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8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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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镇北将军李弘带着众将和黑豹义从走出了龙山大营,徐荣和一帮留守镇北将军府的将领掾史相送十里。
李弘站在汾水河旁,回头望着远处巍峨的龙山,心情非常沉重。他在这里待了八个月,殚精竭虑,日夜操劳,虽然招抚了黄巾大帅张燕和几十万黄巾士兵,安抚了太行山上的百万流民,但同时也给贫瘠的并州和摇摇欲坠的大汉国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个旦夕之间就会轰然爆发的隐患。
今天的并州内忧外困,的确不是率军北上平叛的最佳时机,但皇命不可违,幽州不能不去,就象陛下在圣旨里说的,一旦叛军在幽州站稳了,实力增强了,再去平叛所付出的代价将更大,也许会把整个大汉国拖跨。幽州平叛宜早不宜迟。
“大家不要送了,都回去吧。”李弘勒住黑豹,大声说道,“都回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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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岚看着朱穆,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朱穆笑道:“六年前我随父亲攻打黄巾军的时候,你还不懂事,拿着我的长剑乱舞一气,我说你两句,你还耍脾气,一转眼,你都出嫁了。”他摇摇头,爱怜地说道,“好了,不要哭了,笑笑。我去打仗,去建功立业,你应该高兴才是。记着给家里写信,免得父母挂念,知道吗?”
筱岚心里一酸,眼泪更多了。
“仲渊,筱岚就拜托了,你自己也要保重啊。”
李玮笑笑,用力拍拍朱穆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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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沙和燕无畏、心狐、段炫三人拥抱而别。因为长水营里有半数都是鲜卑骑兵,所以李弘下令武骑营和长水营的部分将士对调,长水营的鹿贤,雁无心和红柏率部留在了武骑营。
“无畏,明之,大人把你们带走了,却把我留在晋阳,太偏心了。”
燕无畏笑道:“你算了吧,留守晋阳也不一定没战打。武骑营现在有一半是鲜卑人,大人若想将来武骑营能够纵横战场,所向披靡,还是要多想想办法让两族士兵亲如兄弟才行。”
“我知道,这几天我正在和鹿贤商量这事。”狂风沙笑道,“武骑营决不会打败仗,你们放心好了。”
“心狐,到了幽州,好好干,不要辱没了我们先零羌人的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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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握着徐荣的大手,指着左彦、李玮、唐放、余鹏、谢明和唐云说道:“镇北将军府目前就这些人,事情多,人少,如果忙不过来,你就叫筱岚来顶从事中郎一职。她毕竟熟悉府内事务,和并州各府都很熟,虽然这样做有人说三道四,在背后指责我们,但一切以北疆稳定为重,不要管许多。”
“牧云是我从并州刺史府要来的。他是太尉崔烈崔大人的的弟子,这次能把他要来,我花了不少力气,和张大人闹得很不愉快。牧云前段时间一直在护田校尉府帮助老大人操办民屯,对屯田的事非常熟悉,所以督察军屯和民屯一事,就全部交给他。”
李玮和唐放等人赶忙表示将尽心尽力辅佐徐荣以稳定北疆。
徐荣神色平静,慢吞吞地问道:“大人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李弘想想,说道:“河东郭太的黄巾军是个麻烦,如果长时间不能剿平,对杨凤的黄巾屯田兵,对并州屯田都将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当务之急是把郭太的黄巾军解决掉。”
“其次就是匈奴人。年前因为洛阳的事我们没有出兵重击屠各族,而年后我们又奉旨从匈奴征调了一万铁骑,再加上并州主力北上幽州平叛,所以,我很担心匈奴人会趁机叛乱。如果匈奴人大举南下入侵,鲜卑人就有可能乘虚而入,再攻雁门,因此,边关戍守的事非常重要,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李弘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继续说道:“我最担心的还是屯田。导致屯田失败的可能有三个,一是郭太的黄巾军和胡人入侵造成并州局势动荡,各地商贾一哄而散,屯田失去钱财支持而失败;二是洛阳发生危机,朝廷大乱,屯田失去政策支持而失败;第三就是官僚贪污,腐败盛行,屯田失去百姓支持而失败。”
李弘看看徐荣和左彦等人,躬身为礼道:“大汉国能不能振兴,北疆能不能稳定,百姓能不能吃饱穿暖,都靠你们了。”
徐荣等人纷纷跪下还礼,表示虽肝脑涂地,也要为国尽忠。
李弘拉起徐荣,走到一边,小声问道:“如果匈奴大乱,胡人入侵,子烈就要北上指挥大军御敌,此时镇北将军府由谁坐镇?”
“当然是老大人了。”徐荣说道。
李弘摇摇头,“前几日我离开晋阳城时,老大人余怒未息,对我诛杀贪官一事仍是耿耿于怀,满腔怨言,可见他并不理解我的苦衷,相反,蔡先生和王先生倒是较为开通,言辞之间十分支持肃贪,但两位先生认为血腥杀贪治标不治本,只能弹压一时,不能长久解决,潜心教化才是治本之举,所以极力要求尽早开设学堂,以期通过讲经授学来教育士子忠君爱国。这办法需要时间,虽然我无从辩驳,但总认为不妥。”
“如果由老大人坐镇镇北将军府,以他的想法必会纵容腐败,后果堪虑,所以不要再麻烦他老人家了。”
徐荣点点头,望着左彦道:“那就由左大人坐镇吧。”
“俊义兄为人忠厚,宽以待人,但难以服众;仲渊年轻气盛,胆大妄为,实在难以让人放心;筱岚才华卓绝,行事稳重,可惜是一女流;谢明等人各负重责,再加上资历等原因就更不用考虑了。”
徐荣听李弘这么说,心里顿时了然。抵御胡人入侵,仅靠目前留守的三万铁骑和几千郡国兵肯定不够,必须要征调黄巾军,但强行征调黄巾军也许会引发并州危乱,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黄巾军自己要求出战。
徐荣微微笑道:“大人是不是中意张燕张大人?”
李弘深施一礼,笑道:“有子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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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说,雄关雁门,居“天下九塞”之首,与卢龙塞,飞狐塞并称北疆咽喉。
自秦汉以来,为抵御匈奴入侵,自西凉的武威、北地开始,到并州的上郡,西河,雁门,再到幽州的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止,共修建了一条长达万里的长城,而自黄河到句注这一段八百里长城,自前朝赵国时就已经修建完毕。这段长城将夏屋山,句注山,累头山,草垛山,黄河联成了一个坚实的防御体系,而句注要塞就座落于其中地势最长最险的句注陉,雁门关就是句注要塞的关城。雁门关虎踞龙盘,雄伟壮观,那里两峰对峙,中有孔道,只可容大雁从中飞行,附近峰峦错耸,峭壑阴森,中有大路,盘旋幽曲穿关而过,地势异常险要,为历代戍守之重地。
本月初,李弘到达雁门关。平北中郎将鲜于辅,匈奴左贤王呼楼兰,并州刺史张懿,雁门郡太守郭蕴和其他各部将领出关十里相迎。
左贤王呼楼兰四十多岁,身高体阔,嗓音洪亮,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这次随汉军出征的都是匈奴左部落和其他一些小族骑兵,右部落和屠各族以各种理拒绝出兵。大单于羌渠担心匈奴的局势,但同时又不敢违抗大汉皇帝的圣旨,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让左贤王领军出征。大单于为了出征兵力问题,多次和鲜于辅协商,但鲜于辅执意要其遵从圣旨,出一万兵。鲜于辅说,现在匈奴各部虽然心怀异志者有不少,但我大汉国有两万铁骑在度辽水帮助大单于镇守王廷,大单于还担心什么?
雁门郡太守郭蕴祖上郭全曾做过大司农,郭家在太原是名门望族。郭蕴本人文武双全,学识不凡,在北疆赫赫有名,虽然已年届五十,但依旧可开三石弓,闲暇还开堂授学,门下弟子众多。此人在雁门任职多年,为官清廉,政绩彪炳,口碑极佳。
李弘经鲜于辅、张懿介绍,和左贤王呼楼兰,太守郭蕴寒暄了一番,随即又和各部将领一一打了招呼。
“这是军司马张震张正滔,假司马吴雄吴雨辰。”鲜于辅指着两个年轻健壮的武将说道,“这次随军出征的并州三千郡国兵就由他二人统领。”
李弘很高兴,亲切地问了几句之后,转脸对郭蕴说道:“谢谢郭大人给我两员悍将。”
郭蕴笑道:“大人的征调令一下,我和张大人就没一天安静日子,各部将领纷纷吵着要跟你出征北上,都要建功立业,我们做上官的很为难,都不知道让谁去好。后来没办法,我就说,这样吧,这几年在雁门关,谁的战功最多谁就去。算来算去,就正滔和雨辰战功最多。这两人都是我的得意弟子,但因为我这个老师没有门路,所以他们至今还不过就是个军司马,委屈了他们。”
李弘笑笑,很理解。在边军就是这样,朝廷如果没人,你功劳再大,最多不过就是个军司马,那已经到顶了。自己当初之所以凭仗军功升到校尉,完全归功于刘虞的大力举荐,没有刘虞的一路照拂,也就没有自己的今天。想到自己即将和故主刘虞会师幽州,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并州的事,就交给徐荣和麴义吧,相信他们会比自己做得更好。
这时站在一旁的张懿指着张震和吴雄说道:“到了幽州,跟着将军大人好好干,如果不能立功受封做个都尉,就不要回来了。”
李弘大笑,望着笑嘻嘻的张懿说道:“张大人,你这是威胁我吗?”
张懿毫不避讳地说道:“大人看看你的部下,还有几个统军将领是军司马?大人的骑兵军将领几乎清一色是校尉和都尉,最小的官也是别部司马。这雁门郡的军队也是隶属大人的镇北将军府,大人好歹也要给几个都尉吧?”
李弘笑道:“张大人,这校尉都尉都是他们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不是我说给就给的。”
郭蕴捋须笑道:“将军大人放心,我这两个手下一定可以砍出两个都尉出来,只是,到时候大人可不要亲疏有别,另眼相看啊。”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句注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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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河内府的三千郡国兵赶到,领军的是郡府兵曹从事徐晃和假司马燕赵。
徐晃二十多岁,高大威猛,话不多,有点拘谨。燕赵和他年纪相仿,略显瘦弱,看上去很机灵。两人都是河东杨县大户人家出身,一起从军,亲如兄弟。这次河东郡太守王瀚到任之后,四下征募人才。徐晃被同僚举荐,王瀚召之相询,惊讶其学识,遂拜为郡府兵曹从事。燕赵因徐晃之故,得以迁升为假司马。
“王大人怎么会让你来?”李弘想起自己向王瀚要桑羊被其当面拒绝的事情,心里很好笑,于是问道,“王大人这次竟然舍得从府衙里放人了?”
徐晃腼腆的笑笑,没有做声。燕赵看看徐晃,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人说,让公明兄做个掾史,太屈才了,大人还给将军写了封举荐信。”
徐晃责备地看了燕赵一眼,面孔蓦地红了。
李弘诧异地看看徐晃,笑道:“信呢?”
徐晃从怀内掏出来,恭敬地递上。李弘仔细看完之后,又看了看徐晃,心里对他顿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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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的郡国兵总算赶到了,一千多里路,也够他们跑的。
赵云听说河内的兵马来了,急忙跑到大帐,结果让他大失所望,领军的不是吕布,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高大汉子,相貌忠厚,神态和善,也不喜欢说话。赵云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而且一句话只有几个字,看上去很木讷。
李弘看完河内太守的书信,半晌没有说话。
“高顺,黑山黄巾下山了?”李弘问道。
高顺低头不语,神情谦恭。
“程大人真敢做,只派一个假司马带一千士兵来糊弄我。”李弘把信丢给朱穆,十分不高兴地说道,“我点名叫吕布来,他竟然连理都不理。”
朱穆笑道:“河内乃京畿要地,兵力本来就不足,能给一千人就不错了,而且,黑上黄巾始终是一个祸患,他们一下山,河内府就要派兵剿杀,没有军队怎么行?大人也就理解一下吧。”
李弘冷笑,对高顺挥手说道:“下去歇息吧。明早军议,你也参加。”
高顺一言不发,躬身行了一礼,走了。
赵云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说道:“大人,这人武技不错。”
李弘哼了一声,连头都没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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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征军各部兵马共六万人全部集结完毕。
李弘立即重整大军。
步兵军除掉战车营五千人,其余二万两千人马建前后左右中五营。鲜于银,颜良,文丑,华雄,高览各领一营。文丑一营是张震和吴雄的三千人。高览一营是徐晃、高顺和燕赵的四千人。
骑兵军三万铁骑也建前后左右中五营,聂啸,姜舞,燕无畏,刘冥和左贤王呼楼兰各领一营。
匈奴铁骑之所以能够一分为二,由刘冥统领五千人马,这和刘冥的出身有关。刘冥匈奴名叫螟翘儿,是匈奴左部落铁雕王去卑的侄子。左贤王呼楼兰是看着刘冥长大的,如今看到刘冥都做到都尉了,很高兴,所以李弘和他商量这事时,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还把右贤王于夫罗的儿子刘豹放到了他手下,叫刘豹跟在刘冥后面好好学本事。
本月中,最后一次军议。
“粮草辎重如何?”
田重站起来回禀道:“粮草一个月的存量已经备齐,各类武器充足,随军五万民夫已经整装待发。下个月我们赶到蓟城会合刘大人的军队后,后续粮草将在蓟城得到补充。”
“各部兵马如何?”
鲜于辅和阎柔先后站起来说各部兵马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边关防守兵力如何?”
雁门郡太守郭蕴指指一个年轻英俊的军官,示意叫他回禀。
“句注要塞共有兵力七千人,除雁门关城驻兵三千外,其余兵力皆分驻于三道大石墙,二十五道小石墙,十八个隘口,其中连接句注山和累头山的隘口勾注关兵力最多,有兵一千人。”
“勾注关守将是谁?站起来我看看。”李弘突然抬起头,望着大帐内几十个军官,大声说道。
那个年轻军官脸一红,紧张地说道:“就是下官。”
李弘注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下官张辽,现为雁门郡兵曹从事。”
这时郭蕴侧身凑近李弘,小声说道:“文远是张震的兄长,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李弘瞅了他一眼,笑道:“为什么不给我?”
“大人的心思太大了,你手下精兵强将这么多,还要?”郭蕴笑道,“都给你了,我雁门关不要了。”
李弘笑笑,对张辽道:“勾注关一失,句注要塞的防御就被破开了缺口,你责任重大,不容有失。”
张辽激动地大声回道:“下官誓死坚守,绝不后退。”
李弘赞许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坐下。
庞德急匆匆地走进来,递上一封紧急文书。李弘扫了一眼,顺手递给了朱穆。
“明天,大军出塞,沿驰道北上幽州。”
大帐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朱穆打开文书,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郭太率领黄巾军攻占了河东平阳城,切断了水陆两道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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