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死了?怎么可能?
徐荣目瞪口呆,心中一阵狂跳。这是一个骗局,董卓精心设计的一个骗局。
谁能杀死董卓?董卓手握权柄,麾下有十万雄兵,朝中谁有这个本事杀死董卓?刺杀?更不可能。传言董卓出行,前后左右有数千铁骑和虎贲,一般人根本无法走近他十步之内。当今世上,没有人可以杀死董卓。
徐荣小心翼翼地捧起圣旨,仔细验看黄绫上的天子印玺。的的确确,那是天子用于发兵的皇帝信玺,但如今董卓大权独揽,皇帝印玺都掌握在他手上,这圣旨肯定是董卓矫诏。天子和长安朝廷已经成了董卓篡逆的工具,这已是天下人的共识。这份圣旨没有任何效力。
北疆上上下下都遵奉长公主和晋阳朝廷,尤其是刘和携带天子承制诏书到了晋阳后,长公主和晋阳朝廷更具有了无上权威。北疆文武大吏只听长公主和骠骑大将军的,不会遵从其它任何人的指令。
但董卓突然矫诏于我,有何目的?他想干什么?攻打河东还是继续攻打关西?四月到了,河东正在春耕,如果此时董卓把关西战场上的大军秘密抽调到蒲坂津方向,河东可能失守。
徐荣丢下圣旨,急忙打开张白骑的急书。长安这次有两名信使到了河东,一个北上晋阳,一个南下关西。到关西宣旨的信使由张白骑派人护送而来。张白骑在书中说,段煨和鲍鸿的大军虽然近期停止了攻击,但据斥候探查,河对岸北军大营正在逐渐增大,北军好象有增兵迹象。
董卓趁着北疆军主力攻打冀州的时候攻打河东,这本是北疆意料中的事,董卓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搞什么诈死之计来麻痹我。长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北军如果攻占河东,北疆势必危急,我是不是应该立即向牛辅发动攻击,以便牵制和迟滞董卓攻打河东?
徐荣坐在案几后面,浓眉深锁,一双大手握在一起,两只大拇指互相搓动着,心里焦虑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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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颜良、张郃、华雄、田畴、杨华、陈卫、周山匆匆走近大帐。
徐荣把圣旨摊在案几上,让诸将一一过目。
“你们看看,这是长安送来的圣旨。”徐荣指指圣旨上的朱红印玺,“圣旨是真的,但这事情是真的吗?董卓突然诈死,什么意思?”
“董卓死了?”颜良难以置信,接着他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死了好,死了我们可以打长安,可以救回天子重振社稷了,哈哈……”
“子善,你的意思是说,这事是真的?”张郃也笑着问道,“董卓被杀了?”
“圣旨上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司徒大人王允精心筹划,一举击杀了董卓。”颜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董卓真搞笑。他是不是酒喝多了,一时高兴,拿我们穷开心?”
华雄冷哼一声,一双粗黑的大眉毛上下剧烈地抖动着,“董卓欺人太甚。想决战,叫牛辅来打就是,用得着这样戏弄我们?”他一拳砸到案几上,大声说道,“大人,我们立即攻打弘农城,给董胖子一点颜色瞧瞧。他以为大将军在打冀州,我们就不敢两线作战了吗?”
“狗屁……”玉石嗤之以鼻,“董胖子童心未泯,真会找乐子。我们打他,看他还乐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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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打。”田畴摇手说道,“目前关西战局被我们控制着,贸然出击会破坏眼前的有利形势,对冀州战场造成不利的影响。关西作战的目的已经到达,我们现在只要稳住这种僵持局面,就能给冀州战场争取足够的时间。我们听大将军的,不能主动出击。”
“我也赞同子泰的意见。”陈卫说道,“现在京畿形势危急,随时都有可能发生重大变化,我们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洛阳,而不是长安。”
陈卫随即把京畿形势具体分析了一下。
上月底,刘表率军攻打南阳,袁术迎战,双方在朝阳、新野一带激战。
本月初,袁谭、高干、韩浩等人受梁国相程景、汝南太守徐璆(qiu)之邀,以攻杀黄巾军为借口,突然杀向陈国。陈国相许玚(chang)寡不敌众,急忙向豫州刺史孙贲求援。孙贲、朱治随即率军相救,双方在颖水一带展开激战。
袁术腹背受敌,叫苦不迭。此时高览已经率军回到洛阳,刘勋、刘祥、苌奴三将各自率军驻守于伊阙、轘辕和大谷三关。袁术既舍不得洛阳,又无法击退两路强敌,只好向朱俊和徐荣求援。
豫州和荆州战火重燃,直接危急到了洛阳的安全。行车骑将军朱俊急忙召回周华的一万大军,分驻于洛阳长平观北军大营以及虎牢、伊阙、轘辕、大谷四关。刘勋、刘祥和苌奴因此得以脱身,率军南下,帮助孙贲攻打袁谭。
刘表和袁谭两路攻击袁术,显然是为了把袁术赶走,而这一切,谁都知道是袁绍的安排。
朱俊为此非常生气,他急书淳于琼,值此社稷危难之际,袁绍为何还要手足相残?袁绍到底是拯救社稷,还是摧毁社稷?朱俊说,如果袁绍无意讨董勤王,那就请大人率军退出洛阳,返回河内,免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讨董大计。
淳于琼拒不退过黄河,朱俊也不敢强行逼迫。如今这驻守京畿的一万大军里,有七千人马来自兖、徐、豫三州郡县,而且,目前京畿各路大军的粮饷军械都是来自这些郡县,得罪了袁绍,也就等于自绝生路。朱俊当真是欲哭无泪。
“现在高览大人的军队驻守函谷关,我们在陕城、渑池一带只有两万大军。”陈卫说道,“如果强行攻击牛辅,我们损失非常大。大军受损,首先河东就要遭到来自关中和关东两个方向的威胁,这和我们的关西策略有很大冲突。”
“关西策略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守住关西,保证河东不受战火荼毒,从而保证北疆的绝对稳定。”杨华卷起圣旨,摊开了地图,“在大将军没有拿下冀州之前,我们务必要尽可能避免和减小大军的损失,这是关西策略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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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大人为什么一致认为这份圣旨是假的?”周山突然说道,“如果董卓真的死了,这份圣旨是真的呢?”
颜良诧异地看了他一样,张嘴就想骂他,但看到徐荣、田畴、陈卫等人郑重其事地连连点头,他又忍住了,“如果董卓真的死了,牛辅立即就会杀进长安。”
“对,所以天子才下旨命令徐大人攻击牛辅。”周山拱手对徐荣说道,“大人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这事如果是真的,董卓真的被司徒大人杀死了,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这毕竟关系到北疆、关系到大将军和诸位大人的将来,不能不仔细想一想。”
大帐内无人说话了。
如果董卓真的被杀了,这份圣旨是真的,那么将来徐荣就要背上抗旨的罪名,而大将军和今天坐在大帐内的诸将都要受到牵连。虽然抗旨不遵不至于被杀头,但如果牛辅真的杀进长安,天子被弑或者再次被挟持,那徐荣的罪责可就不仅仅是抗旨不遵了。
徐荣沉默不语,两只手交叉在一起,不停地搓动着。
“大人,你看是不是把这事急告朱俊大人?”田畴小声说道,“攻打牛辅,需要足够的兵力,但从京畿目前情况来看,朱俊大人短期内无法援助我们。我们可以趁机把此事广为传播,做足攻击的姿态,将来有什么事,我们也能一推了之。另外,我们也可以借机拖延时间,以确定此事的真假,从容定计。”
徐荣沉思良久,把那份圣旨看了又看,然后对田畴说道:“子泰,急书骠骑大将军,把此事详细禀告,请大将军立即回书。另外,告诉张白骑,请他务必小心戒备。如果董卓以主力攻打河东,请他立即向我们求援。”
“从义(玉石),你带一万人立即渡河北上赶到河北城。问之(杨华),你带着战船随同玉大人一同西进。”徐荣指着地图说道,“如果北军主力攻打河东,你就支援张白骑。如果董卓真的死了,牛辅要攻打长安,你接到我的命令后,就渡河攻打弘农城。”
“文欣(陈卫),你立即起程到洛阳去,向朱俊大人求援。”
“孟森(周山),立即给长公主和骠骑大将军府拟写文书,我要知道长公主和朝廷的态度。”
徐荣忽然摊开双手,看着众人,微微一笑,“我们打个赌好不好?董卓是死还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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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上,晋阳。
长公主接到圣旨后,欣喜若狂,但随即就被卢植的一句话说得花容失色,眼泪汪汪。
“天子危矣。”
董卓死了,后果是什么?董卓的部下带着大军,一路杀进长安。天子也罢,公卿百官也罢,全部玩完。
“这是假的。”张温缓缓卷起圣旨,把它放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董卓要篡立了。”
现今这种情况下,董卓连睡觉都睁着眼睛,谁能杀他?
“那长安为何要送来这样一份圣旨?”
“因为董卓想知道,骠骑大将军和北疆军的主力是不是在晋阳。”丁宫苦笑道,“如果北疆军不能立即发起对关西北军的攻击,那么董卓就可以肯定,骠骑大将军和北疆军主力如今都在冀州,也就是说,他可以篡汉自立了。”
长公主惶恐不安,点点泪珠洒满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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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温、卢植、丁宫、张范紧急约见赵岐、蔡邕、王瀚、鲜于辅、李玮、余鹏。
诸位大臣无一例外,认为凭借王允等长安大臣们的力量,想杀死董卓,简直是白日做梦。要杀董卓就要有军队,就算皇甫嵩从大漠上借了羌骑,那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大臣们讨论了很久,最后一致认为这是董卓要篡汉自立的先兆。董卓这个蛮夫,终于忍不住了。
“当务之急,一是全面、彻底地封锁关中和北疆的所有联系,二是督令徐荣大人,在确保河东无恙的基础上,力保关西不失,至于洛阳,立即放弃,不要再管它了。”卢植在大帐内走来走去,焦躁不安,“李大人,你立即急书大将军,请他务必尽早拿下冀州,最好能在五月之前拿下冀州。”
李玮答应了一声。卢植走了两步,随即冲着他连连摇手,“不,不,这份书信还是我亲自来写。”
张温唉声叹气,懊悔不已,“早知道董卓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篡汉自立,当初就应该听大将军的,先拿下冀州,以确保北疆有实力迅速攻打关中。失策,失策啊。”
“董卓一旦弑君,天下不是大乱,而是彻底倾覆了。”王瀚垂头丧气,一脸悲愤,“这是先帝种下祸,是太傅袁隗大人种下的祸,也是你……”王瀚伸出干瘦的手,指着卢植恨声说道,“你说,当初太傅大人和你为何要放董卓入京?”
卢植霍然止步,转身望着王瀚,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谁能想到,奸阉突然疯狂,杀了大将军何进,谁能想到?
“好了,好了,现在要讨董勤王,立即讨董勤王。”丁宫站起来,焦急地说道,“我们不能让董卓篡立,更不能让他杀了天子,所以徐荣大人要立即对牛辅展开攻击,张白骑大人要立即发动对关中的攻击。无论如何,我们要让董卓知道,北疆还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杀进关中。”
接着他望着鲜于辅和李玮问道:“鲜于大人、李大人,骠骑大将军府如何定策?是不是立即发动进攻?”
鲜于辅和李玮互相看看,低头不语。
张温脸色一变,顿时冷若冰霜,“羽行,你为什么不说话?”
鲜于辅苦笑,“冀州战场的情况,诸位大人很清楚,北疆现在无力两线作战,只有等到大将军拿下冀州后,北疆才能腾出手来攻打关中。”
“咚……”一声,王瀚面色铁青,一拳砸到案几上,接着拿起一卷竹简,狠狠砸向鲜于辅,“天子危在旦夕,你做为大汉重臣,竟然说出这种混帐话,我打死你……”
鲜于辅侧身让过,羞愧不已。
赵岐急忙站起来,一把抱住状若疯狂的王瀚,“王大人,你冷静一点。”
李玮愤怒地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用力摔到案几上,“鲜卑人叛乱了,你们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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