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东南面。
邓升的攻击极其猛烈,他在两翼精骑的掩护下迅速挺进。
郭华阻挡不住,他和两千将士转眼就被一重接一重的惊天狂澜吞噬了,他们就象遭受洪水冲撞的大树,在汹涌的波涛中剧烈地颤抖着呻吟着,随时都有灭顶之灾。郭华又惊又怒,指挥将士们各结战阵,奋勇攻杀,“杀,杀上去,挡住他们……”
将士们无惧生死,酣呼上前,舍命血战,但郭华严重低估了敌人突围的决心,更错误估计了敌人的实力,他们遭到了敌人的迎头痛击。虽然勇敢的北疆士卒们以命搏命,寸步不退,但在层层大浪的连续轰击下,他们被淹没了,倒在了血泊里,任由敌人踩着他们的身躯呼啸向前。
郭华被潮水般涌上来的敌人围在了战阵中。他的肩胛上插着两支箭,大腿上的伤口正在流血,背上也被敌人的战斧击中,一道长长的血肉翻卷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染红了征袍。“大人,快退下去,快啊……”他的几个亲卫一边阻敌,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我们顶不住了,顶不住了,你快走啊……”
“谁敢后退一步,格杀勿论。”郭华怒声狂吼,手中长矛如闪电一般插进了敌卒的胸膛,“给我杀,至死不退。”
敌卒越来越多,各种武器从四面八方厉啸而下,满目的血腥刺激了双方将士,疯狂的吼叫声惊心动魄,此时已经没人顾及自己的生命,所有人的脑海中只有杀戮,血淋淋的杀戮,仿佛凄厉的嗥叫和空中飞舞的断肢残臂才是自己生存的目的。
长箭射中了郭华。就在郭华踉跄后退的时候,一支长矛突然刺穿了他的腹部,鲜血迸射。郭华痛声惨呼,一把抓住了血糊糊的矛柄,手中战刀雷霆劈下,把执矛敌卒一刀枭首。又一支长矛从天而降,犀利的长矛霎时洞穿了郭华的胸膛,将其钉倒在地。几乎与此同时,十几支弩箭穿透了人群,狠狠射进了郭华的身体。郭华的惨叫声瞬间沉寂。
亲卫们悲声痛呼,一个个奋勇扑上,但敌人太多了,长盾如墙,长矛如林,箭矢如蝗,敌军悍卒犹如风卷残云一般,转眼便把扑上来的对手全部砍翻在地。
“咚咚咚……”
猛烈的战鼓声声炸响,气势如虹的敌军士卒们一往无前,在阵阵惊雷般的杀声里,步步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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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银的方阵还未完成,大军后方便传来了报警的号角,韩遂的援军从背后杀来了,而此时在阵前阻击的两千步卒已被邓升击溃,大军即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急告麴大人,立即支援。”鲜于银连声下令,“竖起苍鹰大旗,请大单于派一支精锐铁骑正面阻敌,给我们列阵争取时间。”
刘豹手上只有四千人了,在步卒大军没有列阵完毕而敌军又同时从前后两个方向攻来的危急情况下,他只能先保证步卒大军的安全。
“急告麴义将军,敌援军从战场的东南方向急速杀到,我大军腹背受敌,请他急速支援。”
“传令图燎且渠,请他即刻率一千铁骑于大军正面阻敌,迟滞敌人攻击速度。”
“急告左大当户兰嵘,我援军即刻可至,请他务必誓死阻敌,不要让敌人快速逼近我大军战阵。”
“呜呜……”号角急促响起,一千匈奴人飞驰出阵,在疾行中逐渐形成锥形攻击阵势,沿着敌突击前军的正面斜切而下。
“射击,密集射击……”邓升回首狂呼,“把匈奴人给我射出去,杀死那些蛮子。”
霎时间,长箭如雨,遮云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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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南远远看到北疆铁骑向大军两翼急速杀来,急忙下令各部停止前进,以“圆月”战阵迎战。
“传令各部,结阵死守,给我拖住北疆铁骑,有临阵脆逃者,杀无赦。”
张南的军队主要承担佯攻牵制之责,但他担心自己推进太快会失去高干的支援,被人数占优的北疆军趁机分割包围,所以他的推进速度并不快,距离本阵也不算太远。
当庞德和校尉风清各带一军杀近敌阵时,蓦然发现这个攻击位置对自己非常不利。如果强行攻击受挫,大军一时半刻未能突破敌阵,很容易遭到本阵援军的夹击。
“吹号,吹号,告诉风清,暂时不要进攻,先绕阵骑射,震慑敌军。”庞德匆忙下令,“举起双兔大旗,请张郃大人率军急速来援。我们现在需要步骑联手强攻,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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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毗望着从车阵内仓惶逃出的士卒,望着渐渐松动的战阵,望着前方气势汹汹杀来的北疆铁骑,脸色铁青,嘴里骂声一片,全无半点名士的风采。
“大人,车阵要失陷了,我们怎么办?是不是向高大人求援?”统军大将子率惊慌失措,心惊胆战地问道
“你想死在这里啊?”辛毗瞪大眼晴,冲着子率抬手就是一鞭,“要想活命,就要即刻突围,要想即刻突围,就要马上冲出去。现在北疆军包围兵力不足,而其他战场上的军队又无法脱身,正是冲出去的好机会。如果等到其他战场上的北疆军全部支援过来,我们就彻底完了,一点逃生的机会都没了。”
“大人,事实摆在眼前,我们没有援军,大军马上便会崩溃,逃亡的士卒掉头狂奔,会对中军造成巨大冲击。大军军心一旦涣散,全军覆没在即,我们插翅难飞啊。”子率摊开双手,沮丧地说道。
“不要援军,我一样能挡住北疆军。”辛毗咬咬牙,恨声说道,“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拼了。”
子率惊讶地望着杀气腾腾的辛毗,眼里露出一丝喜色,“大人有何对策?”
“火油在哪?装载火油的辎重车在哪?”
子率立即明白了,“大人,没有火油,我们晚上怎么办?没有火油等于是瞎子,后果不堪设想。”
“北疆军已经冲进来了,他们的铁骑马上就要杀进来,大军马上就要一败涂地,等不到天黑我们就要死了。”辛毗冷眼望着子率,一脸嘲讽,“后果?还有什么后果比全军覆没更糟糕?你留着火油干什么?自焚吗?”
子率呆了一下,“听你的,烧了,都烧了。”子率转身就跑,“传令各部,把装火油的辎重车推到前阵,把所有能烧的东西全部烧了,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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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大军从四个方向攻击车阵,眼看突击部曲就要突破车阵最后一道障碍了,这时前方敌军辎重车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势迅速扩大,并渐成燎原之势,接着烈焰腾空,浓烟滚滚,呛人的烟雾在短短时间内便弥漫了整个车阵。
“撤,撤……”高览大惊,连声惊呼,“鸣金……快撤……”
突入车阵的士卒们掉头便跑,唯恐陷入火海丢了性命。
子率看到北疆军鸣金后撤,非常兴奋,纵马在阵内来回狂奔,“快,把车阵其他地段的冲车、辎重车都给我烧了,快……”
突然,他想到什么,拨马冲到了辛毗面前,担心地问道:“大人,现在大火能挡住敌人,但这些冲车、辎重车烧成灰烬后,我们拿什么阻挡敌人?”
“如果这些东西烧完了,我们还没有突围,那就只要等死了。”辛毗叹了一口气,仰头苦笑。
子率抬头看看西边天空上那轮逐渐变红的太阳,刚才的喜悦立时不翼而飞。天近黄昏后,西凉军势必要撤,他们打了一天,损失惨重,士卒们精疲力尽,已经没有实力救援右翼战场上的袁军。西凉军一撤,北疆军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大军旦夕败亡。看样子,这次活命的机会非常渺茫,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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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义端坐马上,抱着双臂,兴趣盎然地望着前方冲天大火,眼里露出几许鄙夷之色。
高干、雷重飞马而来。
雷重喜形于色,手舞足蹈,“大人,高干被我们逼我们疯了,竟然焚烧车阵自绝后路。这下就算敌人崩溃了,也不敢从东北方向逃跑了。”
“这把火烧得好。”曲义笑着指指他,“我去支援伯玉(鲜于银),正清(高览)带着五千人马去防守西北方向。这里就交给你了。”
雷重拱手领命,“大人,高干是从西南方向突围吗?”
“对,攻势很猛。”曲义冲着身后的号角兵做了个手势,“韩遂的援军已经杀来了,正在和匈奴人激战。现在伯玉和刘豹前后受击,形势危急,已经数次派人向我求援。”
“呜呜……”悠长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五千铁骑大军迅速调转方向,向西南边的战场疾驰而去。
高览脸色微变,“大人,既然已经确定了高干的突围方向,那为什么不速调张郃的大军前去支援。张郃的大军距离西南战场很近,他们很快就能赶到战场挡住韩遂的援军。”
“正是因为两个战场很近,我才不敢贸然调动张郃的军队。”麴义解释道,“高干一旦在西南方向突围受阻,极有可能破釜沉舟,乘着我军在东南方向兵力薄弱之际,转而向东南方向突围。如果高干突然改变了突围方向,我们很麻烦,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他逃了。”曲义摇头说道,“我的目的不是想把他们全部杀了,而是想把高干的大军牢牢困在这里,让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中路战场怎么样了?”高览又问道,“如果中路战场的战斗能迅速结束,我们至少可以得到两万援军。有这两万援军,我们不但可以困死高干,还能把韩遂的援军也全部吃掉。”
“快了,中路战场上的敌人不多,支撑不了多久。”曲义转头看看天色,哈哈一笑,“他们都应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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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选指挥大军急速攻击,两千铁骑在前,五千步卒在后,势不可当。
兰嵘虽然有心阻挡,奈何自己兵力有限,敌人步卒大军的箭阵又极为密集,根本无法靠近,只能和西凉人的骑卒互缠斗,且战且走。
候选看到前方北疆军战阵如林,旌旗如云,更有一队队的铁骑蓄势待发,心中有些畏惧。他担心自己的骑卒离开本阵太远遭到敌人的包围,所以一再下令骑卒大军和本阵保持距离,以确保大军的安全。自己是来救援高干突围的,如果救援不成还要迅速撤出去,不能反被敌人包围,让自己的七千将士给高干陪葬。
“竖起飞云大旗,告诉高干,我们已经到了,请他全力突围,和我们前后夹击北疆军。”
“传令各部,以雁行战阵展开攻击。”
“命令铁骑,回守大军两翼。”
候选催动战马,在阵前急速奔驰,“擂鼓,攻击,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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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北疆军阵内战鼓擂响,一座黑色“堡垒”巍然挺立于原野上。
刘豹大喜,举手狂呼:“吹号,吹号,命令刘冥、呼衍元嘉退守两翼,命令图燎急速撤回。”
“告诉鲜于将军,我已率军支援兰嵘,攻杀敌援军两翼,请他正面阻敌。”
随着号角吹响,两千匈奴人从“堡垒”两翼呼啸杀出,一路轰鸣,直杀西凉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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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射……”赵恒驻马于阵中大旗之下,手里的红色令旗连番挥动,“任由射杀。”
“轰……”一声响,箭矢冲天,漫天飞舞,刺耳的厉啸声惊心动魄。
袁军突前悍卒高举盾牌,一路飞奔,声嘶力竭的喊杀声甚至掩盖了长箭的叫啸。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袁军士卒踩着一具具中箭仆倒的尸体,勇敢地冲过了箭阵,撞上了坚固的“堡垒”。
“杀……”数千名敌卒几乎在同一时间撞上了“盾墙”。
几百支锋利的长矛刺进了盾墙的缝隙,几百把战刀、战斧砸上了盾牌,“砰砰……”声不绝于耳,就象几千人抡锤开山砸石一般,气势惊人。
“砸开敌阵,砸开它……”邓升奔跑在突前将士中,不停地叫着吼着。他要让每一个士卒看到他无畏的身影,听到他坚定的吼声,他要激起每一个士卒的勇气和信心,他要带着他们杀出包围,“援军到了,援军已经到了。只要我们砸开敌阵,冲过敌阵,我们就能杀出去。”
突前悍卒士气大振,邓升激动而兴奋的嘶哑叫声就象天籁之音一般,让他们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战斗愈发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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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阵燃起的冲天大火和滚滚浓烟让袁军将士大为恐慌,有些人以为北疆军已经突破了后阵,北疆军的铁骑马上就要踩着一层层的尸体铺天盖地地杀来,一个个吓得肝胆俱裂,攻击速度骤然加快。
这时已经不需要战鼓的激励,不需要各级上官的喊叫,所有人都竭尽全力地杀向了前方。突围,只要突出重围,生命就是自己的。
“杀……”在如潮般的吼声里,一万八千中军将士以江河决堤之势一往无前地杀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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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军的“堡垒”就象汪洋中的一条大船,随着惊天巨浪上下剧烈地颠簸着,好象随时都有可能船毁人亡。
刘冥、呼衍元嘉、图燎各带三千人马死守堡垒两翼,他们一边阻杀敌骑的进攻,一边以小股突骑冲击敌军侧翼,奋力反击,他们就象两只有力的臂膀,死死护住了在狂澜中苦苦挣扎的“堡垒”。
但更大的风雨来临了。
候选的西凉援军迅速逼近战阵,他们的“雁头”前军冲过了箭阵,猛攻“堡垒”城墙,其攻势之猛烈,让腹背受敌的“堡垒”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刘豹、兰嵘各带两千骑卒,对西凉军的两翼展开了疯狂“报复”。一队队的骑卒如同连续射出的弩箭,不知疲倦、无休无止地冲杀,这极大地干扰了西凉军的攻击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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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垒”中的双兔大旗已经升起了五面,但鲜于银还是没有看到援军,他在焦急地等待着。
此刻战阵中的将士一分为二,一部分阻击袁军的突围,一部分阻击西凉军的救援,兵力严重不足,如果不是刘豹、刘冥指挥匈奴铁骑不惜代价攻敌两翼,战阵恐怕已经陷落了。
“轰……”弩炮响了,冲进战阵的敌卒纷纷惨嗥着栽倒在地,但屡次突破战阵又屡次被杀出去的敌人吸取了教训,这次他们集中了三屯悍卒连续冲击突破口。北疆军的弩炮多,但需要时间装填箭支,当摆放在阻击正面的弩炮在短短时间内把肚子里的利器全部射出去后,他们霍然发现对面的敌人还在源源不断冲进来,缺口不但没有被堵上,反而越来越大了。
鲜于银大惊失色,急忙命令赵风带着三百悍卒支援上去,务必把敌人杀出战阵,但缺口处的尸体太多了,堆积如山,敌卒踩着尸体呼啸而来,北疆卒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无法堵上缺口。赵风杀红了眼,带着悍卒们在尸堆上和敌卒浴血奋战。
邓升再次集中了两屯人马向战阵缺口发起了凌厉一击。缺口骤然增大,更多的敌卒冲进了战阵,和北疆士卒混战在一起,转眼间,一段“城墙”轰然坍塌。双方将士纠缠在一起,杀得血肉横飞,
弩炮装填好了,但无法射击。战车营的将士们情急之下,纷纷跳出车阵,挥刀鏖战。
北疆士卒越战越少,已经疯狂的敌人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们常常以牺牲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的代价来换取对方的一颗头颅。赵风倒下了,虽然他杀死了十几个敌人,但他最后还是难以招架漫天飞舞的武器,倒在了高高的尸堆上。
鲜于银怒不可遏,亲自带着一百亲卫冲了上去,“杀,把他们给我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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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战阵摇摇欲坠。
“擂鼓……擂鼓……”邓升兴奋地连连狂吼,“告诉高大人,我们已经撕开了敌阵,请他发起冲锋,发起冲锋,彻底摧毁敌阵,摧毁它……”
“咚咚咚……”袁军所有的战鼓依次敲响,巨大的鼓声犹如山崩地裂一般,震撼了整个战场,惊天动地的杀声如海啸一般掀起阵阵狂澜轰隆隆地掠过了整个战场。
高干脸露笑容,抬头望向西边血色夕阳,用力挥了挥手,“传令各部,奋勇杀敌,奋勇杀敌……”
两万多人气势如虹,汹涌澎湃,以雷霆之势一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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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人看到袁军战旗飞速移动,听到震耳欲聋的冲锋战鼓响彻天地,士气陡然大振,攻击愈发猛烈。
北疆战阵在前后敌军的连番重击下,咬牙苦撑,誓死不退。
鲜于银急令战阵两翼士卒支援前阵,要求匈奴人重兵保护其战阵两翼。匈奴人在前后敌军的攻击下,活动范围已经越来越小,渐成“一字长蛇”之阵,铁骑失去了纵深,伤亡逐渐增大,正在叫苦不迭,此刻如果再以重兵回守战阵两翼,大军将彻底失去纵深,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困境,而敌军则有可能乘机冲过铁骑的阻击,绕过步卒战阵,从战阵两翼直接突围。
刘豹左右为难,委决不下。如果不去保护战阵两翼,战阵会因为失去两翼强有力的支撑而迅速崩溃,但如果抽调兵力回守战阵两翼,铁骑又无法在狭窄的战场上挡住敌人,“援军,我需要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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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嘹亮的号角声突然从战场西北方向响起,接着一支铁骑大军冲了出来,直杀敌军侧翼。
麴义带着鲜卑人终于支援而来。
“吹号,急速攻杀,急速攻杀……”麴义一马当先,风驰电掣一般杀进了敌阵。
五千鲜卑人就象一头下山猛虎,在震天咆哮声中,在敌人惊惶失措的尖叫声中,张开了血盆大口,一口咬下。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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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干夷然不惧,督军前攻。袁军士卒看到北疆援军赶到,更是发了疯,拼命进攻。邓升亲自杀进了北疆战阵,率领亲卫队舍命血战。
刘豹断然下令,主力在战阵两翼展开,阻挡敌军突围,“告诉鲜于将军,请他坚持住,务必坚持住。”
候选看到北疆军有铁骑支援,急忙下令各部全线杀进,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击破敌阵,把高干的大军救出来。
一时间,战鼓雄浑、号角激昂、旌旗飞舞、战马嘶鸣、箭矢如云、杀声如潮,一队队的步卒大军前赴后继,舍生忘死,一列列的铁骑纵马如飞,卷起满天血腥。
整个战场霎时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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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银高声惨叫,在亲卫们的簇拥下,踉踉跄跄退下前阵。
“杀上去,不要管我,我还死不掉。”鲜于银咬牙切齿,一把推开了护在四周的士卒,“给我杀上去……”
“大人,从西面杀来一支铁骑……”站在辎重车上的赵恒突然惊叫起来,“大人,快拉起青狼大旗,告诉各部将士,有敌骑来袭,有敌骑来袭……”
鲜于银骇然心惊,猛地拄枪站起来,极目远眺,“到底是谁的军队?是谁的?”
“从西边杀来的,十有八九都是韩遂的援军。”赵恒急得连连挥手,“大人,拼了,我们拼了。”
鲜于银怒吼一声,一拳砸到车辕上,“擂鼓……死战,死战……”
几个令旗兵手忙脚乱,正要把青狼大旗拉起来,“慢着,慢着……”赵恒再度尖叫起来,“看错了,我看错了,是我们的铁骑,是雷子将军的铁骑,还有羌人……”他激动地从车上一跃而下,飞一般冲到了令旗兵面前,“快,换旗,换上飞云大旗,告诉各部将士援军赶到,挡住敌人,包围敌人,快……快……”
鲜于银紧悬的心顿时放下,他正想下令,只觉眼前人影晃动,头晕目眩,一头栽倒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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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子、铁钺、聂啸带着一万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气势汹涌地杀进了战场。
雷子率军正面攻击袁军。铁钺率军直杀战阵前方。聂啸对韩遂极为仇恨,带着羌人直杀战阵后方,对准候选的西凉军厉啸而下。
王摩带着铁骑正在侧翼配合步卒大军攻杀匈奴人,他首当其冲,遭到了北疆铁骑迎头痛击。在激烈的混战中,他被凶悍的北疆骑卒斩落马下,身首异处。近亲名袁军骑卒被北疆铁骑一扫而空,只有极少数人逃进了步卒大阵,随着仓惶败逃的步卒四下狂奔。
铁钺和三千精锐象一支重若千钧的铁锥,沿着北疆战阵的前沿,狠狠扎了下去,挡者披靡。正在发疯一般攻击的袁军突击前军立时被一分为二,一部分掉头向本阵后退,一部分被赶进了战阵。邓升和近千悍卒陷入了绝境,前面是至今尚未攻破的北疆车阵,后面是强悍的北疆铁骑,唯一的逃生之路就是前进,只要杀过北疆战阵,和韩遂的援军会合就能逃得一条性命。“杀,我们一直杀过去……”邓升丝毫没有犹豫,督军继续血战。
鲜于银晕倒了,临时代替鲜于银指挥的赵恒。赵恒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前阵各部后撤,撤进车阵,据阵死守。还没等各部完全撤进车阵,邓升带着近千名士卒冲了上来。“射,给我射……”赵恒一声令下,数十台弩炮轰然炸响。邓升身中七箭,依旧高举战刀奔行数步后才仆倒在地。近千名袁军士卒死去了大半,剩下来的肝胆俱裂,掉头就逃。
候选在北疆军竖起飞云大旗、看到北疆军第二批援军杀到后,知道高干突围的机会已经丧失,立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待聂啸的大军杀到时,西凉人已经脱离了北疆军后阵,后撤两百步了。这时刘豹、兰嵘指挥匈奴大军从两翼飞速包抄,把候选的退路截断了,而聂啸紧随匈奴人之后,又包围了西凉人的两翼。西凉人四面被围,无路可逃。候选竖起了“双兔”大旗,向韩遂求援,同时指挥大军奋力突围。刘冥、呼衍元嘉随后率军杀到,一万多铁骑把候选的西凉军围得水泄不通。
袁军连续遭到两次北疆援军的重击,伤亡惨重,士气陡降,军心涣散,就在他们渐渐失去控制,马上就要崩溃的时候,北疆军突然停止了攻击。撤退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北疆铁骑象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高干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下令大军急速撤回车阵,会合辛毗的后军,再想突围之策。
“当当当……”金锣声响彻了尸横遍野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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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方向的战场上,张南的军队遭到了北疆步骑大军的联手攻击。本来张郃和庞德想把这支牵制军队击溃了事,但张南布阵的位置让北疆军无法倾尽全力,为了避免自己的军队被张南牵制住了,让高干抓到机会从东南方向突围而去,两人随即各派一半人马联手攻击。
双方兵力相差无几,又都无意重创对方,因此这一仗打得小心谨慎,枯燥无味,但不久战局起了变化。先是袁军后阵燃起大火,张南以为北疆军突破了辛毗的防守,十分惊慌,差一点下令后撤。后来袁军攻势如潮,随时可能突围而去,张南又担心自己被高干甩了,急忙下令大军边战边退,向西南方向靠拢。此刻袁军突然鸣响了金锣,全线后撤,这让不明情况的张南心慌意乱,仓促下令撤军。
看到张南的战阵乱了,率军攻击的徐岩和风清顿时心花怒放,毫不迟疑,下令大军猛烈攻击。风清率领铁骑率先突入敌阵,只杀中军。张南大惊,在亲卫们的保护下仓惶逃亡。混乱中,他慌不择路,迎头撞上了风清,被一矛挑杀。主将被杀,敌军立即崩溃,数千袁军将士狼奔豕突,飞一般逃向本阵。本阵遭到冲击,局面更加混乱,大军人心惶惶,斗志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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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遂神情冷峻,站在山坡上负手而立,默默地望着远处的战场。
他不得不接受失败的事实。先是马超、姜峰带着两千多人逃了回来。中路战场上的八千西凉精锐战死了五千多人,韩遂的女婿、西凉悍将阎行也阵亡了,马超的部下王戎、杨非也阵亡了,这个损失非常惊人,韩遂一时无法接受。
接着梁兴、马玩带着三千多人也逃了回来。韩遂对两人临阵脱逃的事愤怒不已,情绪一度失控,差点要杀了他们。
羌人也回来了。韩遂没有责骂他们,此时正是用人之际,有些事回到长安再说。梁兴和马玩却是怒气冲天,把右翼战场失利、高干被围的责任全部推到了他们头上。啷啷和墨绳辩解说,他们遭到伏击后,是想立刻返回战场,但迷路了。梁兴怒极而笑,“你要是会迷路,我就会长翅膀飞了。”
几个人正在互相争吵的时候,斥候飞马回报,右翼战场局势突变,北疆援军接连而至,高干突围失败,候选被包围,紧急求援。
韩遂消瘦的身躯摇晃了几下,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勉强稳定了一下心神,目光从马超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北疆军到底有多少援军?”
马超想了一下,低声说道:“从目前情况来看,庞德的军队肯定全部到了关中,这三万铁骑我们都看到了,其次就是匈奴大单于刘豹的军队。另外,斥候说,挡住高干突围的军队是幽州军,他们看到了鲜于银的战旗。如果幽州军能千里迢迢赶到关中,那么我们就不能排除徐荣从冀州和中原战场上调兵入关的可能。”
“高干手上至少有三万五千人,而且主力都是过去袁谭的关中军队,实力很强,北疆军要想围住他们,没有一倍以上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梁兴沮丧地摇摇头,“这一仗,我们上了徐荣的当。本来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九万大军,够多了,谁知徐荣竟然在郑白渠悄悄藏匿了十几万大军。这一仗败得冤啊。”
韩遂没有理睬梁兴,转头看向凌孺,“北疆军在右翼战场上的兵力如果足够包围高干的话,那么高干突围的时候,北疆军就不会打得那么狼狈,更不会等到其中路战场上的大军赶来支援后才稳定局面,所以我们还有机会救出高干。”
凌孺脸色大变,“大人,万万不可,我们还是立即撤军为好。高干的军队没有粮草,随时可能崩溃。高干的军队一旦崩溃,北疆军就能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我们。大人,他们有十几万大军,而我们已经损失惨重,高干也败亡在即,我们没有实力和他们抗衡了,还是撤军吧。”
“先生,我们救出候选,撤军吧。”马超躬身说道,“高干已经救不出来了。黄昏之前,我们必须撤军,否则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梁兴和马玩也连声劝阻。
“先生,候选被围的地方就在右翼战场的边缘,距离北疆铁骑主力只有几百步,一旦援军陷在了战场上,可能……”啷啷不想冒险,所以他直言不讳,劝告韩遂现在就撤。
韩遂眼里闪过一丝怒色,“就算北疆军的兵力比我们多,我们也一样有机会救出候选,救出高干。”他看看众人,用力一挥手,“我们打累了,北疆军也打累了,现在,双方拼的不是兵力的多寡,而是勇气,是毅力,谁更有勇气,谁更有毅力,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大人,请三思啊……”
凌孺还想再劝,韩遂伸手打断了他,“急告杨秋、成宜、韩翼、程银、李堪,让他们坚持到黄昏。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后撤,我就杀了他。”
“集结兵马,我们杀向战场。”韩遂手指马超等人,厉声喝道,“即刻出发。”
在韩遂面前,没人敢反对,包括啷啷和墨绳都躬身答应了。
“先生,你留在这里指挥全局吧。”马超拦住了韩遂,“你放心,我们一定救出候选,至于高干,那就要看他自己了。因为时间问题,我们只能救出候选,如果他能把握好机会,他还是有突围的可能。”
韩遂冷哼一声,用力推开马超,飞身上马,“走,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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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血。
在落日的余晖里,韩遂率领八千铁骑突然出现,并急速杀向战场。
“呜呜……”报警的号角声急剧响起。刘豹破口大骂,他实在没有想到,韩遂手上竟然还有兵力,竟然还敢杀过来。
“急告麴将军,请他速速支援,快,快……”
刘冥、兰嵘各带人马,飞速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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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鼓,擂鼓……”早就等待这一刻的候选兴奋地连声狂吼,“我们杀出去,杀出去……”
西凉兵看到韩遂的战旗在远处迎风招展,士气大振,无不奋勇向前,欢呼声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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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给我杀……”聂啸仰天长啸,郁积心中十几年的仇恨和怒火在这瞬间骤然爆发。
“给大帅报仇,给大帅报仇……”
羌人吼声如雷,数千悍卒雁行展开,向韩遂大军的侧翼呼啸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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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义眯起眼睛,迎着血色夕阳望向远处。
“来了就不要想走。”麴义微微一笑,转头叫道,“传令,请雷子、铁钺两位大人率军支援,包围韩遂。”
“告诉鲜于银,守住战阵,高干也许又要突围了。”
“急告张郃、高览、庞德三位大人,给我发动攻击,拖住高干,防备他再次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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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干难以置信,在大军生机尽绝之际,韩遂竟然亲自来援。
“传令各部,杀出去,突围,突围……”
袁军将士再次看到了希望,他们毫不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杀向了北疆军。
杀声再度响彻战场。
天要黑了,这是袁军最后一次机会了,所有的将士都拚尽了全力,鼓起了最后一丝力量,“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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