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第三天,积云岭。
杨凤半夜攻占了积云岭之后,立即命令各部沿着驰道南北两个方向设阵,每两千人为一阵,每阵之间以树障相隔,同时杨凤亲自率两万人密集列阵于山岭之上。
杨凤指着北面,对杨震说道:“鲜卑大王魁头为了打通驰道,保证鲜卑大军进退自如,必定要以重兵猛攻积云岭。你所率的两万人要抵御上万铁骑的攻击,难度很大。你告诉士卒们,不要一味的死打,要想想办法,我们不仅是要守住积云岭,更重要的是要击败和杀死鲜卑人。”
杨震点头笑道:“大人放心,将士们士气高涨,对守住积云岭信心十足。我们在山里做了许多巨型矛,这次要让鲜卑铁骑吃足苦头。”
“这是阻击,不是平原对阵,大家要充分利用地形优势尽可能杀伤敌人。”镇北将军府从事中郎唐放说道,“长箭要节约使用,不要浪费。这里距离原平城有五十多里,军械补充非常困难。”
唐放带着五万屯田兵把粮食武器送到积云岭后,并没有返回原平城。他依照张燕的命令,安排一半屯田兵返回原平城继续搬运物资,另外一半屯田兵留在了积云岭附近的山岭上。这两万五千人一来是为了给战场运送武器,救治伤兵,二来也是为了在大军折损过大的时候及时补充。唐放在镇北将军府负责屯田的所有事务,自从典农都尉张白骑率军赶到龙山大营后,他就临时代理典农都尉事。这次,张燕命令他带着太原郡的五万屯田兵赶到原平城充任民夫和后备兵源。
梁百武瞅了唐放一眼,笑道:“大人不回原平城?这里马上就是血肉横飞的战场了,你不怕?”
唐放平静地笑笑。杨凤指着梁百武说道:“你知道什么?唐大人这两年在雁门关打了许多仗,对付鲜卑人比你有经验。你和鲜卑人打过仗吗?”
梁百武闻言非常尴尬,急忙冲着唐放拱手赔罪道:“失言,失言,唐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唐放不在意地摇摇手,说道:“鲜卑人的优势在于铁骑冲击,他们的攻击重点是驰道上的阻碍,如果我们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驰道上,伤亡必定惊人,所以我们要利用驰道两旁的山林,安置大量弓箭手和长矛兵,从鲜卑人的两侧攻击他们。鲜卑人一旦离开驰道进入山林,立即就失去了铁骑的优势。在山林里,我们占据地形和人数的优势,可以大量杀伤鲜卑人。”
杨凤看看众人,笑道:“我们设阵于驰道阻击鲜卑人,伏兵于山林攻击鲜卑人,攻守相济之下,必能守住积云岭,重创蛮胡。”
清晨,卧倒在树障下的梁百武被一阵惶恐不安,掠空而过的鸟声惊醒了。梁百武打了几个哈欠,懒洋洋地坐起来,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天际间一抹火红色的云彩,美丽而令人沉醉。梁百武目不转睛地望着,随即又张大嘴巴,贪婪地吸了几口大山中的清新空气。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朝霞,闻到沁人心脾的空气了。
小帅崔行趴在地上,感受着从地面上传来的震动,心里既紧张又是兴奋,他望着梁百武说道:“来了,鲜卑人来了。”
梁百武站起来踢了他一脚,“来了你还趴在地上干什么?起来吧。”他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四下看看面色紧张的士卒们,大声喊道:“兄弟们,擂起战鼓,拿起武器,准备开战……准备开战了……”
远处的山峦上,鲜卑铁骑象狂飙一般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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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第三天的早晨,雁鸣岭。
拓跋锋神情严肃地站在雁鸣岭上,望着旌旗飘扬的黄巾军大阵,心里既愤怒,又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不安。
黄巾军并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掉头逃窜,相反,士气更加高昂了。黄巾军的五个万人方阵站在车阵后面,密密麻麻,精神抖擞,一眼望不到头,仿佛就象一堵铜墙铁壁横亘在鲜卑人面前,让他们无法逾越。高高矗立的大纛在空中飞舞,他就象一个随时都要凌空飞起的巨人,手指前方,怒吼着,咆哮着,仿佛要把鲜卑人彻底碾碎,那隐约传来的“噼啪”声就象是在高声谩骂拓跋锋,向他发出挑衅。
此次攻打雁门关,自己前后总共征调了六万大军,三万铁骑,三万汉奴,但两个多月来,尤其是前两天的大战,让自己几乎损失了一半人马,虽然死去的大部分士卒都是汉奴,但这已经严重影响了大军的士气,如果今天……他看看山岭下已经集结完毕的三万大军,心里突然犹豫起来,这可是自己最后的老本了,一旦受损过大,即使占据了晋阳,自己能守住吗?将来自己守晋阳的时候,无论是大王还是各部大人,不会有人伸手相援的,除了和自己唇亡齿寒的东羌和匈奴屠各族的白马铜。一想到这两人,拓跋锋的胆气忽然又大了。有东羌人和匈奴人,我拓跋锋就不信守不住晋阳,占不稳并州。
“大人,要不要把后面的一万人马全部调上来?”拓跋晦看出了拓跋锋的心思,小声问道。黄巾军的顽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再加上积云岭的丢失,拓跋晦也开始担忧起来。如果不惜代价把眼前的仗打赢了,那将来怎么办?不能打赢了一场战斗而丢失了整个北部鲜卑啊。
拓跋锋还有一万人马留在后面,被杨凤从积云岭上打跑的鲜卑骑兵就是他的军队。现在山岭下的三万大军里有一万人是西部鲜卑大人落置鞬落罗的军队。这也是拓跋锋为了预防万一特意做的安排,他不能把自己所有的人马都放在最前面,假如攻击受阻或者象西疆大战的和连一样被汉人包围了,自己就连半个援兵都没有了。他根本不信任大王魁头和落置鞬落罗,自己既然能把和连和弹汗山的军队葬送掉,为什么这两人就不能把自己和北部鲜卑葬送掉?他的这个安排魁头和落置鞬落罗都很理解,所以两人谁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落置鞬落罗早上离开雁鸣岭的时候,还当着拓跋锋的面,嘱咐自己的两个豪帅洲空满和东野芒要坚决听从拓跋锋的调度,不许抗命。
拓跋锋沉吟良久,说道:“落置鞬落罗只带五千人是拿不下积云岭的。我们不能指望大王,他不会倾尽全力攻打积云岭的。现在弹汗山兵力少,对他来说,保存实力是最重要的事。我们还是靠自己吧。”
“黄巾军攻占积云岭的目的无非是分散我们的兵力,逼迫我们撤退。”拓跋晦劝道,“黄巾军去年才受抚朝廷,他们和大汉国的天子仇深似海,他们不会为了大汉国的那个昏君而把自己所有的人马都赔光了。黄巾军打完了,最高兴的是朝廷,对黄巾军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大人你想想,如果你是黄巾军大帅,你会把几十万人一战打光吗?不会的,他们坚持不了多久。至于积云岭上的黄巾军,我们根本无须理睬,只要击败了这里的黄巾军,积云岭上的黄巾军也就不战自溃了。他们不会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死守一个毫无意义的积云岭。”
拓跋锋目视前方,犹豫不决。
“大人,不要管积云岭了,我们还是集中所有的力量迅速击败张燕的黄巾军。只要这一仗打赢了,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用四万铁骑打五万步卒……”拓跋锋低声自语,然后转头看着拓跋晦,忽然笑道,“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那大人用一万五千人攻打积云岭下,是不是杀鸡用牛刀?”
拓跋锋微微一笑,指着传令兵大声叫道:“传令拓跋望,拓跋岱,立即率军赶到雁鸣岭集结。”
“告诉落置鞬落罗大人,请他暂时不要进攻积云岭了。如果今天我们拿下了黄巾军,积云岭就不要打了,我们直接打晋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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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第三天的中午,雁鸣岭。
张燕神情越来越冷峻,越来越震骇。鲜卑人还在集结,还有大军在源源不断的赶来,难道杨凤没有攻击积云岭?
“栖之可有消息?”
张白骑摇摇头,“大人,你放心,杨帅不会误事的。”
黄庭紧张地几乎透不过气来,他勉强挤出几丝笑意,连声安慰道:“大人,你放心,你放心……”不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张燕,还是在安慰自己。
大军阵前,襄楷大师一身白袍,策马来回狂奔,不时地举剑高呼:“孩子们,拿出你们的勇气,誓死奋战,誓死奋战……”
黄巾军将士随着襄楷大师的叫喊不停地举臂狂吼,如雷般的吼声象惊涛骇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汹涌澎湃。
车阵内的士卒在叫喊,方阵内的士卒在叫喊,徐荣在叫喊,于氐根在叫喊,吕布在叫喊,整个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竭尽全力的叫喊,仿佛要把心中的恐惧和痛苦统统地喊出去,叫出去,只留下浑身的力气和无畏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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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锋猛踢马腹,沿阵疾驰。拓跋晦高举战旗,紧随其后。
拓跋韬、拓跋帷、拓跋寒、拓跋貉、拓跋望、拓跋岱、洲空满、东野芒看到大人巡阵,一个个在马上躬身为礼。
“今日一战,将奠定我鲜卑国万世基业,大家努力奋战,誓死杀敌……”
拓跋韬高举长矛,纵声回应:“呼嗬……”, 几百名鲜卑将士同时呼应:“呼嗬……”
“拓跋族的勇士们,举起你们的矛,射出你们的箭,抡起你们的战刀,跟着我建下万世功勋……”
拓跋寒举刀狂吼:“呼嗬……”几千名鲜卑将士高举武器,放声欢呼:“呼嗬……”
“鲜卑国的英雄们,骑着你们的战马,踏着敌人的尸体,跟着我奋勇前进……”
四万铁骑纵声狂吼:“呼嗬……呼嗬……”
拓跋锋猛勒战马,战马高扬前腿,直立而起,拓跋锋面对铁骑,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刀狂呼:“呼嗬……”
“呼嗬……呼嗬……”四万铁骑的吼声象炸雷一般连续在雁鸣岭上轰然炸响,雁鸣岭在雷声中剧烈地颤抖。
冲锋的牛角号在鲜卑将士的期盼中终于长长地鸣响了,“呜……呜……”
拓跋锋一马当先,举刀前指:“杀……”
四万铁骑开始启动,开始奔跑,开始咆哮,开始轰鸣,雁鸣岭上的浪涛终于变成了海啸,在震耳欲聋的呼啸声里,海啸张开了血盆大口,恶狠狠地扑向了厚实的堤坝,扑向了黄巾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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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三百面战鼓同时擂响,鼓声惊天动地,犹如九霄神雷轰然炸响,天地霎时为之色变,雁鸣岭上空的太阳骇然心惊,面无人色,一头扎进了仓皇而逃的云朵里。
木台上的张燕看着气势磅礴的铁骑洪流,面色狞狰,双眼内尽是凛冽杀气,他高举双手,纵声狂呼:“兄弟们,死战,死战……”
黄巾军将士为鼓声所震,一个个无畏无惧,充满了无穷的战意,他们跟在襄楷大师的后面,一遍又一遍的高声吼叫着,“誓死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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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巨大的轰鸣声已经彻底淹没了黄巾军,大家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紧张地看着前方的鲜卑铁骑,看着旗令兵手上的令旗。
随着令旗挥动,黄巾军的弓箭手开始疯狂射击,同时间,从五个方阵内推出了三百台连弩车。这是最近两个月送到晋阳武库的最好军械了。连弩车猛然咆哮起来,刺耳的厉啸声几乎撕开了满天的轰鸣。鲜卑人突遭重击,整批整批地倒在了战场上。但这就象往怒涛里扔了几块大石头,虽然溅起了几尺波澜,但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满地的死尸瞬间就被随后袭来的大浪卷走了。
鲜卑铁骑狂奔而来,密集的长箭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射进了黄巾军大阵。三百台弩车在盾牌兵的掩护下,迅速撤进大阵,重新装填弩箭,准备再次射击。
距离黄巾军三十步的地方就是车阵。这个车阵是用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战车组合而成,分三排,每排之间相隔十步。这些战车除了一部分是张燕在太行山做的以外,其他都是用辎重车改装而成,车上钉满了长矛,无数支锋利的矛尖对准了前方,就象一只只待人而噬的猛兽。
鲜卑人的突前铁骑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有的战马高高跃起,腾空飞越了战车,但无法煞住冲势,狠狠地撞到了第二道车阵上,被长矛洞穿而死;有的战马力有不逮,栽倒在战车上,人畜翻滚在车阵内,惨叫声痛嘶声响成一片;有的战马没有跳跃起来,直接就冲了上去,巨大的冲击力把简陋的战车撞得四分五裂;更多的战马停在了战车前,把背上的骑士直接摔进了车阵。车阵内的黄巾军手拿武器,四处截杀鲜卑士卒。鲜卑士卒三五成群,互相掩护,一边奋力击杀,一边砍断连接战车的绳索,力图打开通道。
鲜卑铁骑越来越多,越聚越密,第一道车阵很快就被砍得七零八落,战车毁去大半。
此时,车阵的上空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密集的长箭几乎遮掩了蓝天,双方箭来箭往,杀得天昏地暗。已经填满弩箭的弩车再度被推了出来,“轰……轰……”声霎时响彻了战场,鲜卑铁骑就象野草遭到了风暴的袭击,突然间倒下了一片又一片,许多人甚至还没看清是什么武器击中了自己,就连同坐下的战马一起消失在了战友们的视线里。鲜卑人被满地血淋淋的尸体激怒了,他们攻击的更加猛烈,冲锋的牛角号声响彻了原野,无数的长箭对准弩车呼啸而下。正准备撤下去的弩车兵虽然有盾牌兵的掩护,但在这么猛烈的重击下,躲无可躲,纷纷中箭而亡,蹲在车上的士卒更是被犀利的长箭洞穿胸腹,一个个倒飞而起。
鲜卑人显然对突破车阵做了精心的准备,他们的士卒对破坏车阵也非常有经验。鲜卑人的突前骑兵武功高强,配合默契,这些人一面非常娴熟地破坏车阵,一面对车阵内的黄巾军展开了残忍的杀戮。一个鲜卑士兵奋力推开了一辆最后一道车阵上的战车,还没有等他抽身退回去,便被对面上百支长箭射倒在地。紧随其后的鲜卑千长一刀砍死追在自己身后的黄巾士卒,拉开了第二辆战车,“吹号,吹号,车阵已破……”他话音未落,几个黄巾士卒已经一拥而上,三支长矛顿时将他钉在了地上。那个号角兵还没有吹响号角,自己的脑袋连同号角就被一刀跺成了两半。黄巾小帅李大虎一脚踢飞号角兵的脑袋,声嘶力竭地举刀狂叫,“堵住车阵,给我堵住它……”鲜卑人纵马冲了进来,一矛将他挑上了半空,空中呼啸的长箭霎时把他射得象个刺猬一样。
鲜卑铁骑就象洪水一样无坚不摧,它在长龙一般的车阵面前连番撞击,卷起的千层高浪就象无数把万斤巨锤轰然砸下,脆弱的车阵转眼就被砸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洪水先是从这些小孔里激射而出,小孔禁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块块碎裂,随即变成了大洞,洞口越来越大,终于被洪水一冲而散,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黄巾军的车阵就象齑粉一样被咆哮的洪流席卷而去。
“冲阵……冲阵……”拓跋锋纵马飞奔,举刀狂呼,“杀死汉人……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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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燕仰天怒啸,一脚踢断面前的栏杆,飞身跃上了马背,“兄弟们,跟我走,杀死鲜卑人……杀死他们……”
张白骑高举战旗,回首望着三千中军精锐,举矛高呼:“兄弟们,今日血战,不死不休,杀下去……”
三千人齐声怒吼,跟在张燕和张白骑后面向战场中央飞奔而去。
黄庭满脸绝望地站在高台上,望着头顶上的大汉战旗,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举臂惨呼:“大师……大帅……睁开你们的眼睛,救救黄巾军,救救黄巾军……”
“擂鼓……擂鼓助威……用尽你们全身的力气,擂动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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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巾军五个万人方阵同时遭到了鲜卑人疯狂的冲击,气势磅礴的滔滔洪水撞上了厚实的堤坝,顿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轰鸣。双方将士在一里长的攻击面上展开了殊死搏斗。
于氐根呼号向前,一矛插进敌人的战马,跟着冲上去一刀剁下了敌兵的头颅,背后风声如雷,一支硕大的狼牙棒拦腰砸来,于氐根战刀回扫,狠命挡去,“当……”一声闷响,于氐根战刀脱手,连退十几步,这时一个无头尸体横空砸来,于氐根躲闪不及,被这无头尸体撞得腾空而起,一头栽倒在地。于氐根晕头晕脑地爬起来,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
“大人,你怎么样?”
于氐根抬头看看,扶住自己的是弩车屯的屯长。于氐根挣脱他的手,有气无力地问道:“弩车填装完了?”
那人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胡子上也是血迹斑斑的,“填装好了,大人。”
“那还不快放。”于氐根怒声吼道。
“大人,前面都是人,还有我们的兄弟,怎么放?”
于氐根气得劈手给了他一巴掌,“难道等人死光了才放?立即给我射出去。”
那个屯长急忙站起来,一边往回跑,一边不停地大声叫着,“兄弟们,我要放箭了,我要放箭了,大家都趴下,趴下……”
站在六十台弩车前面的盾牌兵全部撤下了大盾,六十台巨兽一字列开,气势骇人。那个屯长看到前面密密麻麻都是黄巾军士卒,急得直跺脚,大叫大喊,“趴下,趴下……”
跟在后面的于氐根一脚踹开他,血淋淋的战刀指着操控机关的弩车手,瞪着双眼大声吼道:“射,给我射出去……”
“轰……”一声响,二十支弩箭呼啸而出,顿时射倒了十几个。正在方阵内厮杀的双方将士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齐齐向响声方向望去。
“趴下,趴下……”弩车兵齐声大叫。黄巾军士卒想都不想,以各种姿势向地上趴去,四周的黄巾军更是一哄而散。鲜卑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个个骇得面无人色,有的要翻身下马,有的要调转马头,鲜卑小帅拓跋岱扯开嗓子恐惧地叫起来,“快躲,快……”
“轰……”弩车同时咆哮,震耳欲聋,响声刚起,一千多支弩箭就“嗡……”的一声射进了鲜卑铁骑里,鲜卑人绝望而恐怖地惨叫着,眼睁睁地看着弩箭射穿了自己,几百个强横的鲜卑骑士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栽倒马下,冲在前面的拓跋岱更是被巨大的弩箭射掉了脑袋。
黄巾士卒齐声欢呼,士气大振,呼啸杀上。
于氐根犹不解气地吐了一口血,大声叫道:“填箭,填好了就射,给我射死鲜卑人。”
“告诉各方阵小帅,用弩车杀敌,就近射杀,就近射杀……”
“不惜代价,杀死鲜卑人,不惜代价……”
随着于氐根的命令,各方阵内的弩车先后咆哮起来,鲜卑人骑在战马上,目标又高又集中,顿时被射得人仰马翻,死伤殆尽,攻击的强劲势头立时被遏制住了。
鲜卑人看出了弩车的威力,又惊又惧,他们在各自首领的指挥下,攻杀得更加凶猛,鲜卑人意图直接突进方阵后方,毁掉黄巾军的弩车。这个威力巨大的家伙对骑兵的杀伤力太大了,如果就这样一直陷在方阵内给它时不时地射一下,鲜卑人迟早都要被它杀光。黄巾军已经疯狂了,为了杀死鲜卑人,他们根本不顾自己的性命,误射就误射,只要能杀死鲜卑人,他们就是赔上几倍的人都愿意。
东野芒和洲空满两人一前一后,带着大军把白雀向侑的方阵冲杀得摇摇欲坠,就在方阵频临崩溃的时候,张燕和张白骑带人冲了进来,一番血战之后,总算勉强稳住了阵脚。鲜卑人对黄巾军的弩车恨得咬牙切齿,东野芒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卫杀到了最前面,一直杀到了距离弩车二十几步的地方。向侑带着亲卫拼死抵挡,一步都不退让,再退,弩车就要被鲜卑人砍掉了。
东野芒战马被杀,腾空而起,一矛刺穿了两个黄巾士卒。向侑睚眦欲裂,飞身扑上,一刀砍断了东野芒的长矛,再一拳将东野芒击倒在地。东野芒乃是西部鲜卑有名的勇士,强悍无比,他翻身跃起,抽刀就剁了下去。向侑连挡三刀,终于抵抗不住东野芒的勇力,被一刀砍中肩胛,摔倒在地。就在这个时候,弩车装填完毕,弩车兵焦急的叫声传了过来,“趴下,快趴下……”东野芒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受伤的向侑挡在了自己身前。向侑的亲兵激怒攻心,再不管自己的性命,奋力杀进。弩车兵惊呆了,放在机关上的手迟迟不敢扳下。鲜卑人眼前弩车就要发射,杀进的速度更快了,黄巾士卒抵挡不住,纷纷倒了下去。
向侑强忍痛苦,高声狂叫:“射,快射啊……”
“向帅……”
向侑气得睚眦欲裂,他一边愤怒地叫骂着,一边从脚下尸体上拽出了一支长箭,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咽喉,鲜血迸射。
“向帅……”弩车兵撕心裂肺地狂叫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开了机关。
七支弩箭穿透了向侑的身体,穿透了东野芒的身体,带着七串血珠,射向了更远处的敌兵。
几乎就在同时,张燕和他的亲兵们在方阵的中央部位围住了洲空满,黄巾军付出了十七个人的代价,硬是砍断了洲空满的马腿,把他掀翻在地。随后双方士卒为了抢夺洲空满,杀得血肉横飞,短短的时间内在这个小小的空地上堆下了二十多具尸体,一个黄巾士卒在脑袋腾空而起的霎间,一矛插进了洲空满的脖子。
鲜卑人突然间失去了两个豪帅,乱作一团。黄巾士卒不要命的打法,让他们的伤亡越来越大,鲜卑人越杀越是心寒,渐生退意,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让他们无比恐怖的弩车又开始了咆哮肆虐,西部鲜卑的骑兵肝胆俱裂,拨马就逃,正在后面厮杀的骑兵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听到黄巾士卒的欢呼,还以为黄巾军来了援军,于是也拨转马头跟在后面往回跑。鲜卑人先是几百骑回头狂奔,接着就是几千人掉头逃跑了。
正在后面指挥的拓跋锋看见有人逃跑,大吃一惊,“快,阻止他们,阻止他们……”
报警的号角声冲天而起,拓跋锋的亲卫铁骑象狂风一般截杀而去。
正在逃跑的西部鲜卑骑兵听到主帅发出报警的号角,更是魂飞魄散,他们以为黄巾军真的来了援军,大军已经抵挡不住了,一个个拼命地打马狂奔,战马四踢腾空,几乎贴地飞了起来,一个千长扯着嘶哑的嗓子发疯一般的叫着,“去找大人,快去和大人会合……”
拓跋锋的亲卫奋力拦截,一口气连杀了十几个,但这一杀更增加了他们的恐惧,西部鲜卑骑兵亡命一般逃窜而去。
报警的号角也惊动了其他正在冲杀的鲜卑铁骑,大家纷纷回头观望,看到一彪大军飞速逃奔,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攻击的势头顿时衰竭。黄巾军却欢声雷动,士气如虹,杀得愈发酣畅淋漓。
拓跋锋目瞪口呆地看着渐战渐退的铁骑士卒,脑中一片空白。
拓跋晦痛苦地摇摇头,双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撤退的号角无奈而凄凉地回响在血腥的原野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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