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着,最后咬牙将手放进他的手里。虽然他只是轻轻一握,那双手却像铁篱笆一样结实,难以挣脱。她憋红了脸,使劲扭转手腕。这时,他将手轻轻松开:“如果攥得你痛了,再喜欢,我也会放手的……”
她愣怔在那里。世间的爱,各有各的路径,可是最终最深的走向,也不外两个字:疼惜。因为爱,心才变得敏锐;因为疼,才知道珍惜。爱你怎么会舍得让你痛?
他掀开碗碟,热气氤氲。有泪滴在里面,她拿汤勺尝了一口,细嫩滑爽的温热里,揉进了爱人彻骨铭心的疼惜。一碗再寻常普通的汤,也变得回味悠长。
世间的爱,各有各的路径,可是最终最深的走向,也不外两个字:疼惜。
永远的木马
如果不是初一时的那次考试,我考了全年级的第一名,我想我也许真的会嫁给他的。
我比别人早两年入学,班里的同学都比我大。看着女同学长长的腿、男生嘴唇上茸茸的胡须,我感觉到了孤单。成长仿佛永远不肯来临,班里很少有人和我玩。我与他们之间,仿佛有代沟。
偶然的一天,我看到老师办公室里的花名册,竟然有人和我是同一年生的,只比我大一个月。他叫杜耀耀。我开始留意起他,他坐在我前排的前排,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和我同龄的人,他挺像样儿的,个子高高的,喜欢穿运动服。他长着一头很细的头发,是男生少有的那种细发。头发又常常剪得极短,脖子后面剃出一个小小的尖儿,像小狗。
有一天,我被外语老师叫到办公室帮忙改卷子,回来时路过足球场。那时正好是课间,一群男生在踢球。忽然,一个球疾速飞过来,我吓坏了,抱住头,没处躲,这时,一个人冲了过来,扑住了球,是杜耀耀。
他回过身说了一句:“笨啊!”然后就跑远了,我看到他在绿色的球场上,把球踢得老高。
我慢慢走回教室,上课铃响了,男生们也纷纷回来。杜耀耀进教室时,我正巧抬起头看到他,他也正好看着我,那几秒钟之后,我们都知道有一些事情发生了,在我们年少的、稚气的心里。
后来每天课间,我都盼着外语老师让我帮忙改卷子。有好几次没有卷子可改,我也跑到教师楼。回来的路上都看到杜耀耀在球场,但是球再没有踢到我这边来。
奇怪的是,我和杜耀耀一直都没有说话,开学已经3个月了。
期中考试,班里有人在传说外校已经先考完了语文,要是搞到他们的题就美死了。那天,杜耀耀在大家的怂恿下逃了下午的课,第二天,他便成了班里的红人,因为据说他拿回了一张语文考卷
大家都围着他,他矜持地不肯说,却用眼睛瞟着人群外面的我。我想如果我问他,他一定会告诉我的,但是,有一种奇异的自尊心,使我不能开口。
放学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已是秋天了,沿路的每一株小树下团团围着一小堆绿色的落叶,好像它们自己的倒影。忽然有人叫我,是杜耀耀,他不叫我的名字,只说:“哎!”我回过头去,他便像背书一样把题目说给我听。他站的地势高,我站的地势低,我须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明知他这样做不对,但是那一刻我还是觉得他像一个英雄。
我考了那次期中考试的第一名。
这不怎么光彩的第一名,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我本是一个智力平常的女孩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考卫校,或者其他的中专。但是,我却考了第一名。那天发下成绩,我呆呆的,心里却像排山倒海,无法平静。我不想让大家以为我的第一名只有靠投机才能得来,我更不想让杜耀耀觉得我是一个很差劲的人。于是,我对自己说:努力吧。
冬天期末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二。好好学习其实是一件需要很大决心和力气的事,我要守住那个位置。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我考上了重点高中,而杜耀耀的成绩不是很好,他的家人把他送到一个球队去踢球了。
在重点高中,我收到过他寄来的卡片。卡片里没有我期待的句子,只是祝我学业有成。后来,我考上了一所医大,毕业后可直升本校研究生院。我的人生至此已经成形,我感谢初中的那一场期中考试和杜耀耀这个人。
大一的寒假,初中同学聚会。我去了。聚会上,见到了杜耀耀,我们竟然能够很自在地说话了。他告诉我,他早就不踢球了,现在没有工作,就盘了个小店子,卖影碟和杂志。他的语气里总有微微的叹息,说自己没什么出息,但是我实在没有觉得他与从前有什么不同,他仍然是我眼中的英雄。我给了他大学的地址,让他找我玩。
那次分开后,我忽然非常非常想念他,后来,我撒谎说我病了,让他来看我,他竟真的来了。看到我健康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只是微微地笑了,说,我就知道你是装的。我带他去吃加州牛肉面,他只喝啤酒,抽烟,看着我。我们又到城外的海边玩,在路上,有几次都可以顺理成章地牵着手了,但他躲开了。那晚,我们坐在学校外面一个幼儿园里,绿杨树下有一个木马,我坐上去,他推我晃来晃去,我忽然问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他却把脸沉下来,说:“绝对不可能。”
“你会后悔的。”我大声说,心里有了轻轻的委屈。
“我早就后悔了!”他的声音也大起来,“你知不知道,一个男的,要是想让一个女的做他女朋友,就不要让她学习太好!”
那一刻,我怔住了,我终于知道,是我不经意的成功,使杜耀耀远离了我。
他慢慢松开了推着木马的手,转身走了,我没有追上去。也许就在当夜,他坐上了火车决定不再见我,后来,他再没有和我联系。
现在,我已经远离了家乡的城市,有时我会想起他,是他背给我的那一张语文试卷,成就了我现在的幸福。而他的离开,也让我明白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爱一个人,就要站在与他平等的位置,否则是不会快乐的。
爱永远是一个平衡的木马,稍有偏斜,就会失去原来的稳定,不是一方被骄傲摧毁,便是另一方被自卑压倒。这都不是相爱的人想看到的结果。
没有完全的平等就没有爱情。
跨越太平洋的温暖诉说
曾经认识一个女孩子,家世很好,又难得地不骄矜。每次文艺晚会上她弹琵琶,雪白的手指在琵琶上一抹一跳,长发披垂在面颊上,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颌。我纵然是同性,也觉得真有活色生香这回事。
爱慕她的人自然是不计其数,其中有一个老实的男生。别人都会些小伎俩,他只勤勤恳恳地替她抄笔记。她有时去学琵琶,他就远远地跟着。送她到了楼下,就靠在一棵树上,看本《围棋》杂志,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
那时她也不在意,青春太美好了,有人肯跑遍整个城市只为给她买一张CD,也有人肯为她抄完厚厚一本乐谱。我们都以为,这男生的心意,不过就是春天的第一片树叶,很快会有新的枝叶生长出来,代替它的位置。
女孩儿留学去了美国,写信回来,总是说彼处如何苦寒、如何枯燥、如何艰难。她那只琵琶,恐怕也是闲置已久了。偶尔会想起那个等在楼下看一本《围棋》杂志的男生,不知道他后来是否找到了一棵新的树呢?
去年冬天接到女孩的电话,说回国来完婚,一问之下,新郎竟然是那看《围棋》杂志的小子。
隔着一整个太平洋的国度,连昼夜都是颠倒的。她每日里上课、打工,能闲下来接一个越洋电话,只有下午四五点钟那一段闲暇。12个小时的时差,就成为一条分水岭,昔日那些热情的追逐者,纷纷流向了别处。距离太遥远,美色和吸引也都成了虚空。只有他,每回都是凌晨四点,站在街边的电话亭里,一次一次拨她的电话。
真正的爱情,就跟闪电一样打进心坎里,也跟闪电一样没有声音。
她爱他
她爱他吗?她自问,答案是肯定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说出口。
他爱她吗?没问过,也不想问,答案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因为她可以感受得到。
他们总是离得很远,见面的次数也是算得出来的。
但是有一天他问她:“我们认识多久了?”
她回答:“不是太久。”
他说:“怎么感觉很久了?”
她说:“因为记得的东西很多。”
他说:“而且很深,很久……”
他们总是这样彼此深爱着对方,惦记着对方。别人看不出来,但他们自己很明白。
她说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可以完全懂她,他也为此沾沾自喜。他甚至奇怪这世界上怎么有两个人是一样的。往往她心里才起一个念头,他已经脱口而出。又或者,大部分的时候,他们之间是无声的。因为一切对他们彼此而言都是多余的。每一次难得的相见,他都会送一个礼物给她,而这些礼物都不是用钱能买得到的,一如他们的感情也不是世俗的眼光可以理解的。
一天,很凑巧,他们来到同一个城市。本来约好了见面,可是因为工作时间总是凑不到一块儿。终于在她要离开的那个清晨,她接到他的电话,让她等他。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如同电影情节,男主角总会在最紧要的关头遇上塞车。她终于要走了,一如以往,她没有生气或是难过。因为在这一段感情里,最宝贵的就是彼此的包容及谅解。她戴上了墨镜,让世界的颜色跟上她的心情。上了车,在雾茫茫的清晨,她的脸显得苍白。
当引擎发动时,坐在车里的她突然有预感似的回头,看见了他。她猛地冲下车,把车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缓缓地走向她,手里握着一瓶善存维他命,因为一路赶时间而紧张的神情渐渐地缓和下来。他笑着说:“这段日子,这个瓶子一直搁在我的书桌前,里头装着的是我每天闻到的味道,或许已经有些腐朽了,但是我还是决定送给你。”
她将瓶子握在手里,一时之间,先前准备好的一大堆话,竟不知从何说起……车上的催促声却打断了他们的静默。
“你要好好的。”她说完转身就跑上了车。一路上,她紧紧地握着那个还留着他手上余温的瓶子。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若一回头,眼泪就不仅仅只是落下而已……她虽没有回头,但她知道,这一路,他的车紧跟着她。
车子进入了车队中,突然间,她的电话响了,手机上显示他的号码。她深呼一口气,接起电话,她还没出声,就听到另一头传来他们曾经一起听过的音乐。谁也没有开口。就这样,两个人耳边听着的是车外同一个场景的嘈杂声,配着他们共有的一个生命片段的乐章。
但是两人却停留在不同的两辆车上,如同他们的命运一般。
渐渐地,耳边的声音不同了,她像是受了惊吓的孩子一样猛地回头,眼看着他的车被挤在车队后面慢慢变小,慢慢消失在她眼中。突然他开口了:“我见不到你了……”
他们总是这样错过,胆怯的不是彼此,而是自己。
坐上飞机,她以为整理好了情绪。望着那个同时依偎着两人眷恋温度的瓶子,她慢慢打开了瓶盖。瓶子里是一堆桂花。扑鼻的味道有些酸楚,如同他们对于彼此的思念。那香味,就像经过时间的酝酿,哪怕有些变质,却还是如此的珍贵及熟悉。里面藏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一直在想,见面的时候该送你什么呢?临走前,我看到了窗外的桂花树,我决定走到它跟前,在树下捡些落在地上的桂花,这是我想念时闻到的气味。”
有一些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但是有一种感觉却可以藏在心里,守一辈子。
有一些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但是有一种感觉却可以藏在心里,守一辈子。
错过的舞会
“你愿意在后备军官训练队舞会上做我的舞伴吗?”里克问道。我不敢相信他在邀请我。我的两个最要好的朋友几周前就收到了邀请,所以我早就不指望会有后备军官训练队的人邀请我去训练队舞会上跳舞了。里克是俱乐部最可爱的小伙子!他想要约我一起去?“你是认真的吗?”“这是半正式舞会,所以你需要一件连衣裙,而我的父母会付门票钱和车钱。”他回答说。一辆马车将把白马王子和我送到舞会上——我还能有何奢求?我的心兴奋得狂跳不已,嘴里吐出“愿意”两个字。我以前从没有参加过这种半正式的舞会,这次可是我的机会。这会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夜晚!
我一回到家就告诉妈妈里克邀请我跳舞的事。她立刻带我去买了一件合身又得体的连衣裙。我们还去了发廊,预约了周五舞会前的时间去美发并且修剪指甲。我想让里克看到我时惊得目瞪口呆。我想让他看我一眼就坠入爱河。这能发生吗?会发生吗?我能成为美丽的公主吗?在我知道答案前,日子已经一天天过去了。我根本无法入睡,紧张得直恶心,头部也剧烈胀痛。周五早晨醒来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我想把头从枕头上抬起,但根本动不了。
“宝贝,你今天上学要迟到了,你怎么啦?”妈妈走进我的卧室。她伸手摸我的前额。“哦,糟糕!你发烧了。”我不感觉热,我感觉冷,非常冷。妈妈帮我穿上衣服,开车送我去看医生。到诊所没待几分钟,大夫就叫了辆急救车。我不明白大夫对我说的话,只听到他闷声闷气地说:“104度(华氏)高烧。”
医院明亮的灯光很刺眼,一位留有深色长发的护士在我的胳膊上打了两针。我记不得她进房间的情形,只记得身上被人盖了一条毯子。“冷,很冷。”我说。“这毯子里装满了冰,”她解释说,“你得了严重的感染。大夫在给你输液和注射抗生素。好好休息。”我闭上眼睛。
好像仅仅几分钟以后,我听到有人说:“早上好。”大夫来叫醒我。“你这一夜睡得很安稳。很幸运,我们把你的热度降下来了。你是个特殊的小女孩。你患了严重的耳、鼻、喉感染,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已经将感染控制住了。”“妈!”我喘着气叫道。“爸!”“我在这儿。”妈妈抓住我的手。我抬眼看,我的父母都在我身边。“我错过舞会了吗?”我妈妈笑了。“我打电话给里克了。我在你的电话号码本里找到了他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你生病住院了。”“哦,真糟糕!”我喊道。“以后还有别的舞会,”大夫说,“将来还会有许多舞会等你去参加,对此你要心存感激。”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我的身体逐渐康复,而且不再发烧了。他们发现我得了非常严重的链球菌感染,要用抗生素进行治疗。我没有听到一点里克的消息,这使我很着急。我担心他生气了。不仅仅是因为我没去参加舞会,更重要的是他父母已经花了钱租车——我辜负了他们所有的人。如果他永远不再理我,谁又能责备他呢?我太注重外表好看,把自己累倒了。给我输液的那位护士进了房间又拿来一件病号服。“请反穿这件衣服。”她说。
“为什么让我反穿病号服?我不是今天要出院了吗?我已经穿着一件了。”她走了,关上门。虽然我不想再套上一件,但我还是照她说的做了。或许在我出院之前,我的大夫还需要为我照一次X光片或做其他检查。突然,门被推开了,在我面前站着我的父母,手里拿着气球和录音机,以及我的两个最要好的朋友,都身着礼服,带着她们的舞伴,还有穿着小礼服的里克。
“可以请你跳舞吗?”里克问道,“错过那次后备军官训练队舞会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在这里举行我们自己的舞会——现在就开始。”我的眼睛湿润了。“当然可以。”我结结巴巴地说。那位护士拉上窗帘,仅留着浴室的灯没关。里克搂着我的腰,开始随着音乐婆娑起舞,我的朋友们也成双成对地跳了起来。“我非常高兴,你康复了。”他说,“我每天晚上打电话给你的父母询问你的情况。”“他们没告诉我。”我理了理头发,使其整齐点。“别担心,”他笑着说,“你看上去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