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中,我却显得闷闷不乐,一想到上大学那昂贵的学费,我就担心不已。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家人所有的开支全靠那二亩多地,就算他们再拼命,也是杯水车薪,况且,我还有一个上初中的妹妹。
谈笑间,一个城里的本家叔叔给父亲支了个招。他说,现在国家出台了很多惠民政策,可以去民政局开张贫困证明,能减免学费。亲戚朋友们都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我们村本来就是个省级贫困村,以家里现在的情况,全完符合条件。
母亲一听可以减免学费,兴奋地说:“这敢情好啊,咱下午就去办!”父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说答应,也没反对。
吃完饭,母亲便催促父亲去找村主任,因为申请贫困证明,先得由村里开出证明。但直到晚上,父亲才红着脸回来。母亲生气地问:“咋这么晚才回来?事办得怎么样了?”
父亲把手中的信笺一扬,笑:“主任听说孩子考上了大学,说这是好事,非要留我喝两杯。”
“瞧你那熊样!”母亲嗔怒道。但我们都很高兴,有了村里的证明后,明天就可以直接去民政局开“贫困证明”了。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便意气风发地踏上了去民政局的路。一上午,我和母亲就坐在家门口翘首盼望着。快中午的时候,父亲终于回来了,母亲忙迎上去问:“成了吗?”
父亲无奈地摊摊手:“办事的人不在。”
听完父亲的话,我一脸失落。母亲笑道:“没事,明天再去。”
但第三天,父亲回来时依旧两手空空,说:“民政局的人去区里开会了。”“他们的事怎么这么多啊!”我牢骚满腹地说。母亲安慰我:“别急。咱求人办事,就得耐着性子!”
可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中,父亲一连去了民政局好多次,都没申请到“贫困证明”。不是办事的人外出了,就是在开会,或者说村里开的证明不合规格。但父亲按照他们的要求重新去村里开了证明后,还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迟迟办理不下来。
眼看着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有些急了,难不成民政局的人故意为难父亲?我忽然想起了在乡中学当老师的小姨,她见多识广,说不定可以帮上什么忙。
听完我的来意,小姨非常惊讶:“‘贫困证明’早开好了啊,还是我陪你爸一起去的民政局呢。”但这怎么可能呢,父亲亲口说没办好啊?
在小姨家吃过晚饭,我执意要回家。小姨见留不住我,嘱咐我路上小心。回到家,躺在床上,想起小姨的话,我怎么也睡不着:证明早就弄好了,但父亲为何要骗我呢?我决定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好好问问父亲。
半夜,我起床上厕所,经过父母房间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有谈话声。这么晚了他们还没睡?我奇怪地走上前,把耳朵贴了上去。
母亲:“问你个事,你得说实话。”
父亲:“啥?”
母亲:“我今天遇见主任,他说‘贫困证明’早弄好了,你为啥要骗我们娘儿俩?”
父亲:“我本来就没想过要那玩意儿,都是你在那里瞎咋呼!”
母亲:“为什么?凭这可以减免学费呢!”
父亲:“你木脑子啊,那能减多少?咱还年轻,钱可以挣。你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都喜欢攀比,我只是不想孩子因为自己是个‘贫困生’而有心理负担,在学校里被人看不起、让人笑话……”
听了父亲的话,我的鼻头忽然一酸。原来父亲隐瞒这一切,只是想让我在学校里生活得更有尊严!
去大学报到那天,父亲塞给了我6000块钱,他笑着对我说:“到学校后好好学习,家里你别操心。”而后又羞愧地说,“‘贫困证明’的事,爸没办好,你别放心上啊。”
上车的时候,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扭过头,父亲还站在原地向我挥手,我的心里忽然暖暖的。是啊,虽然没拿到“贫困证明”,但父亲却让我明白了:其实我并不贫困,我的手里,正握着一笔巨大的财富,那就是父母无私的爱和鼓励啊!这笔财富,取之不尽,源源不断,并将永远伴随我前行。
(王世虎)
无论父亲怎么遮掩,“我”还是知道了贫困证明“没有办下来”的秘密——父亲为了保留孩子正常学习和生活的尊严。而孩子也彻底明白了父母鼓励自己的苦心。于是,一个美丽的谎言在这个家里开出了一朵花,美丽、温馨而动人。父亲用心良苦的爱,深沉而伟大,伴随着我们走过人生之路!
大卫搭车
大卫在省城读大学,专业是机械动力学。由于家乡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为了给家里省点车费,大卫整整四年都没有回过家。
现在大学毕业了,也在省城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大卫觉得应该回老家看望含辛茹苦的父母亲了。
大卫从省城坐火车到了家乡所在的县城。几年没有回来,大卫觉得县城漂亮多了,街道宽敞,高楼高耸。道路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息,一片繁忙的景象。虽然县城远没有省城繁华,但大卫还是为自己的县城焕然一新感到兴奋与自豪。大卫想,县城变好了,自己家乡的面貌肯定也变得不错了吧,
大卫归心似箭,他赶紧来到县客运中心,买了一张去自己家乡的车票。
车很快开了,买票的顾客不多,只有两三位。可车一开出车站,呼啦一下上来了一大帮人,座位差不多就被坐满了。
没过多久,又上来几位青年小伙子,这时,客车的座位是完完全全坐满了。大卫满以为车子会朝家乡的方向奔去。可是到了市郊,司机却来回在道路上转圈,招了一拨拨的乘客上车。坐着的、站着的乘客挤成了一团,就像罐头里的鱼丁。
这下,血气方刚的大卫坐不住了。大卫急忙对司机和卖票的车主说:车辆超载是违法,更是不安全的!
车主很纳闷地看着大卫:怎么会不安全?这车每天都这样满满当当的啊!
大卫说:不行,这样做绝对不行,怎么能拿老百姓的生命开玩笑?我在大学学的是机械动力学,我知道车辆超载的严重危害!
车主说:那咋办?难道要把这些没有座位的赶下去,再说,他们愿意下去吗?
大卫说我来试试。
于是大卫很耐心地向站着的乘客说了超载的危害,既讲了理论依据也说了现实危害。说了近半个小时,可站着的乘客没有一个人理睬大卫,他们都把眼睛朝向窗外。有一个染着红头发的小青年说:你说得条条是道,那你把座位让给我,你坐下一班车好了!其他的乘客哈哈大笑起来。
大卫说:我下去可以,可这车还是超载啊!全车人的安全还是没有解除,我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绝对不能坐视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不管。
大卫找到车主说:你们必须把没有座位的乘客送下去,你要对乘客的生命负责啊!这样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车主说:他们不下去,我也没有办法啊,你报警好了。
大卫在车厢里询问,谁有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110是免费的。车厢里有人嘀咕着:现在还用这样老套的办法来骗人手机,真可笑。
车上没有一个人愿意把手机借给大卫。
大卫对司机说:没有解决车超载之前,车不能开。说着,他要司机停车,自己马上站在车的前面,这样车就无法向前开了。
这时,车厢的人议论开了:怎么回事啊,超载这几人有什么关系,以前不都是这样吗?谁受到过危害?
有个老大爷拉开车窗劝大卫:小伙子,没事的,我都坐了好些年了,上来吧,还是让司机快点开车走吧。
大卫说:不行,那是你的侥幸,超载是危险的,今天我一定要制止。
染着红发的小青年说:哪里来了个另类?车主,我可是去约会的,我女朋友跑了,你要承担责任的!车厢里有个抱着小孩的妇女说:我去娘家还要走十来里的山路,得赶紧啊。其他人也跟着说,天气炎热,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
车主说:那怎么办?
染发小青年说:车主,把钱退给他不就得了。其他的乘客说:对啊,把钱退给他,叫他滚开!
没有办法,为了照顾大伙,车主只好把钱退给了大卫。
无奈,退了钱的大卫只好让开。载着一厢对大卫的愤怒,车子急速离去。
大卫只好在原地等下一班车的到来。
一个小时后,大卫上车了,半个小时后,大卫又下车了。
一个小时后,大卫上车了,半个小时后,大卫又下车了……
(刘会然)
众所周知,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可是现实和理论总是有一段差距,就如我们的生活环境和我们的理想,总是不一致。于是,当有人和众人的步调不一致时,反倒会被认为是错的。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应该坚持正确的方向前进。如果社会上多几个像大卫这样遵纪守法的人,我们的生活中就会避免很多悲剧的发生。
鸦仇
山洪肆虐,把蘑菇趟子通往外地唯一的一条山涧冲得七陡八斜,山民们没了路,孩子们上学太危险,于是,半年内全搬到沟外去了,这里只剩下个中年光棍汉许歪嘴。许歪嘴“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山沟里好混穷”的借口其实是骗人的,他估算,山里多的是树木,每天只需偷砍那么一两棵,不会被发现吧,而扛到沟外的小煤窑当坑木悄悄卖掉,他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阳春四月,许歪嘴半夜偷偷卖了一棵坑木,得钱10元。回家美滋滋地正想睡一觉,猛然听得头顶上“哇——”的一声乌鸦叫,许歪嘴抬头,看到他院前一棵杨树上歇着一只乌鸦,不知什么时候把窝都垒了一半啦。这些年鸟儿几乎找不见踪影,偏偏这关键时候,它跑到门前垒窝,坏了许歪嘴的好事!歪嘴子气不打一处来,找来根长杆,爬到树半截,三下五下,将垒了一半的窝给捅了。只吓得乌鸦边叫边在头上盘旋。老许恨恨地说:“还是人有办法,滚你的吧。”
歪嘴子捅了乌鸦窝,就忘掉这茬儿了。可一个多月后,听得门前又有乌鸦叫,抬头一看,他妈的,那乌鸦又在另一棵更高的杨树上垒了一个新巢,并且孵出了一窝小崽儿,共有两只乌鸦轮换着觅食喂养,一大早就吵得好不热闹。
歪嘴子上次积的火又来了:“怪不得我桃花运不济,都是你这丧门鸟给妨的。凭啥我光棍一身,你们儿女成群,我让你们穷欢乐。”他找来梯子搭在树上,把一根更长的木杆顶端绑上桦树皮点燃,举上去烧那鸟巢。这一烧,小乌鸦惊得乱叫,两只老乌鸦没命地扑救,好几次把火扑灭,最后,到底让歪嘴子把窝点着,烧成一团灰烬!
烧完乌鸦窝,许歪嘴总算出了气,回屋躺在炕上想睡觉。可是,一只老乌鸦停在杨树最高的一棵树枝上,一长一短地叫,大约十多分钟一次,叫得凄凉、叫得揪心!许歪嘴打又够不着,吓又吓不走,就见另一只老乌鸦衔着食物来喂这只哀叫的乌鸦,许歪嘴干跺脚却治不了。
一直过了七八天,许歪嘴夜里一觉醒来,发现乌鸦不叫了,天亮出门一看,那只母乌鸦直挺挺地立在杨树顶端,已死去多时,却仍然昂着脖子,做出要鸣叫的姿势!另一只显然是公乌鸦,在它头上盘旋哀叫了多时,最后不得不离去。许歪嘴得意地哈哈大笑:“我好歹是个人呢,斗不过你们扁毛畜生!”
这天下午,许歪嘴照例又挟着刀锯进了山,选定一棵树,刚要蹲下动手,就听头上“扑棱”一声,抬头看,一只乌鸦落在身边的树梢上,还冲着他“哇”了一声。许歪嘴知道必是那只公乌鸦,拿刀锯当枪瞄准,那乌鸦就吓得飞走了。歪嘴子又笑:“你去林业站举报吧,还有奖金呢。”
锯倒一棵树,歪嘴子扛起来趔趔趄趄地往前走,他得从半山腰钻树棵子溜到煤窑,才不至于被管林业的发现呀,这活儿其实也不轻松。刚走到一条小壕沟前,需要慢慢地把木头放下,小心地移过去再扛,这时,他觉得头上一黑,像是乌云遮住了太阳,紧接着,“扑棱棱”一阵乱响,他脸上、脖子上被什么狠狠地啄了十几口,疼得他脚下一滑,滚入那条沟里,木头随后落下来,把他的一条腿砸坏了,动弹不得。
许歪嘴躺在沟底下,疼得正骂娘,从头顶冲下几十只乌鸦,轮番向他冲击,专啄他的眼睛!许歪嘴只好拼命护住面部,而脖子及身上凡是露肉的地方,都被啄得血肉模糊,有些乌鸦索性站在他身上,开始啄吃他的肉,许歪嘴的魂都吓飞了!幸亏这时候天黑了下来,乌鸦们夜间不能视物,才各自回到一些树上栖息。
许歪嘴连木头也不顾了,侥幸逃得性命,拖着条瘸腿回到他的小草房,满身伤痛,想包扎都没法下手了!一个大男人,窝在小屋子里哭了一夜。
知道是那次烧鸦窝的事做得太绝,但歪嘴子怎么也想不到那老公鸦用什么办法认得他,又如何召得几十只同伙,并且会选择他肩扛木头面临深沟最无力反抗的时候发起攻击!他想,先安心养伤,这些畜生又不赚工钱,哪里会十天半月地给那公乌鸦打工……以后再偷木头,我夜里行动,它们看不见,如何治我?
歪嘴子躺了一星期,身体才恢复得差不多。他伸伸懒腰,出门喂鸡,还得把牛牵出去拴上,让它吃草。才解开牛缰绳,不好,头顶上又是一暗,还没等歪嘴子明白过来,就听“扑棱棱”一阵轰响,他头上早挨了几十啄,吓得他扔掉牛缰绳,赶紧抓起一把扫帚乱舞一气,好歹逃回屋里关上门。从窗玻璃往外看,好家伙,这次参战的鸟儿更多了,不仅有乌鸦,还夹杂着不少喜鹊,少说也有500只!
鸟儿们啄不着歪嘴子,他院子里可热闹了,十几只鸡惊得仿佛全下了蛋,“咯咯嗒”叫着狂飞乱窜,牛撞开篱笆跑了,狗钻进仓房里……从早晨直闹腾到黄昏,歪嘴子门前十几棵杨树上落满了鸟儿,就像结下了厚厚的黑色果实,看样子是专等明天早上歪嘴子露头!
做梦也没想到,这一把火激怒了乌鸦爸爸,惹下了天大的祸殃,许歪嘴躲在屋子里幻想,不过是群鸟儿,乌合之众嘛,这些没思想的畜生们过几天就把这茬儿忘记了,肯定会散伙儿。
可一连几天,只要他一开门,半空中就会“哇呀呀”扑下来一片鸟儿,敢情这些鸟儿并不远离这里,就在附近觅食,专等着他露面呢。仗着屋里面有粮食,歪嘴子闭门不出,至于饲养的家畜,却顾不上了。
好歹熬过6天,缸里断了水。许歪嘴白天不敢出门,便借着星光,摸黑去他房上山坡的小水井里挑水。待趴下拿起水瓢舀水时,歪嘴子彻底绝望了:那口仅能容七八桶水的小浅井,井台上、井水里全被乌鸦粪便污染了,臭气熏天,哪里还能饮用!
许歪嘴知道自己在这儿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他把水桶一扔,连夜跌跌撞撞地跑到乡政府所在地榆木屯,投奔那里的一位远房表姑。
许歪嘴两眼发直,吃着表姑为他煮的面条,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恐怖的遭遇……他平时为人不甚老实,乡亲们都说他一天不撒谎都能死掉,这样的神话,谁相信呀。姑妈说:“他表哥,你有啥困难就吱声,咱不兴编没谱的瞎话骗人……”正说着,邻居有个小哑巴来借什么东西用,张着嘴“啊啊”地比画,乍听起来竟像乌鸦叫,许歪嘴正紧张着呢,一听那声音,以为是乌鸦们追了来,他大叫一声“别啄我,我不敢啦”,就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专靠偷伐林木为生的许歪嘴疯了。人们好奇地到蘑菇趟子查看,只见许歪嘴的草房烧得只剩下一片灰烬,那十几棵杨树底下、那小井台和井里的确积了厚厚的鸟粪便……那棵最高的杨树顶端,立着两只乌鸦,一只都烂塌了架子,另一只才死去不久……肯定是惨遭焚烧的那窝小乌鸦的父母。都听说鸳鸯鸟忠于爱情,从来没见让人讨厌的乌鸦居然这么重情义!至于现时已极难见到的乌鸦、喜鹊从哪里能召来那么多,又是怎么弄的火种来烧掉歪嘴子的草屋,人们无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