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是在一次爬山的时候,产生了感情的。记得那天突然下起大雨,他们躲到一棵树下避雨,她浑身淋透,瑟瑟发抖,他适时靠过来,揽紧她的肩。那一刻她就把心交给了他。那天她还扭了脚,他背她下山,走了很远的路。她被他感动得哭了。可是现在,她想,为什么生活中总是缺少这样的感动呢?这次他们还是爬那座山。他走在前面,速度很快。他仍然保持着矫健的身姿,手里那个装矿泉水的塑料袋一甩一甩的。每走一段距离,他会停下来,等着她。当她靠近了,他转过身,继续在前面走。那个上午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小心蛇。她惊叫一声,头皮发麻。他回过头笑笑。他的眼神告诉她,蛇已经爬远了。可惜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雨。初秋的雨,竟也哗一声倒下来。他拉起她的手,飞奔到一棵树下。雨下了很久,没有停的意思,那树渐渐失去一把伞的功能。那时他们靠得不远,也不太近。她多么希望他能伸出手,揽紧她的肩,给她一丝温暖。可是他没有。他自顾脱掉自己质料考究的衬衫,倒出方便袋里的矿泉水,然后把衬衫塞进去,扎紧,然后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天空。他说很奇怪,太阳还在,竟下起了雨。她皱皱眉,打一个寒战。他看着她,说,你没事吧?她扭了头,不理他。她伤心到了极点。她想他不再疼她了吗?难道淋湿一件衬衫比淋湿自己的爱人还重要吗?
过了一会儿,雨终于停了,山却不能再爬。衣服已经淋透,好在山脚下有很多辆出租车,她想,等走到那儿,搭个车,还不至于太狼狈。刚迈出一步,他就从后面拍拍她的肩。他说穿上吧,是干的。他打开方便袋,把那件衬衫递给她,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她愣了愣,感动霎时涌上来,他说快换上吧,别着凉,我给你看着人。然后他走到不远处,拾起一段枯枝,拿刀子削成一根简易的手杖,递给她。他说雨天路滑,别扭了脚。他以前可不是这样,他不会想到为她保护一件干燥的衣服,他宁愿拥着她一起“壮烈”地淋雨;他不会想到为她削一根手杖,他宁愿她扭了脚后背起她下山。当然这都是爱,可是前者有了些小男生的做作和青涩,而后者,才是成年男人的成熟和稳重。不管如何,她知道,生命中那一场雨,已经过去了。
一个成熟的爱人,并不会在对方面前刻意地表现自己,而是会真正做到为对方着想。
跷跷板
她和他结婚三年了,一直很平静。有一天中午,她正忙着做饭,忽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侄女被一辆大货车给撞了。她吓得魂飞魄散,给丈夫打电话时,按键的手仍在不停地抖着。电话里,丈夫的声音平静极了,平静得让她生气。他说:“别急,我安排一下就回来。”“都这个时候了,还安排什么?”她冲着电话一顿狂吼。她慌张地赶到医院,看见侄女面如死灰地躺在床上,她的泪当场就下来了。而后,又得知肇事司机竟然在事后企图逃逸,她顿时就恼了:“你个王八蛋,撞了人你还想跑,你到底有没有良知啊?”司机年轻气盛,见她出言不逊,也一下子火了:“谁跑了?是车尾撞的,我当时没看见。”听着司机毫无悔改之意的辩解,她感觉自己的血往头上涌。本以为一旁的丈夫会帮她出出气,谁知丈夫却一把抱住了她,还说:“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她几乎气绝,心里一阵哀鸣:我怎么找了这么个男人,一点儿血性都没有。
那个下午,她赌气似的孤军奋战。在CT室、医生办公室,为了侄女的治疗和善后事宜与司机激烈地争吵着,累得几乎虚脱。晚上,她又固执地要求独自看护侄女,只因为,她不想看见懦弱的丈夫。照料侄女睡下后,她也趴在床边沉沉地睡了。夜半,侄女疼痛的哼哼声忽然将她惊醒。她揉了揉眼睛,觉得身上像披了件衣服,正准备抬头,忽听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嘘——别吵,姑姑累了,你要什么,我来帮你。”病房里一片漆黑,但她仍然听得出,是丈夫来了,便索性装睡。侄女懂事地放低了声音:“姑父你怎么来了?”她听见丈夫压低了嗓门答:“我不放心你姑姑,给她拿件衣服来。”“你早来了呀?怎么不吱声?”“我见你们睡得香,就没打扰。对了,你要干什么?我帮你。”侄女似乎有些为难,片刻后才说:“还是叫姑姑吧,我要去洗手间。”“呃……”丈夫愣了一下,随即说,“没关系,我去找护士。”一阵悉率声之后,病房里重又归于平静。“有事叫我,我就坐在墙角。”是丈夫的声音。“姑父,你也趴床边睡吧,床边暖和。”侄女说。“不了,我太沉,趴床边该把你姑姑吵醒了。你睡吧,没事。”她心头一热,借转换睡姿的机会,扫了一眼墙角。那把椅子太小了,根本装不下丈夫高大的身躯,为了让自己坐得舒服点儿,他正拼命地蜷着身子,把头往冰冷的墙壁上靠去。她咬紧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夜之后,她忽然明白:婚姻,其实就是一块跷跷板;夫妻,就是坐在跷跷板两端的人。你那头跷得太高,他那头就得想法子压压;你性子太急,他就得缓缓;你累了、倦了、情绪低迷了,他就得带你走出低谷。只有这样,跷跷板才能保持平衡,生活才能平稳安定!
真正爱你的人,并不一定事事为你出头,更多的是在背后默默地为你做他能做的事。
被遗忘的骨灰盒
君桓和丽红是一对金童玉女。君桓的眉毛长而黑,头发有一点卷。丽红像一颗香白杏。他们穿戴得很讲究,好像随时要到照相馆去照相。他们两人感情极好,每天早晨并肩骑自行车去上班,两辆车好像是一辆,只是有四个轱辘,两个座。居民楼的家属老太太背后叫他们是“天仙配”。这种赞美君桓和丽红也知道,觉得有点俗,不过也还很喜欢。后来丽红死了,死于肺癌,君桓花了很高的价钱买了一个极其精致的骨灰盒,把丽红的骨灰捧回来。他把骨灰盒放在写字台上。写字台上很干净,东西很少,左侧是一盏台灯,右侧便是丽红的骨灰盒。骨灰盒旁边是一个白瓷的小花瓶。花瓶里经常插一枝鲜花。马蹄莲、康乃馨、月季……有时他到野地里采来一丛蓝色的小花。有人问:“这是什么花?”“Forgetmenot(勿忘我)!”
然而,仅仅过了半年,君桓又认识了一个女朋友,名叫刘菁,刘菁长得也很好看,像一颗水蜜桃。刘菁常上君桓家里来。来的次数越来越多,走得越来越晚。不久,他们要结婚了,少不得要置办一些东西,丝绵被、毛毯、新枕套、床单。刘菁买了一个中号唐三彩骆驼。
“好看不好看?”
“好看!你的审美趣味很高。”
唐三彩放在哪儿呢?哪儿也不合适。刘菁几次斜着眼睛看那骨灰盒。第二天,骨灰盒挪开了,原来的地方放了唐三彩骆驼。骨灰盒放在哪里呢?君桓想了想,放到了阳台的一角。过了半年,君桓搬家了。什么都搬走了,只落下了丽红的骨灰盒。他忘了。
在现实社会中,其实更多的情况是“爱情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使人忘记爱情”。
飞机上的情书
她是一位航空公司的职工,长得很甜美。在飞机上看见她推着餐车走过来的时候,我的心按捺不住,“怦怦”地跳个不停。“我们有鸡肉汉堡和牛肉烧饼,您要什么?”她微笑着,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上弯,那是我见过的最甜美的笑容。“嗯……热咖啡……”我先要了一杯咖啡,然后在鸡肉汉堡和牛肉烧饼之间徘徊。其实我才不在乎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我只是在想,我应该如何开口,对她说一句话。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不是最美丽的空姐,但是她让我心里慌乱。她走到下一排去了,我手上捧着食品盒,这才发现手心里都是汗。我几口就吃掉了盒子里的食物,等待她来收走我的盒子,但是她还没有出现。我决定去按头顶的呼叫按钮。灯亮了,我的心又紧张地跳了起来,跳得我的椅子似乎都有点震动,而且我呼吸急促,只好长长地吸气,慢慢地呼气,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当我一抬头,发现过道里站着的正是她。我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向她询问这趟航班的降落时间。她告诉我了,可是我又忘记了。我偷偷地去看她挂在胸前的小牌,她叫王静。这时,我拉开前面的书报夹,发现一个纸袋。我掏出钢笔,在洁白的纸袋上写道:你的笑容如此美好,令人难忘。然后飞快地在下面写下我的名字,还有一个电子邮箱。
她推着餐车,一排排地收食品盒子。她对每一位顾客微笑,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到我这里了,我鼓起勇气,把折好的纸袋子递给她。她快速展开,又迅速叠好,然后放进衣服左边的口袋中。这个过程中,她快速地抿了一下嘴角,但是似乎又没有抿……我没有发现更多的细节。因为我不敢再继续看她了,虽然距离是那么近。
我第一次觉得飞行的时间过得太快,当广播里说飞机即将在前方降落的时候,我假装上厕所,向舱尾走去。如果不去试一下,你会后悔的,我对自己说。我继续向着亮着灯光的舱尾走去,灯光下的红色背心是那么耀眼,像一团火焰在燃烧。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当她终于明白我想说什么的时候,她也笑了,而且我发现,她微微有点儿脸红。“我飞每个航班,都要收到一两封情书。”她说,“而且都写在清洁袋上。”后来我已经忘了我是如何走下飞机的。她站在舷梯门口,微微地躬身,向我告别:“新年快乐!”机场的风真大啊,天气很冷。我转过身,看见她还站在舷梯口,一团温暖的灯光包围在她的身边。她笑得那么甜美,我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见她。“新年快乐!”我默念着这句话走出了机场。
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会发生奇迹,但是我偶尔还是会打开邮箱,看看是不是有一封王静写来的信。最多的时候,我一天打开过20遍邮箱。
当你冲动地想对一个女孩子表达爱意的时候,一定要记住她的眼睛,因为这时的眼睛会说话,爱的距离真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秦淮河畔的伤感
每次去南京,她必去秦淮河岸边走走。每次的脚步,都有不一样的沉重,或轻或重,就像一阵阵或深或浅的叹息。清明时节,再次只身前往,半路忽然落雨,前行的脚步却越发铿锵,这萧瑟的雨,竟那样巧妙地暗合了她天涯无归路的心境。
她是一个用情很痴、愁深如海的女子。去年夏天,她亦在秦淮岸边徜徉,不过那时她身旁有一个伟岸的男子如影随形,那是从未有过的震颤灵魂的幸福感。他们只是默默走,秦淮岸边支离破碎的色彩似乎与他们毫无关系,心情不因秦淮河沉淀了千百年的幽怨气息而沉重,有种朦胧而暧昧的情愫在灯火的缭绕中摩挲心扉。他们都醉在了这水一般柔情万种的光阴里,任年华似水。他是她的初恋,在一次雨中救美,她含着泪投入他敞开已久的怀抱。
她始终无法忘怀初次坐在他的单车后,环住他的腰与他贴身相依的那种梦中才有的场景;也忘不了那个下着大雨的夏天,他们攀登紫金山的浪漫午后;更无法忘记那个晚上,他牵着她的手,逛完了幽静的夫子庙。他视她为孩子,给她讲许多古老的故事,那一瞬,她感觉地老天荒。他说他要与她共同演绎一段水晶般纯净的爱情,就像一朵莲花,洁净于尘世间。她眯着月牙眼与他对望,心里就像有一朵莲花瞬间绽放。那时她想,石破天惊的爱情也不过如此啊!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她忽然惆怅地发觉,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变淡,是自己对爱情的憧憬吧,还有他们之间曾经山盟海誓的爱情。平日里,再不见他主动发短信,更不要说打电话,她有时真想在半夜拨个电话过去,狠狠地骂他一顿,把他损得体无完肤。但正准备提起话筒,心就立刻软了,想起初恋时的种种,蓦然回首,柔肠百结,硬是狠不下心,便独自一人黯然神伤,那是她生命中一段灰色的日子。沉沦过后,她终于决定坚强,涉过那片黑暗的海。她不再等待他的短信,两个月过去了,她一直让自己不再去想,只是一味地朝前走,就像二月草,被岁月剪去枯黄的记忆,却惊喜地发觉自己的生活里渐渐有阳光照进,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没有了感情的爱情,再怎么坚持,也只能是一具空壳,她已经想开,发给他一条短信,她说,对不起,我们不合适,再见。是的,女人需要男人细致入微的爱,而他却不能再给予。
她的日子自此阳光起来,生活一下子变得轻松和容易,原来背负着爱的名义过活,是那样沉重。但在那些快乐时光的罅隙里,她还是有丝丝伤感,毕竟曾经用心爱过。于是,春节时去南京,尽管身体不适,她还是穿着靓丽的春装和牛仔裤,去紫金山重游了一趟,回来时眼里不觉蓄满泪水。清明时节,依然是那个夫子庙,却只有她一人,仅有凄然小雨做伴,彻骨冰凉,就像她已经凉透的心。临走时,回望秦淮河上空的蒙蒙烟雨,再转身,早已泪眼模糊,伤感大片大片浸湿了她的心。是的,爱过后,再回首,总是会泪沾襟。清明时节,秦淮河畔的这次回望,这个有关风月的诗意雨夜,注定是她心里长久隐痛的刺痕。
在爱情的漩涡中,切忌优柔寡断、拖泥带水,当撒手时就撒手。
婚姻与爱情
李群和范艳曾是两个互不认识的陌生人,但有一天,他们在火车上邂逅。他坐在她对面,他是个画家。他一直在画她,当他把画稿送给她时,他们才知道彼此都住在同一个城市里。两周后,她便认定了他是她一生所爱。那年,她做了新娘,就像实现了一个梦想,感觉真好。但是,婚后的生活就像划过的火柴,擦亮之后就再没了光亮。他不拘小节、不爱干净、不善交往,他崇尚自由,喜欢无拘无束,虽然她乖巧得像上帝的羔羊,可他仍觉得婚姻束缚了他。但是他们仍然相爱,而且他品行端正,从不拈花惹草。
有一年,因为他的放荡不羁,她终于含着泪和他离了婚,却带走了家门的钥匙。她不再管他蓬乱的头发,不再管他几点休息,不再管他到哪里去、和谁在一起,只是一如既往地去收拾房间,清理那些垃圾。他也习惯了她间断性的光临,也比在婚姻中更浪漫地爱她,什么烛光晚餐、远足旅游、玫瑰花床,这些她都不是在恋爱和婚姻中享受到的,而是在离婚后。除了大红的结婚证变成了墨绿的离婚证外,他们和夫妻没什么两样。后来,他终于成为有名的艺术家,那一尺尺堆高的画稿,变成了一沓沓花花绿绿的钞票,她帮他经营、帮他管理、帮他消费。他们就一直那样过着,直到他被确诊为癌症晚期。
弥留之际,他拉着她的手问她,为什么会一生无悔地陪着他?她告诉他,爱要比婚姻长得多,婚姻结束了,爱却没有结束,所以她才会守候他一生。
婚姻并不等同于爱情。因为爱比婚姻的长度要长,虽然婚姻可以结束,但爱还可以继续。
温暖的浴室
在1998年的金融海啸中,李军强的事业几乎遭到灭顶之灾。他和妻子不得不搬出豪华温暖的旧居,在市郊另租了一处简陋的房子。房间阴冷潮湿,一如他们当时的心情。他对她说:“相信我,会好起来的。”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