

美丑之间的界限不可过分明了;议论事物和人不要话尽词穷;人情世态千万不可竭尽;好恶千万莫要轻易施予。

七五

不风之波,开眼之梦,皆能增进道心。

【译文】

能体会什么是无风之波,什么是白日之梦,这都能增进领悟人世间的“道心”。

七六

开口讥诮人,是轻薄第一件,不惟丧德,亦足丧身。

【译文】

开口就讥诮、讽刺、挖苦他人,是世上最轻薄的事,不仅丧失道德,也足以丧身亡家。

七七

人之恩可念不可忘,人之仇可忘不可念。

【译文】

他人的恩惠只可念念不忘,他人的怨仇只可忘记而不能耿耿于怀。

七八

不能受言者,不可轻与一言,此是善交法。

【译文】

对于不能接受采纳别人意见的人,不可随便向他进言,这是交往的好方法。

七九

君子于人,当于有过中求无过,不当于无过中求有过。

【译文】

君子对待他人的态度,应当是在他人的过错之中寻求没有过错,而不应当在他人没有过错时寻求其中的过错(吹毛求疵)。

八○

我能容人,人在我范围,报之在我,不报在我;人若容我,我在人范围,不报不知,报之不知。自重者然后人重,人轻者由我自轻。

【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