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刘放、中书侍郎刘琬等大臣急忙劝阻。
马丰过去是长公主府的掾属,辅佐长公主很多年,长公主对他的性格还是非常了解的。这个人因为出身高门,一向自视甚高,脾气也很倔强,常常出言顶撞长公主。平时马丰顶撞她,长公主认为他是直言劝谏,一般不以为意,但今天她忍耐不住了,“这次谁劝都不行,我非要惩治他一下,让他知道到底谁说话算数。”
最近悲痛之事太多,长公主心里很压抑,马丰的顶撞就好象在她脆弱的心理上扎了一下,让她郁积很久的哀伤突然找到了宣泄之处,一发不可收拾。
马丰被几个虎贲卫士拖了出去,正要开打的时候,长公主府的长史筱岚、司马黄岳恰好赶到了凤凰台。两人大惊,急忙喝令卫士暂停行刑。一般大臣如果阻止行刑,虎贲卫士们理都不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阻止的资格,但这两位大人不一样。他们的官职虽然不高,却是长公主府的掾属,是长公主的绝对亲信,得罪不起。尤其那位美丽的朱大人,是北疆军里最负盛名的魅力人物,曾经和他们一起在北疆出生入死,就算掉脑袋,也要给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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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早年就在晋阳开府,长公主府一直是晋阳朝廷的中枢。孝献皇帝到了晋阳后,需要长公主的辅佐,长公主府又一度代替了尚书台的作用。孝献皇帝驾崩后,幼帝继位,长公主主政,长居宫中,长公主府的很多权力随即被移到了内朝的中书监和侍中寺,而留在宫外的长公主府则逐渐成为长公主权势的象征。
在晋阳,人们习惯上把长公主府、丞相府、御史大夫府、大司马府合称“四府”,国政一般先由天子、长公主和四府议定,然后再拿到朝堂上进行朝议,所以这四府在人们的眼里,那就是掌控社稷命运的地方。
至于三公之一的太尉和太尉府因为只负责兵事,地位显赫位同三公的大将军和大将军府只负责征伐,所以这两府的地位要低很多。议政的时候,如果不牵涉到兵事,太尉和大将军一般不参加,即使参加了,也不过是个旁听者而已。不属于自己权责范围内的事,他们如果胡乱干涉,那就是越权了,是朝政大忌。
当然了,大将军如果和大司马合二为一,象李弘现在这样身兼两职,那权势就大不一样了。
不过,目前朝廷的议政方式已经改变了很多,外朝四府的职权被大幅削弱,而中、内朝的尚书台、中书监和侍中寺的职权却正在逐渐增加。这三个中、内朝府衙(尚书台的府衙虽然在宫外,但它依旧是中朝机构。)都受天子和长公主直接控制,一般国政大事基本上由天子、长公主和这三府官吏议定后直接下诏执行了。只有重大国政,天子和长公主才召集中内朝三府和外朝四府联合议事。
外朝四府中,因为长公主府的很多职权被转移到了内朝,所以它看上去就象一个空壳,除了象征意义好象没什么具体职权了。其实这只是一种表明现象,因为长公主主政,她所带给长公主府的权力无法估量,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长公主府其实就等同于社稷中枢,它和内朝的职权是重叠的,两者随时可以互相转化。
长公主府的存在对大汉中兴非常重要,它不但可以在天子年幼的时候辅佐天子主掌国政,协调和缓和内外朝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还能在天子长大后,保证权力的平稳移交。长公主主政是暂时的,她长居宫中也是暂时的,将来天子长大了,长公主就要移交权力,就要迁出禁中。移交权柄需要一段过渡时间,而这段时间长公主和长公主府就能和外朝诸府一起,牢牢控制大局,保证天子能够顺利的控制和巩固权柄,从而保障中兴大业的持续发展。
如果和长公主府的人关系密切,升迁和立功受封的机会唾手可得,所以这长公主府内的几位高级掾属就成了人们争相拉拢献媚的对象,一般秩俸两千石的大吏看到他们都点头哈腰,唯恐得罪了他们。尤其是主掌府内诸事的长史,更是河北炙手可热的人物。
长公主府的长史,最早由张范出任。张范到尚书台任职后,刘放继任。长公主成功修改官制在中朝设置中书监后,刘放随即出任中书令。刘放离开长公主府后,长公主和朝中大臣们突然发现,这长史一职竟然无人可以继任了。
新官制的实施,让长公主进一步巩固了皇权,本来由长公主府直接控制的权柄大都转移到了禁中,这样一来,长公主府的职权随即发生了重大改变,协调朝廷内外诸府和给长公主分析国政、提供决策建议,成了长公主府两个最重要的职能。
其中第一个职能,直接决定了新官制能否顺利实施和实施后能否发挥巨大作用。为了实现这个职能,新任的长公主府长史必须在河北军政两届大吏中具有很高的威望,必须有丰富的处理政务的能力,这个人说出来的话大家愿意听,都愿意给面子。其次,这个人要具有卓越的才华,对长公主很忠诚,和长公主很亲密,可以随时进宫见到长公主,可以给长公主提供最恰当最准确和最有效率的国政建议。
放眼河北,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前太尉朱俊的女儿、今尚书令李玮的夫人筱岚,这个位置就好象给她量身定做的一般,非她莫属。
筱岚很早就闻名天下,而闻名天下的原因是因为她在出嫁的当天,被李弘、颜良、赵云、文丑、姜舞等八个人从洛阳城抢跑了。其后她随李玮赶到西凉,追随李弘南征北战。北疆军在最困难的时候,她被李弘任命为将军府从事,承担了给大军筹措粮草、帮助和协调北疆诸府屯田的重任,随后她一直在将军府任职,曾独自主持过晋阳行辕和河东行辕,为北疆的崛起和发展建下了显赫功勋。如果她不是女性,现在已经是朝中上卿了。长公主在晋阳建府后,盛情邀请其入府相助,一直是长公主府地位尊崇的客卿之一。
最初,筱岚坚辞不受。因为他们家在河北本来就已经权势惊人了。现在李玮是尚书令,朱穆是汉北郡太守,弟弟朱魭是侍御史。父亲朱俊的众多弟子比如丁立、陈好、唐云、尹思都是朝中大吏,再加上一帮门生故吏,李家、朱家可谓极其显贵了。如果自己再出任长公主府长史这个河北最负实权的位置,恐怕会给家族带来忧患。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附,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好,不要太张扬了。长公主见劝说无效,于是想了个折衷的主意,让筱岚以客卿的身份暂领长史事,等有了合适的人选,再另行任命。
筱岚代领长公主府的长史之后,因其特殊的身份、地位和权势,在协调和稳定内外朝诸府,在帮助长公主及时制定和修订诸多国策上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几年时间内,筱岚通过品评、考核和征辟等多种办法,向朝廷举荐了一百多名出身次等士家或者出身贫寒的士子,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些出身商贾之家的儒生,这使得长公主府成为实施朝廷优贤礼士、任人唯贤之策最得力的地方,受到了诸多鸿儒名士和朝中公卿大臣的赞赏。
今天筱岚和黄岳进宫觐见长公主,就是想和长公主商讨朝廷选拔制度的修改问题,谁知道却遇上了太史令马丰被无辜受罚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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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看到筱岚,顿时觉得很委屈,眼泪忍不住扑簌簌流了下来。
刘放、黄岳等大臣慌忙告退。
筱岚走到长公主身边,缓缓蹲下,本想安慰两句,但看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单薄的身躯,想到她在乱世中用自己柔嫩的肩膀勇敢地承担起中兴社稷的重任,为此她牺牲了自己美好的青春,牺牲了自己快乐的人生,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在彷徨和恐惧中苦苦支撑。她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应该快乐而幸福地活着,她不应该而象现在这样,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伤心哭泣。
筱岚张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等大将军送来了捷报,把陛下和你接到洛阳,最痛苦最黑暗的日子便会过去。先帝在天之灵会保佑你,列祖列宗和无数大汉英魂会把世上最大的幸福和快乐赐给你,你所有的心愿和梦想都会变成现实,你会成为大汉最幸福最快乐的长公主。”
长公主心灵颤抖,伏在筱岚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他们都走了,都离开了人世,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世上受苦受累。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大将军,他浑身浴血,骑在豹子上,一个人在千军万马里奋力冲杀。我很害怕,他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我去依靠谁?”
“殿下……”筱岚心痛如绞,用力抱着较弱的长公主,泪水夺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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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哭了一阵,心中积压已久的痛苦和悲伤得到宣泄,情绪浙浙平静下来。
“殿下,马大人又顶撞你了?”筱岚拿着丝巾轻轻擦了一下眼睛,柔声问道。
“唉……”长公主呆呆地望着案几上的文卷,叹了一口气,“他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不管大将军是不是本朝第一酷吏,将来他都是我大汉中兴的第一功臣,这个功绩没人可以抹杀,会永留青史。”
筱岚笑笑,“记得很久以前,好象是大将军在河东肃贪诛杀奸阉夏恽的时候,朝野上下口诛笔伐,异口同声指责大将军骄恣枉法,说他是本朝第一酷吏。大将军当时很高兴,说这个酷吏好,自己宁愿当酷吏,也不愿姑息养奸,让恶人逍遥法外。”
“不过……”筱岚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这一次我也反对在青、兖两州大肆肃贪。朝廷应该及时下旨,阻止大将军毫无节制的杀戮。”
“为什么?难道你也认为大将军做的不对?”长公主很惊讶。
“不是,大将军的做法无可指责,但河北受形势所迫,现在不能这样重刑惩治违法官吏和门阀世族。现在朝廷急需官吏,更需要这些门阀世族给朝廷提供可用人才。如果大将军肆意惩治,不但让朝廷的官吏危机雪上加霜,也会让门阀世族在遭受重创后痛恨朝廷酷法,门阀世族中的贤良之才可能因此抵制朝廷征辟,拒绝出仕。”
筱岚慢条斯理地说道,“殿下也知道,自从大军开始南渡黄河平定中原以来,朝务猛增,内外朝诸府的官吏们日夜操劳,几乎没有休息时间,究其原因就是可用官吏太少。同样的情况在河北三州,在青、兖两州诸府也是一样。”
“几位老大人身体每况愈下,先后病逝,和他们没日没夜的处理政务有直接关系。如果他们能得到很好的休息,肯定能多活几年,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带着无法弥补的遗憾离开人世。”
“北疆在很早的时候就非常缺乏官吏,我之所以被大将军征辟到府内任职,就是因为当时北疆实在找不到士子充任官吏了。当年仲渊(李玮)曾数次到京城征辟,但应征者寥寥无几,官吏紧缺的状况因此一直未能得到改善。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朝廷从拥有河北三州,发展到平定天下了,但官吏紧缺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到今天已经演变成官吏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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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岚看到长公主没有说话,于是继续说道:“虽然我们都很努力,在河北三州建了很多大小学堂,但一个人进了学堂后,并不意味着读几年经文就能成才。成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需要诸生勤奋刻苦的学习。一般情况下,十个诸生在念了十几年的经文后,能有一两个成才的就非常不错了。”
“殿下你可以看看今日晋阳大学堂和邯郸大学堂里的诸生,他们有的来自门阀世族,有的来自各级官吏之家,这是诸生最主要的来源了。还有一部分诸生人数较少,他们主要来自次等士族或者家道中落的贫苦士族,来自商贾富豪之家,来自塞外胡族诸部落王或者贵族人家。”
“门阀士族和官吏大家中的孩子生活优越,养尊处优,能安下心来好好读书的并不多,大都是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次等士族、贫苦士族和低级小吏家中的孩子相对来说念书刻苦得很多,因为这是改变他们一生的唯一途径。诸生中,这一类人家的孩子学业普遍较好。我最近几年大力举荐的人才几乎都是出身此类人家的孩子,不过相比门阀富豪和官吏大家出身的孩子,他们的人数还是太少了。这主要和他们并不富裕的家境有关,很多这一类出身的孩子因为缺乏钱财,早早弃学回家,最后远离家门赶到晋阳大学堂和邯郸大学堂深造的寥寥无几,毕竟能让孩子在晋阳和邯郸继续学业,需要很大一笔钱财,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家并不是很多,但令人高兴的是,能来的都是人才。我曾派人到各地郡县学堂查访过,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贤能之士,结果还是比较满意,能在郡县学堂坚持完成学业的,其才能普遍不错,很多人完成学业后都在当地的郡县府衙出任掾属。”
“至于来自塞外胡族的诸生,因为受到出身、语言、风俗习惯等等原因的限制,能把大汉话说好,能看得懂经文就已经凤毛麟角了。他们到晋阳除了学习经文和治国之策外,主要还是充当质任,所以我们只能尽力教授他们,让他们其中的佼佼者学有所成。朝廷要想把胡族汉化,需要时间,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我们这一代人是无法实现这个目标了。”
“朝廷新政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肯定商贾富豪的地位,允许他们的子女进入仕途。大汉自孝武皇帝以来,一直打击商贾,朝廷能在律法上做出这种重大变动,完全是因为这十几年来,北疆也好,河北也好,朝廷也好,都得益于各地商贾富豪们的大力帮助。如果没有这些人的鼎力相助,当初北疆的屯田不会成功,河北也不会如此迅速恢复元气,而朝廷也无法在这么快就开始平定天下。当然了,商贾富豪们得到的回报也是非常丰厚的,看到他们的子女挺着胸膛,和门阀世族官吏大家的孩子一起出入学堂,一起站在朝堂上议事,他们也应该满足了。不过,自从朝廷在几十年前开始卖官买爵后,商贾富豪们大都用钱换回了“士”藉,真正意义上的商贾人家已经很少了,所以,这一类的诸生在学堂里人数最少,比胡族诸生还要少。”
“晋阳学堂大祭酒王剪大人曾上书朝廷,希望朝廷开设更多学堂,让有条件的“工”、“农”藉的孩子也能念书,也有进入仕途的机会,这个建议未免太不切实际了。首先朝廷目前没有这样的条件。其次读书要钱,购置竹简,拜师抄书,就学学堂,远离家乡求学大学堂甚至上太学,十几年下来,需要很多钱财,普通“工”、“农”藉的人家根本承担不起。我们曾算了一笔帐,一个普通孩子从入学读书到完成太学学业,预计为十到十五年,其所需钱财大约是普通人家三百年的收入或者更多。第三,田地的耕种和作坊的生产需要大量人口,人越多,收入才多。这些人劳碌一年的收入非常有限,最多吃饱肚子维持生存,要想略有盈余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如果有天灾人祸,连生存都难以保证。这些人一辈子都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读书入仕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美梦。”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殿下,现在学堂诸生中,能学业有成,将来有望成为治国栋梁的,主要是门阀世族、官吏大家和部分次等士族的子弟。贫寒士族、小吏人家和其它出身的子弟能走上仕途的,少之又少,不是因为朝廷不愿意用,而是因为他们受制于各类复杂原因,能学业有成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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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生的来源只有这么多,能学业有成的又少,那么最后能成为朝中诸府和各州郡官吏的就更少了。”筱岚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诸生在学堂完成学业后,其中学业有成的回到各自家乡,到当地郡县府衙出任低级掾属,其中佼佼者在数年后因为政绩突出或者才华出众,被当地郡太守察举到朝廷的郎署出任郎官,等待朝廷考核,然后陆续分配到朝廷诸府或者地方州郡县出任大吏或者高级掾属。也就是说,一个诸生从开始学业,到成长为一个普通官吏,需要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
“过去,天下没有大乱的时候,洛阳太学的诸生最多的时候曾达到三万多人,而一百多个郡守每年要为朝廷察举数名孝廉和茂才,京城的郎署一时人满为患,后来朝廷为了控制人数,不得不规定每郡二十万户才能察举一个孝廉,但随着乱世来临,人口骤减,尤其是处在风口浪尖的门阀富豪和各地官宦大族更是遭到了血腥杀戮,现在无论是大学堂里的诸生,还是郎署里的郎官,都成了希罕之物。”
“此次朝廷为了南迁人口,迅速稳定和恢复青、兖两州,不惜血本从河北三州抽调了大量具有丰富新政实施经验的各级官吏赶到了中原。这些人都是朝廷的财富,是中兴大业的基础,将来朝廷平定了天下,这些人都是各地的县长、县令、太守、国相,是朝中诸府的中流砥柱。大将军如果一刀把他们都砍了,对朝廷是个沉重的打击,对中兴大业更是致命一击。”
“杀几百个人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但要培养几百个人有丰富从政经验的官吏,朝廷需要花费五年、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和心血,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随着大军不断收复州郡,随着中兴大业不断推进,朝廷需要的官吏越来越多,各地需要忠诚于大汉和熟知新政的各级官吏的人数将成倍增涨,但短期内我们不可能培养出这么多人才。中兴大业会因此大大滞后,朝廷将会为今天的草率和冲动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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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想了一下,拿起堆在案几上的几卷文书递给了筱岚,“朝廷培养这些官吏的确不容易,但这些官吏的所作所为已经危害到了社稷,如果不及时控制,后果难料。你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朝廷难道应该纵容,应该姑息养奸自毁根基吗?大将军、李玮大人、刘放大人,很多朝中大臣都极力赞成用雷霆手段诛杀不法之徒。我支持他们的奏议,该杀的一定要杀,即使朝廷将为此付出很大代价。”
“恐怕不止是很大代价。”筱岚把长公主递过来的文卷又放回了案几上,“最近我派人到河北三州很多地方做了一下查访,你知道目前河北三州官吏最少的府衙只有多少人吗?”
长公主没有说话。
“包括县长在内,九个人。”筱岚说道,“官吏人数最多的府衙是三州的刺史府,包括刺史在内二十三个人。很多官吏都是身兼数职,日夜处理公务。不少官吏累病了,但依旧苦苦支撑。因为他们如果在家养病,府衙公务将被耽误,等待他们的将是朝廷严厉的惩处。青、兖两州各级府衙的情况比河北三州还要严重,因为他们承担的公务非常多,其劳累程度远远大于河北。”
“目前朝廷控制着冀、青、兖、并、幽五州四十四个郡,加上河东、河内、豫州鲁国、徐州琅琊国共是四十八个郡,五百七十四个县,大小各级官吏大约八千六百人,平均每个府衙大约十五个官吏。”筱岚脸色沉重,“殿下,这就是朝廷的现状。过去我们只有河北三州之地,这些官吏可以支撑,但现在转眼间增加了两个大州,所需官吏几乎是河北三州官吏的七成,朝廷官吏严重紧缺,根本不够用。朝廷眼前之所以还能支撑下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些官吏对大汉的忠诚,他们期待着大汉的中兴,他们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大汉,无怨无悔。朝廷能在三年内连打两场大战,他们所做出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虽然也有官吏贪赃枉法祸乱一方,但这种人毕竟是少数,如果这种人整个河北都是,冀州大战,中原大战,我们能打赢吗?”
“这次大将军如果在青、兖两州把六百石以下的官吏杀掉一半,整个青、兖两州立即陷于瘫痪,南迁之事将陷于停顿,攻打洛阳的大战也不得不推迟,中兴大业将被严重耽搁。”
“但这不是朝廷付出的最大代价。”筱岚皱皱眉,长长叹了一口气。
“如今,官吏不足的危机已经形成,吏治的腐败也逐渐开始。官吏不足,我们可以想办法,但吏治的腐败却由来已久,根治的难度太大,我们也只能想方设法从源头上予以解决,但杀绝对不是办法。杀,治标不治本,只会让官吏不足的危机更严重。这就象人身上的毒瘤一样,要把病因找到,要从源头上根治,否则你今天挖掉了毒瘤,明天它又长出来了,你不停地挖,最后人受不了了,千疮百孔,血尽而亡,而那毒瘤的根由却依旧还在。”
“目前朝廷的局面也是这样。血腥肃贪的后果是官吏更少,吏治依旧腐败,最后朝廷把官吏杀完了,或者做官的被杀怕了都卷铺盖逃了,中兴大业就此崩溃。大秦国的败亡就是个教训,重刑酷法的后果必定是加速社稷的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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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被筱岚的话惊住了,她呆坐了片刻,非常吃力地说道:“如果不杀,天子和朝廷的威信何在?大汉律法的尊严何在?”
“南迁一事,出现如此重大变故,朝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殿下应该主动站出来,勇敢地承担所有的罪责,这不但无损于天子和朝廷的威严,反而会让河北上上下下看到一个崭新的朝廷,看到大汉中兴的希望。坏事也会变成好事,但如何转化,就要看看殿下的决心了。”
“此次南迁,朝廷的决定非常仓促,继而还有土地分配等诸多问题夹杂其中,把本来是一件复杂的事简单化了。朝廷忽略了南迁的难度,盲目乐观,因此也没有及时制定一系列的妥善南迁之策,各项法式准备不齐或者根本就没有准备。监察也极为不利。这么重大的事,朝廷竟然把让州府自行解决,把相关权力全部下放,而且还没有派驻巡案使者巡檄监察,青、兖两州岂能不乱?”
“还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失误。”筱岚看着脸色苍白的长公主,语气渐渐严厉,“这个失误是殿下造成的。南迁人口和土地分配直接关系到中兴大业的成败,而大将军此刻就在中原,殿下却拒绝把如此重大的事情托付给大将军。这个决定,可以说,是造成此次南迁出现重大变故的最直接原因。”
“马丰大人说得没有错,大将军是个酷吏。孝灵皇帝的时候,朝野上下都说大将军骄恣枉法,是个祸国之臣。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也的确如此。试问当时谁敢象大将军那样公然抗旨、肆无忌惮地肃贪杀人?今天的马丰大人站在十几年之后的地方,回过头去看那段历史,认为大将军仅仅是个酷吏,已经是最客气最宽容的评价了。当然,做为史官,他不应该代替后人做出评价,并且记录在卷,你打他也没错。马丰大人的评价,说明大将军现在在朝野上下的威力。过去我们在北疆屯田,后来在河北三州屯田,再后来天子到了晋阳,我们开始实施推广新政,所有这些事的成功,无不得益于大将军的武力、大将军的血腥手段和大将军的残忍无情。”
“不管后人如何评价大将军,大将军对大汉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这几年,新政的诸多政策,甚至包括直接触及大将军权势的官制修改,都在大将军的鼎力支持下顺利实施并得以逐步完善,天子和朝廷的威仪也因此迅速重建并恢复到了一定程度,但这并不等于天子和朝廷拥有了大将军的全部力量,可以把大将军放到一边了。如果没有大将军,河北实力必然骤减,天子和朝廷的威仪必将迅速衰落。看看此次青、兖之乱,你就知道天子和朝廷在失去大将军的支持后,还有多少威力了。”
“大将军现在最强悍的力量已经不是武力了,这一点请殿下务必看清楚。河北的军队现在都是朝廷的,河北的将军和士卒们都绝对尊奉天子和朝廷。即使大将军死了,天子和朝廷依旧可以指挥这支军队征战天下。”
“大将军现在最强悍的力量是什么?是他对大汉的绝对忠诚,是他十几年来为保护大汉征战天下所建下的累累功勋,是他为挽救和支撑岌岌可危的大汉苦苦挣扎所建下的显赫威望,是他用几十万将士的鲜血和生命、用几百万无辜生灵的尸骨堆彻起来的血腥和残忍。大将军的忠诚、功勋、声望、血腥和残忍就是他的全部力量,大汉要想中兴,社稷要想振兴,天子和朝廷要想重建无上威仪,就要用大将军强壮的身体做为中兴的基石,需要汲取大将军的精血来锻造大汉雄起的身躯,需要用大将军强悍的力量来重铸大汉威临四海的浩然巨鼎。”
“大汉不能没有大将军,就象大将军不能没有大汉一样,他们的魂魄是相通的,他们的灵魂是一体的,他们的生命凝铸在一起牢不可分。”
筱岚突然伸手搂住长公主,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大将军对于中兴大业来说,不可或缺,就象殿下这一生一世里,都不能没有大将军一样。”
长公主心神震颤,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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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下定决心的事,很难更改。”长公主考虑良久后,缓缓问道,“我该如何说服大将军?”
“颁布罪己诏。”筱岚毫不犹豫地说道,“殿下和朝廷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如此一来,既能减轻涉案官吏和门阀富豪们的罪责,也能得到他们的信任和感激,从而把由南迁引发的一系列恶劣影响降到最低,让各方在朝廷规定的议策和法式里协商解决争端,争取在最短的时间恢复南迁事宜。”
“但青、兖两州的官吏和门阀富豪们狼狈为奸、欺上瞒下、贪赃枉法是事实,不能因为我的一道罪己诏就赦免了他们的罪责。”长公主心有不甘地说道,“这太便宜了他们,有些人可能引以为戒、将功折罪,但有些人可能变本加厉,恣意妄为。”
“罪大恶极者,杀。”筱岚挥了挥手,“何谓罪大恶极,朝廷可以给大将军一个明确的解释,然后请大将军按照这个限度去捕杀。”
长公主接受了筱岚的劝谏,立即召集各府大臣到凤凰台议事。
第二天,长公主以天子名义,颁布罪己诏。
朝廷连续下旨,为解决南迁和土地分配问题颁布了一系列的新策和法式,并请大将军立即向青、兖两州派出巡案使者负责监察之责。
青、兖两州圈地炒地一案的具体处置办法,也在同期送往定陶大将军行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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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定陶,大将军行辕。
八百里快骑往来飞奔,天子和朝廷的圣旨接二连三送到行辕。
大将军接到了长公主的书信。
长公主在书信中非常不安地承认了自己在南迁一事上的失误。我不愿意让你主持南迁一事在晋阳饱受责难,几乎所有的大臣都在奏疏中或明或暗地指责我,认为我这么做是想让你远离政务,想削弱你的权力。我真的很委屈,我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想让你好好修养一阵,谁知道却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误解我。如果你也误解我,那我会痛苦一辈子,会天天晚上做噩梦。为了让我睡得踏实一点,你就不要误解了,好不好?
青、兖圈地炒地之事如何处理,你大概已经接到圣旨了。为什么要这样处理,圣旨中也解释得很清楚。这主要是筱岚姐姐的意见,她认为整肃吏治,杀贪只是其中一种威慑的办法,不能根治吏治的腐败。这就象治水一样,堵塞只会让问题越来越严重,关键是要疏导,要让激化的矛盾消除和缓解。尤其中兴社稷之期,整肃吏治更应从源头着手,需要更齐备的律法和完善的监察之制。
看你命令铁骑风风火火地冲进各地的府衙,肆无忌惮地抓人,我觉得你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都恨不得把所有的问题一下子解决。
朝中大臣们最近在一起就青、兖圈地炒地一案商讨了很多次,从中吸取了很多教训。我们应该在新政上的基础上,依据天下形势的变化,不停地做出调整和修正,以保证朝廷的各项政策持续保持旺盛的生命力,从而推动中兴大业的快速发展。青、兖圈地炒地一案暴露了朝廷在中原大捷后的急躁情绪,想当然的认为此事轻而易举,忽视了青、兖两州的实际情况,把我们早期在推广新政时的谨慎和沉稳全部丢掉了。
随着中兴大业的推进,朝廷收复的州郡越来越多,官吏紧缺和官吏经验不足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朝廷准备立即修改选举制度,以“优贤礼士、任人唯贤”为宗旨,加大选拔范围,简化选拔过程,但由于实际情况的限制,河北门阀世族、商贾富豪的子弟将会大量涌入朝廷,良莠不齐滥竽充数的事肯定会发生,继而贪赃枉法、违法乱纪的事也会层出不穷,更严重的是因为宗族、地域、学术观点等原因而导致的权势之争将会愈演愈烈。
一方面中兴大业需要官吏,一方面官吏骤增又会引发吏治腐败和权势之争,平定天下稳定社稷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待在晋阳的原因,我过去有些不理解,现在我理解了,我也不愿待了。我现在有很大一部分精力不是在制定和修改国策,而是在和大臣们无休无止地争论。有时候为了通过一个策议,我需要耗费很大的心血和体力与他们斗智斗勇。疲惫之余,我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你能在中原大战前,支持我修改了官制,让我能在很多关键时刻甩开外朝的大臣们,及时高效地做出对策。
每次和大臣们争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我就想到了你。如果你坐在我身边,如果你出言支持我,如果你威风凛凛地吼上一嗓子,估计朝堂上绝对没人敢欺负我,反对之声也立时销声匿迹,什么奏议都能通过。我很想你在我身边,那应该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可惜……你要打仗,你一辈子都在马背上。
什么时候我才能天天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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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老大人都病逝了,他们把自己的尸骨丢在了北疆,留下了终身的遗憾,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悲哀,无可奈何地在走了。
我很悲伤。他们看着我长大,把我当他们的孩子一样宠爱。我一直想报答他们,想陪着他们回洛阳,但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一下子把他们都带走了。
筱岚姐姐经常劝慰我,说几位老大人给中兴大业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他们的功勋会永载史册。我们这些后一辈的人,应该尽快完成上一代人的心愿,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话是这么说,但做到就太难了。我们这一代人,能不能完成中兴大业?中兴大业到底要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
几位老大人的病逝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朝中还有不少老大臣,我都让他们致仕回家了。他们为大汉辛苦了一辈子,我不能让他们都死在朝堂上,他们应该回家享受一下天伦之乐。老大臣的去世和致仕,使得朝堂上空出了很多位置。贾诩、左彦、黄庭、郭策、王泽、令狐邵、张范、崔琰、邢颙、陈宫、卫固、田豫、刘琬、卫臻、司马朗、王烈等大臣陆续填补空缺,大汉中兴的持续推动就要靠他们这些中坚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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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丰太气人了,他不止一次当着大臣们的面顶撞我。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马家一个后人吗?他有马援大人的战功吗?他有马融大师的才学吗?他有马日磾大人的声望吗?要不是看他是我们家亲戚,我早砍了他脑袋。这次本来能打他一顿板子出口恶气的,可惜被筱岚姐姐碰到了,没打成,下次给我抓到机会,不会放过他。
这个马丰年纪越大,越象一只讨厌的马蜂,讨厌死了。他说你是本朝第一酷吏。岂有此理。当年我父皇在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说,他有什么资格胡说八道?我叫他把那句话删了,他不但不删,还振振有词。世上就这种马蜂最为可恶,自己没本事,还说别人坏话。这次我饶了他,他要是还不改,我让他到大漠看星星去,到死都不让他回来。
让他到大漠与狼共舞,你看我这个办法是不是很高明?哼,惹翻了我,我让他这只马蜂到大漠上天天吃牛屎去。
我想起来就觉得很解气,很好笑。对了,还有一件更好笑的事。这件事你可不能说是我告诉你的,否则小雨姐姐会不高兴。
前几天,小雨姐姐去看望赵岐老大人。老大人说自己的日子可能不多了,要去龙山忠烈台看看。小雨姐姐就陪他去了。秀儿也要去,但小雨姐姐不同意,说她整天疯疯癫癫的,带出去了又要惹是生非。秀儿马上换了一套衣服,装出一副很文静的样子,连声哀求,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不惹事。一行人到了龙山,拜祭了忠烈台上的英烈之后,顺便到龙山大营看望老拐和一帮卢龙塞的老兵。每年新年的时候,小雨姐姐都要把他们接到大将军府一起过年,所以这次老拐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盛情款待以表谢意。本来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谁知秀儿跑到灶下胡闹,不小心把灶房点燃了。那天正好风大,一转眼,大火霎时席卷了整座龙山大营。
龙山大营虽然平时不屯兵,但也有好几万人,大都是历次大战后无家可归的伤残老兵,还有从各地征调而来制造重型军械的工匠,里面还有一座巨大的军市。这场大火几乎把龙山大营烧光了,幸好物资和军械都屯积在龙泉山谷,否则损失之大难以想象。几万人蜂拥而逃,那场面很可怕,不过侥幸的是没人伤亡。
秀儿被吓着了,躲在火场不敢出来。赵岐老大人亲自带着老拐他们冲进去,连哄带劝,好不容易才把秀儿救出来。听说赵岐老大人胡子都给烧掉了半截。
小雨姐姐气倒了,至今还没有恢复。她也不敢写信告诉你,因为担心风雪姐姐牵挂秀儿返回晋阳,这样一来你又没人照顾了。
你也不要担心,这件事我已妥善处理了,该赔的都赔了。龙山大营正在重建,很快就能恢复。风雪姐姐那里你暂时瞒着,以后再告诉她。
这件事之所以好笑,是因为秀儿现在出名了,她以一人之力独自烧掉了龙山大营,轰动了晋阳。一帮小孩子对秀儿敬若神明,就连颜大人的儿子颜霸看到秀儿,都躬身喊姐姐,对她毕恭毕敬。我们的小天子就更不要说了,天天跟在秀儿后面寸步不离,恨不得给她当马骑。看到秀儿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捧腹大笑。我真的难以相信,秀儿竟然是个女孩子。不过想到她是你的女儿,也就不以为奇了。有其父必有其女嘛,都是无法无天。
说到小天子,我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到洛阳,送给我的那只端牛角吗?那天我和大臣们在凤凰台争论得太累了,回到寝宫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你,想起第一次在长乐宫见到你的情景。我找到这只端牛角,突然想到这时如果有人跑到晋阳,说我是大将军的亲人,我们该怎么办?怎样才能确认这个人就是你的亲人?你对过去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人家说什么,我们都无从辩别。你对过去的事,还是一点想不起来吗?
小天子看到这只牛角号,非要吵着要。这是你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我当然不愿给他,不过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又于心不忍,正在为难的时候,小天子突然说了一句话,我吃惊的都傻了,这小孩怎么什么都知道?小天子看我半天没反应,以为我不愿意,马上在绢帛上把这句话写了下来,还郑重其事地装在了锦盒里,说要拿这句话换我的牛角号。我马上就把牛角号给他了,如果我不和他换,我这一辈子什么都没了。你知道小天子说了句什么话吗?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那一天真的会来。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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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想了很长时间,就是猜不透小天子说了句什么。一个四岁的孩子,他能说什么话,让长公主如此心动?
不过想到自己家的秀儿,李弘还真有点发愁。这个孩子如果一直这样无法无天,小雨迟早会给气死。他急忙给小雨写了封信,好言安慰。又给长公主回了一封信,请她多加管教秀儿。从书信里看,秀儿把龙山大营烧掉后就一直待在皇宫里,不敢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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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烈等五位老大人的病逝,给河北大吏的冲击很大。
李弘在行辕里设置了几位老大人的灵帐,青、兖两州的文武大臣纷纷赶来拜祭。几位老大人的众多亲友弟子、门生故吏闻讯后,也陆续前来拜祭。
崔烈大人的儿子崔均匆匆赶回晋阳奔丧。
这件事严重影响了李弘在青、兖两州的肃贪,让朝廷得到了挽救局面的时间。李弘奉旨主掌青、兖两州军政之后,肃贪随即改为整治,一场血雨腥风悄然平息。不过,李弘这一招立竿见影,尤其在连杀十七位涉案官吏,二十一名涉案门阀富豪的亲族子弟后,被吓得肝胆俱裂的各级官吏和牵扯到圈地炒地的门阀富豪们以最快的速度递交请罪书、上缴非法所得、退还土地。
三月初,南迁人口继续渡过黄河进入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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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上,扬州。
曹操和孙策在舒县、居巢一带连续交战。本月上,曹操于舒县大败,狼狈撤回合肥。
曹军如果不能占据庐江,后期攻击江东之战则无法展开,曹操因此非常焦急,召集郭嘉、满宠等人商议。刘勋提议和袁耀议和,联手攻击孙策。曹操随即派刘勋的弟弟刘偕前往龙舒联系袁耀。
三月中,袁耀、刘晔率军出击。孙策正愁找不到他们,闻讯大喜,督军猛攻。
袁耀且战且走,向巢湖方向撤退。
此时的曹操已经在巢湖西北方向的射鹰亭设下了两万伏兵,他们就象一只展开了血盆大口的猛虎,悄悄地潜伏在山林深处,等待着孙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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